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被年上反向攻略了(快穿)   作者: 梦啾啾   文案:   【本文已完结,专栏番外待写】   专栏预收ball收藏~(《死对头他A装O[女A男A]》)   本文GB:   苏雨一直坚定地认为年下小奶狗才是心中的天菜,然后她就被自家老哥丢进了防沉迷年上系统。   进去前:不就是寡嘛!我可以!   后来:我也不想的,他老勾我!   躺平后的苏雨掀桌:可恶!这明明就是攻略系统!才不是防恋爱系统。   某个深藏功与名的男人:~   暂定年上攻略世界:   1.清冷病弱过气戏子年上【已完成】   2.双生子替身家主年上【已完成】   3.爱撒娇的高岭之花王爷年上【已完成】   4.被捡来的狐妖师尊年上【已完成】   5.伪地坤真天干(A装O)暗卫年上【已完成】   注:1.gb,非典型快穿,男女主正常生理结构,男女主年龄差五岁,女主被抹记忆,后期会恢复记忆,男追女。   2.sc,1v1,he,轻松偶尔带沙雕甜文,无bl线   架空勿考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雨,宁宴 ┃ 配角:配角 ┃ 其它:gb快穿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励志做寡王后被年上攻略了!   立意:勇敢追逐真爱   ? 第1章 戏子vs富商1   齐宣国几代女皇,下令男女皆可经商入朝,因而风气也较于毗邻之地开放。   “哎。”   岂止开放,这哪有人能在空旷无人的寺庙前闭着眼睛撞到女子跟前,还赖着半天不动的。   苏雨面无半分颜色,连抹着的水红色胭脂嵌在了唇缝中。   烦。   一袭再简洁不过的短衫被一旁的青年男子拽得发皱,偏这人还看不出她面下的不耐,稚嫩的面上含羞带怯,越发显得肤白如玉。   她虽然记不清来到这系统之前的事情,但这人的模样长得确实合她心意。   尤其是,还有钱。   苏雨将眼神从他腰间别着的一颗湛蓝色宝石上收回,手虚扶在他腰间,才缓缓应了他的答谢。   “公子不必多礼,下次走路小心些便好。”   年轻且有钱的公子站直了身子,耳尖绛红却稳稳端住了教习先生自小教于他的仪态,自带水色的唇抿了几下才细声说出了想说的话。   “小姐可否留个姓名?”   “嗯?”   很好,衣袖上的力道扯得苏雨身子都快倾斜了。年轻公子双颊通红,眸中情谊渐深,“小姐可有心悦之人?”   苏雨眉头一皱,这场景过于熟悉了,恍惚间她板着的木头脸僵硬了几分。   又是一个求偶的男人!   稳住声线,深呼吸。   “我心向佛。”   她抛下这句话便抬袖捂脸,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马车奔去,仍由着扭了脚的年轻公子蹦跶在原地,躲去了这一场烟雨朦胧的‘初相识’。   那座马车前坐了个叼着狗尾巴草的黑装女子,面上装作无意观赏风景实则紧紧盯着苏雨那边的动静,只等她坐上车便立刻执辔离去。   车轱辘趟过坑洼的小道,落下道道重痕,哒哒的声响后飘过道揶揄欠揍的声音。   “小姐,今儿个这是第几个了,不然都要了吧,那些富商家里谁没几个侍君或是妻妾的。”   刚睡醒的音色还带着沙哑,听得苏雨一阵梗塞,指尖一抖,茶杯中的水纹又多了几道。   “苏、三、三!”   咬牙切齿地模样难得出现在苏雨那张貌似清冷的脸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今早她刚刚醒来便被防沉迷系统绑定了,脑中记忆清空只剩下该有的那些背景。   茫然间被浮在空中的白团定住,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总结起来就是一句。   【宿主,您的任务目标很简单,一个字——寡。】   机械音中还伴随着卡顿,苏雨当即缄默了半晌悠然躺下。   就这!   就这!   多大点事情。   这不是轻轻松松。   一号系统的电流滋滋又响了起来,【还没说完,为了考验宿主的决心,系统将为宿主匹配npc进行被攻略任务,且锁定任意一位npc并无条件配合其攻略任务,最后结果以宿主的心动值作为评价标准。】   明白了,躺着被追,然后不动如山。   这多不好意思。   【。。。宿主,收敛下表情。】   苏雨压下嘴角笑意,抿下口醇香的茶水,“我需要再思考一下。”   但在听到那后续报出的长达半个小时的奖励清单时,她站起来了。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这系统险恶,属实是险恶。   这一天内遇见的漂亮弟弟各个往怀里倒,还偏偏像是按着她的审美复刻出来的,不是送帕子就是送吃食,更有甚者直言成箱搬银两示好,企图破了她的清心寡欲。   她知晓自己心性不算坚定,这多来几下未必不会对他们心软。   “吁~”   正思索着苏雨手中杯盏猛地一晃,小半杯都泼在了新铺上的金丝牡丹毯,看得她心中一痛。   苏三三这驾车的水平还是一贯毛躁。   “小姐,到了。”   四面丝绸装裹的马车停在了灯火辉煌的戏楼下方,咿咿呀呀的熟悉曲调隐约从赭色的纱帘飘了进来。   “苏家主,您来了,老地方给您留着呢。”   苏雨无言踏进了戏楼,轻车熟路地跟着笑得谄媚的小厮登楼就座。一如往常,苏雨抿着清香的白茶,闭着眼懒散地倚在檀木椅上,耳边是被唱来唱去的戏词。   她如今的人设是年少首富,痴爱戏曲,每日到点来戏楼报道。素日里她最喜这些,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却觉得乏味。   “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窜进了小厮并未合拢的门缝,扰得苏雨连剩下的几分闲情雅致都散了去,她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刚走到门口,迎面就嗅到一股子浓郁的药香味。   “唔,抱歉。”   眼前男人猛然一昏,推在门框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落空。苏雨来不及多做反应只下意识扶在他盈盈腰际,鼻尖的药味更加鲜明了。   不过几秒,苏雨已经辨别了这是个男人。   还是个貌美的男人。   哎,懂了。   苏雨无奈叹息,已经开始思考待会要以何种姿态拒绝掉这位公子才会更委婉些,毕竟这位看上去属实是病弱了些。   没成想,这位公子只冷着面微微颔首,神色自若地好似误入这厢房的是苏雨一般。   “抱歉,方才瞧错门房号了。”   说完便蹙眉转身离去,侧身微不可见地拂了拂两人相触的地方,颇带了几分嫌弃的意味。   这个人,他居然没有对她示好,连名字都没问。   苏雨呆愣了片刻,连闭着的唇都露出条缝。   这男人好不一样!   有趣。   那花瓣状的眸渐渐阂起,里面清澈透亮映着前面削瘦的白色背影,略带兴味。   【。。。宿主,醒醒。】   她摸了下鼻尖,眼神飘忽着打算合上门。   戏过了。   这能怪她自恋嘛,分明是前几天这小世界给她阴影太大了,难得出现一个头发丝都写着拒绝的男子倒是让她耳目一新。   正悠然同系统交谈了几句,楼下不知怎的骚动了起来,等苏雨重回座上时,中央的戏台上早换了副布置。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台前,笑意盈盈地半弯着腰。   “各位,今天我们宁老板另给各位唱上一曲。”   话音刚落,楼下原先还吵杂的厅内自觉静了下来。   宁老板?   苏雨躺在摇椅上的身子坐正,随着众人的目光蓄集向那迈着轻盈碎步上台的旦角。   台上的人咬着潋滟的唇,上等的清香脂粉服帖地抹在脸上,盖去了素日里的病气。   棕眸清澈灵动,诉说着曲中的绵绵情意,口中字句婉转动听,又异常娇媚,更别提那神仙似的身段,忍不住叫人升起怜惜之情。   这熟练的姿态让零号系统也忍不住叹一句,宁总不愧是宁总。   面上游刃有余,宁宴拂袖侧身定下一个姿势,悄悄清了下嗓子。   他回想了下苏雨厢房的位置,和与她方才的那一抱,眸中拂过点晦涩的流光。   【宁总,苏小姐现在也在看着您呢。】   【嗯。】   这系统启动得还真是快,明明前一刻钟他还在外面钻研买来的霸总甜宠小说,准备开启苏雨主动攻略他的系统。   毕竟他进来前观察了这么多小说,让苏雨喜欢上他,攻略系统这招还是有效的。   下一秒就被丢进来了,还把攻略系统抛给了他。   剩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自家发小的嘲笑。“给你机会就好了,追人还得我妹攻略你,你多大面。”   想到这,宁宴睫羽微微颤了下。   说好的全部是霸总戏份呢,这怎么第一个剧本就是古代过气男网红。还是个千娇百媚的病弱人设,能吸引苏雨这个世界戏痴人设的部分可能就是唱戏好听了。   毕竟苏雨向来喜好年轻的男生。   月已移上柳梢头,楼外却繁华得灯火通明。一曲终了,台下众人方才从这缠绵曲意中醒来,不乏有戏迷回味着刚才的字句,闭眼晃脑沉静其中。   宁宴这次匹配到的人物本就体弱,这在台上站了大半场早就面色苍白,悄放下牡丹花纹袖衫垂落掩住堪比霜雪的手腕,撑在红木椅道具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作为戏楼老板,难得出场唱曲,不免要再多聊些场面话,只是宁宴却忍不住往上瞟。   苏雨早被楼下的身着大红色嫁衣的身影晃了眼,双手撑在木栏杆上,耳边辗转余音未尽,眯着眼将视线聚集在那位宁老板的脸上,企图再看得清楚些。   清冷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相触,又平淡地掠过。   这欠欠的感觉。   “啧。”   苏雨思索了阵,微微撑大了眸。不会是刚才进错房的那位吧。   她松开扣着的双手,舒缓了下站久的僵硬和酸涩感,伸手给自己续了杯茶水,余光却是一直跟在宁宴身上。   确实是美,就是瞧上去要比今天遇见的那些公子年长些。   在苏雨听不见的地方,相似的机械音冒出在宁宴耳边,零号系统放出段喝彩鼓掌音频。   【恭喜宁总,任务已达成:惊艳初遇。请问宁总是否要开启今日心音福利。】   提到这,宁宴视线下意识往上走,却又怕过于明显。   【好。】   “宁老板!”   台下一位中年男子倏然站起,面色因激动而涨的通红,眼中炙热异常,胳膊上挂着数只金镯子,向前奔来时在烛火下闪得宁宴眼睛一眯。   连管事的都没能拦得住,而宁宴早就体力不支,在他三两下推搡,眩晕感又猛得袭来,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中年男子面上多了几分诡异的娇羞。   从苏雨的角度就是宁宴依偎在了矮他一头的男子肩上,一霎时嘴角狂抽。   这就是狂热粉丝嘛。   【滴滴,一分钟心音福利放送中。】   【检测中。。。】   【即将播送苏小姐的实时心音】   宁宴被后来的小厮挡在了面前,同面前的人拉开了距离,正被搀扶着往后台走去时,就听见零号系统的机械音一字一字蹦了出来。   【咦】   【脏了。】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俺回来了!大概每天晚十一点左右更。   攻略剧场:   苏雨(眼里扇形统计图ing):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十分钟后:咦惹,男人你不守男德!   宁总:。。。 第2章 戏子vs富商2   宁宴晕倒了。   侧边大红幕布虽落下却微露出条缝,随身的侍从低声惊呼了下,同赶上来的人一同接住了这矜贵的宁老板。   这幕兵荒马乱正巧被眼尖的苏雨瞥见了,她就着茶水轻吹在杯面上,忍不住叹息。   美人命薄,属实可惜。这一天晕个数回,怕是得日日用大把金贵的药材吊着。   苏雨右手搭在腕上的雕花金镯,眉间拧了瞬。她还是做好兢兢业业的富商才是。   赚钱不易啊。   “哎。”   只是还没等这口气舒完,一号系统不合时宜地插入了一段倒计时的滴答声,突兀地响在苏雨脑中扰得她身子一抖。   【滴滴。。。检测到宿主对该名人物情绪波动明显,已为宿主匹配到该位人物,并进行被攻略任务。】   【已确认:宁宴。】   “哈?”   【匹配对象身体严重不适,请宿主前往慰问。】   “嗯?”   “他刚才嫌弃我那样子,需要我去慰问嘛。”   苏雨迟钝着捏了颗黑葡萄,正打算撕开外层的薄皮,却是想到了什么又放回了盘子中,“不是说等着被攻略吗,怎么还需要我去看他。”   机械音短暂寂静了会,【匹配对象刚刚回头看了你一眼,判定为示好信号。】   “呵,牵强。”   苏雨本是还想再同系统据理力争两句,就望见原本应该在外等候的苏三三领着方才的中年管事走了进来。   “小姐,这位是宁管事。”   被唤到的宁管事不卑不亢向着苏雨颔首示意后,从袖口掏出件羽白色的丝帕托在了手心,半晌后直接跪落在地上,瞧得苏雨膝盖一弹反射性站了起来。   她双手虚扶在宁管事手肘两旁,面部因突如其来的这一遭不知所措地紧绷着。   “宁管事这是何意?”   地上的人不言一语,只缄默着将手中的帕子往前递了递,等见着苏雨接过去,才斟酌着询问道。   “苏家主,可还记得此物?”   羽白的帕子被叠得方正,边角略微泛旧,上面还带着一丝清香。   这是,药味?   苏雨默然将帕子抖了开来,等瞧清里面的图纹,半晌才收了起来,她将视线落在宁管事那种老苍却精明的脸上,周身越发冷然。   “这帕子是?”   “是宁老板今日托我送给您的,叮嘱我只可由您一人见里头的东西。”   苏雨闭了闭眼,调整好僵硬的神情后,才松了劲,将帕子收入袖口。   “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宁宴的房同他一样,里头清雅,厅一侧的架子上摆满了各色花草,主屋用赭色的帘隔着,却拦不住隐忍的咳嗽声窜入苏雨耳内。   床上的人侧靠在垫起的软枕头上,唇色苍白,眼尾低垂,只是等瞥见苏雨进来后,变得越发惨白,搭在床帘边的手一拽,遮住了半边身子。   “少爷,苏家主过来了。”   宁管事自觉带着屋内几位小厮离去,只留下苏雨同宁宴两人隔着纱质床帐若有所思。   苏雨捏着从袖口滑落的帕子,突觉得半边头疼。   帕上的图纹正是苏家鲜有人知的徽章样式,苏母生前曾同她说过这徽章的用处。   大抵就是最初苏家刚刚起步时,曾欠下多位好友的人情或是钱财,那些人念着情谊本就不在乎偿付,推脱之下苏家就赠丝帕徽章,若是日后有需便可以此为证来苏家求助。   是以苏雨见着这图纹,再回忆了下家中那本册子里面的名字,便冷了脸,内心苦涩。怎么突然这一下,她就变成欠债的了,债主还成了她的匹配对象。   她的钱啊!   “苏家主。”   宁宴听着外边的寂静,缓缓发出了些音,才觉得比之前更低哑无力了些。   他此时必定是面色惨白,不想让苏雨瞧见他这幅狼狈模样,亦不想惹她厌弃。   床帐又被拉下了些。   苏雨实在忍不了这怪异的气氛,松动了下脖颈,向床畔多走了几步。   “宁老板,今日拿出这丝帕,可是有了难处?”   “是。”   “可是这戏楼出了问题?”   “是。”   累。   苏雨自幼觉得她对美人还是有耐心的,可这人也未免过于矜贵,分明是半句话都搭不上。   她现下放心了,即便是同他日日相处心动也难。   正当苏雨脚步一转打算撤离时,那铺天盖地的咳嗽声又从里头传了出来。   咳得宁宴眼尾寸寸泛红,靠在床头只觉得昏沉。他悄悄掀开床帐,却没瞧见人咳得越发厉害了。   她从进来到现在半句话没关心过他,现在还走了。   【宁总,其实苏小姐现在觉得您很烦。】   面无表情的某位将被子拉到肩处,侧身一动正打算将自己裹严实了自闭,便觉得床边一沉。   “起来喝点水吧,宁老板。”   苏雨端着杯温水,望着被褥中只露出个乱糟糟脑袋的宁宴,先前的烦闷突然少了些。   又见他双眼撑圆,茫然地往里缩了缩后,才像是恢复了原状端着神情,优雅从容地重新坐了起来。   “叫我宁宴便好。”他接过白瓷盏,颔首道谢,边听着系统的分析。   【宁总,根据苏小姐喜好分析,您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勾起她的怜爱。】   怜爱?   “咳,咳,咳。”   宁宴被这两个字呛得喉咙发胀,白玉般的脸上红晕连连,看得苏雨都不忍心,伸手替他抚着背脊。   她手心温热,一下下拍着的时候,宁宴脸色因着紧张更冷凝了。   苏雨见他样子像是不喜,自觉无趣拉开了距离,给从外进来的小侍从让了位置,在一旁看着他端了碗汤药给宁宴。   那小侍从瞧上去比苏雨要小些,长得粉雕玉琢,只兢兢业业地等宁宴喝完,才端着碗托在木盘上转身。   事故发生在他路过苏雨身边的一瞬。   嗯,不出所料。   苏雨险些抱了个满怀。   脚下摔落的碗碎了一地,小侍从双颊通红,就着苏雨的搀扶站直了身子,没作声地蹲了下来。   略带些薄茧的指尖触摸到尖锐的碎片,毫无意外被刺伤了。   苏雨眉低皱,无声叹息着系统的品味。她是偏爱年轻漂亮的弟弟没错,可这一个个怎么看着都跟傻白甜似的。   她无奈从袖口掏出条汗巾,反正这东西家中多得是,就也随意蹲下放在了地上。   “别用手拿。”   小侍从听着这话昂起头来,圆溜的眸中蓄着泪珠,眼尾发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一句话点评,哭得很符合标准。   宁宴咬牙侧过身,只觉得胸口气不顺得厉害。再瞥一眼神色未明正帮着收拾的苏雨,很好,更堵了。   他就不该让外面的那群人都撤开,这小厮碎个碗自己都收拾不了。   零号系统趁机又撺掇了几句,【宁总,学以致用呐。】   因此,当苏雨眼睁睁望着这人含羞带怯地走出去,抖开浑身泛起的不适回头望向宁宴时,愣住了。   床上原本坐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鞋袜坐了起来,将先前苏雨端给他的温水捧在两手间,垂落在背后的青丝被松垮地系着。   或许是一直注视着苏雨,四目相对时他只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视线飘忽间又对了过去,眸中流光溢出却偏装作小口抿着茶水。   单薄的身子,显得怪可爱可怜的。   “宁某自幼体弱。”宁宴悠然往远处探去,将肩上的外套往上扯了些,“真羡慕那些年轻开朗又身子骨好的人,随便做些什么气也不喘脸也不红,也不必靠他人照料。”   他这话说得凄然,再配上眼尾咳出的水渍,以及不经意的垂眼,堵得苏雨都觉得心塞。   又感受到莫名的心虚。   “宁老板,咳,宁兄不必妄自菲薄。”   她张张嘴,却被宁宴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戏楼如今堪堪由我一人撑着,不复往日的景气,低下那群人只有几个是原先父母亲手下的,其他的三三两两都离了去。”   懂了,这是缺钱了。   苏雨刚才升起的怜惜之情被这信号瞬间压垮,她悠悠叹了口气轻声安抚了下宁宴。   “宁兄放心,你我两家情谊仍在,若是有难苏家必定义不容辞。”   原以为接下来会是一番感恩谢词或是默默应答,然而宁宴听着她一口一个宁兄,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年长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缓了缓心神,从枕后拿出件信连同半块翠色玉佩递给了苏雨,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苏小姐或许不知,家父家母曾为宁某定下一纸婚约,此为信物。”   苏雨接过后拆开信件默读着里头内容,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了遍,又不死心拿下自己脖颈间的玉佩并了并,等两条边几近严丝合缝时才冷静下来。   这债欠的也太大了,怎么一上来把她都直接买了。   “宁某体弱,也不愿苏小姐在宁某身上多费心神,只愿能将这戏楼继续维持下去。”   他说着一手搭上右侧外衣,作势想要行个大礼,被还处于恍惚状态中的苏雨拉了起来。   苏雨本是想再多说两句场面话,却发现肩上一沉,隔着几层衣物她都能感受到点点温热的水珠沁入。   这是在哭?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心思,耳边的声音哽咽颤抖,带了几分未明的依赖与软意。   “好累。”   苏雨一惊连推开都忘了,只觉得这声惹得她心中突来的酸涩和心疼,干巴巴地安抚着软下来的人。   直到宁宴一句“好”,才算结束   【滴滴!!!宿主已接受匹配对象的请求:入住苏家。请继续配合执行后续攻略任务。】   苏雨被一号系统的机械音激得清醒了,回味了下她刚才的话,好像她安慰人的时候说要请宁宴到府上专门唱曲给她听。   等会,什么东西?   她那不是客套话嘛!   作者有话说:   攻略小剧场:   零号系统(苦口婆心):宁总,咱们要学以致用啊!   一号系统(高傲抬眼镜):心疼男人是沦陷的第一步。   苏雨:可他想要花我钱!呸凤凰男!   某家财万贯/蓄意勾引宁总:谢谢秒变绿茶 第3章 戏子vs富商3   苏雨捏着册子一角翻过一页。过几日要接待外城商贾,所列下的各数熟悉或陌生的姓名瞧得眼干涩异常。执笔将几个人的名字圈出来后,又翻向下一页。   手边的白茶又续了一杯,苏三三捧着紫砂壶垂眸打量了下神色严肃的苏雨,静默着等她处理完手上的名册后才出声。   “小姐,柳叔问要将宁老板的屋子安置在哪一间?”   苏雨松动脖颈的动作一顿,泛着困顿泪珠的眼角微微抽动。好端端的,怎么逃不过每日听到这人的名字。   先前宁宴一口应下要住进苏府,说是要收拾随身物件两日,而苏雨觉得心堵这几日都没去过以前准时踩点的戏楼。   这才让苏雨发现,原来之前日日晚上听曲虽因着极为喜好的缘故,但亦因为她经常失眠。这晚间戏曲多是男女情爱类的话本缠绵婉转,对她来说极为助眠。   掌心合起揉搓了几下贴在双眼之上,微热的温度缓了缓这两日的疲惫,苏雨才闭着眼叹息回应。   “离我的院子远些,另外。”   脑中一闪而过宁宴清瘦柔弱的身段,话断了。   “算了,就住我旁边那处。”住远了凭他那娇弱的体质,以后还得她走大老远去听曲。   “差人仔细清理里头的物件,主屋铺上外城进的牡丹厚地毯,有角的地方让人裹起来,明日再去医馆多备些常用药物来。”天天容易昏倒,要磕到了怎么办。   “再另外,”   苏三三木着神情打断了她的话,暗暗愁眉苦脸地期盼。“小姐,要不你写下来吧,三三记不下来这么多。”   “最后一句,把柳叔先调给他,靠你有什么用。”   苏雨轻哼了声,恨铁不成钢地拍在她肩上。“走,驾车去茶铺。”   *   午时的街道总要喧嚣些,苏三三难得今日驾车这么稳,也正好让苏雨闭目养神了会,等下车的时候昏沉都少了几分。   只是脚刚落在地上,一顿急促的尖叫声从茶铺隔壁的胭脂铺子窜了出来,苏雨松懈的神情一扫,眼神凌厉同苏三三对视了一眼。   后者颔首领会,攥着腰间的配剑无声踏了进去。   苏雨拧着眉听着里头的动静,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握在手心,侧步移向了声音混乱之处。   “小姐!”   事发突然,刚刚擒住一人的苏三三都没来得及抓住另外一人,只眼睁睁看着从花架后冒出的笑容狰狞的男子直直向着外面奔去。   飞奔而来那沾着泥泞的斧头银光闪烁,晃得苏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想躲过这疯子的攻击,却忽然手臂一紧被人拉离了一段距离隔着一人撞在了墙上。   一旁的插花瓷器碎了一地,背后传来略微熟悉的药香,苏雨没回头去望就被人挡在了身后。   身前的人眼神狠戾,抬脚便揣在那扑空摔倒的男子腹部,转而又猛地踩在那人伸向斧头的手腕,示意周围赶上来的小厮将人反扣在地上。   竟然是宁宴。   苏雨哑然望着他的背影,背后青白衣衫上被方才的那一撞全沾上了灰尘,衣褶被风吹得颤颤。   不对,是他在颤抖。苏雨一愣,刚想上前问几句就被红着眼的苏三三挡住了。   “小姐,您没事吧?”   “无碍。”苏雨揉在她头上,安抚着受惊吓的小姑娘,只是眼神仍停留在前面转过身的那人脸上。   见苏三三恢复了面瘫状,又低声交代。“去请位郎中来。”   人被带走后宁宴卸了口气,只是转过来见着这一幕,脸色不算好看,他额角鬓发全湿,难得使了这么大劲气息现下都不稳了。   尤其是还委屈。   苏雨将苏三三差开后,凝着脸迎到了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神色。   “宁兄,你可还好?”   “没事。”   宁宴闷声随着苏雨往隔壁茶铺走去,见她就问了句便没了,又暗自失落起来。   “以前都会晕的。”这次想晕,晕不了,还清醒得很。   宁宴低声说这话时,眼角下垂透出股无辜的腼腆和幽怨,恰巧被转身想搀扶他上台阶的苏雨望见了。   又听着他那话中语气委实落寞,弄得苏雨忍不住憋笑。   “宁兄还是先随我上去休息会,我已请了郎中来瞧。”   她将手臂伸前等着今日这位‘救命恩人’搭上,却没想宁宴又板着脸拒绝了。   “我没这么弱。”   许是觉得这么说怕苏雨多想,他飘忽着的眼神往她那聚去,有弧度的白净下巴微微抬起,“我今日也是一个人出来的。”   他能照顾好自己。   这幅自证的傲然用在他身上却让苏雨品出了可爱,她眸中笑意渐渐深,跟在他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背后的手却仍旧虚扶着。   楼上留着间苏雨惯用的休憩室,她将人带到铺着绒毯的贵妃榻边,见他倔着不肯示弱,双手一伸把人按着推到了靠墙的塌边。   “嘶。”   苏雨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听得他一声闷哼又放了回去。   “疼?哪里疼?”   她侧身靠近宁宴背部,试探着按了上去,果不其然见他眉头一皱。   “需要帮忙上药吗?”   一旁的柜台下摆着一列精巧的白瓷瓶,苏雨边问着边寻着要用的那瓶,全没注意到后边的人早就冒了热气。   宁宴耳朵一抖,面上如羊脂玉染了不经意落下的胭脂,刚想说“不必”就被零号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尖锐叫声堵住了。   【宁总多好的机会,展示你的美貌和身材呐,快答应苏小姐然后就有肢体接触啦!】   “不”字吐了一半就转了个音,他侧开逐渐红润的脸,在身边人眼下清晰地点了点后,便不动声色开始解起了衣带。   白皙之处一点点露出,褪去外袍后姣好的身段落在苏雨目中,扰得她顿时手足无措。   她,本来是,想找个人替他上药的。   虽说齐宣国开放,但毕竟还是男女有别,这不妥。   苏雨搭在膝上的手蜷起,唇畔因着局促被咬得通红。但在望见宁宴背上的破皮与泛红血丝后,就只剩下凝重了。   “怎么刚才不说?”   他本就白,再加上一贯不能多动平日都是在屋里养神,全身上下都金贵得很,这猛然如白纸被撕扯出破皱的痕迹,搅得苏雨这位本该清心寡欲的人都觉得心疼。   更何况这人还是为了帮她。   回想起铺子前的那一幕,苏雨多提了一句,“可还有其他地方疼?”   冰凉的膏体粘在指腹,轻柔按在他背部的伤口处缓慢点着,宁宴浑身紧绷,一瞬间只剩下背上不知是疼还是其他带来的灼人热感。   “应当没了。”   这话落下,苏雨“嗯”了声后,两人便没再言语只专心上药。   宁宴咬着牙为自己的大胆而羞耻,亦为苏雨似乎并未有何表现而莫名黯然。   实际上,苏雨根本不敢动呐。   这柔和的清香!   这纤细的腰肢!   这朦胧的轻熟感!   总有一种在亵渎的意味,况且这人还为她受了伤。苏雨将系统列出的奖励清单回想了一遍又一遍,才按耐下沉寂已久的心跳。   克制,克制,克制。   “疼。”   苏雨指尖一抖。这声娇滴滴的,半点不像宁宴那张清冷的脸能发出的声音。   等一会,他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时候贴得连一掌都容不下了。   “宁兄。”有点近了。   后面的话没能说得出口。   宁宴水唇微张,灵动的眸里写着疲倦,他神态自然地转过身捂住一侧的衣物伏在苏雨腿上,余光向上瞧时偶然露出锁骨处的细痔,明明是冬日的霜雪却偏偏妖艳如红梅。   尤其是这人神情慵懒随意,“有些困了,这样涂也方便些。”   说完便闭上了眼,只留下苏雨一个人捏着瓶罐眼神慌乱得猛眨。   他,他这是被夺舍了吗。   “这不妥,宁兄。”   腿上软肉被指尖戳了戳,宁宴又是轻飘飘的一句,“无妨,你我隔着衣物。”   话能这样讲嘛,这要没隔着衣物还得了!   “算了,左右你倒是也嫌我,我瞧你昨日还能柔声细语帮别人收拾碎碗。”   苏雨震惊,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嘛。   【宿主,请配合匹配对象的要求。】   行,没后路了。   腿上的人双手撑起,没等坐起就被苏雨又按回了去,见他不死心想挣脱起,苏雨想也没想给了那处轻轻一掌,换来宁宴睁着水润的眸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连锁骨都快漫上红晕了。   “你。”   “我什么我,别乱动,跟个孩子似的。”   苏雨心虚却装得不悦,双膝向上抬了抬将人更靠近了些,指尖再落下的时候,宁宴却没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了。   偶然闷哼或是低沉嘤咛,搞得匆忙拎着郎中赶来的苏三三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留下郎中同她面面相觑,也幸亏苏三三脸厚实,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说来就来。   “我家小姐,这点时间不再话下。”   “估计还得有段时间,坐。”   剑柄朝下指着门口处的空地,苏三三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屁股还没着会地就被人叫起了。   “苏三三,滚进来!”   作者有话说:   零号系统: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发段口口视频过去。   宁宴:?我不会做这种不正经的事情   苏雨红脸:他好会喘 第4章 戏子vs富商4   苏雨请进郎中之后便满脸涨红着退在门口,在苏三三欲言又止几次的揶揄中又恢复了淡然。   瞧这眼神就没想什么清白的事情。   “方才,在上药。”   苏三三照常面无表情,“哦。”   看得苏雨一阵眼抽。这叛逆期的孩子真是难教育。   刚想着再说几句,才进去没一会的郎中便走了出来,单手提着笨重的木质药箱满面愁容地站在了苏雨面前。   “苏家主,宁老板只是些皮外伤,涂些膏药修养几日便好。”   苏雨颔首领会,边又示意苏三三将房门关上,抿着唇将郎中拉向了远处。   “先生,可知道他患什么病症,平日里几次三番都有昏倒。”   两鬓斑白的老人家叹息着放下药箱,从袖口拿出汗巾抹了抹手,脸上褶皱又多了些。   “宁老板算是我们医馆的常客了,这些怕是不好透露,况且宁老板也曾叮嘱过,这。”   他双眼混浊却不乏透亮,只耷拉着嘴角望向苏雨,摇摇头地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药箱。   苏雨望着郎中的背影,缄默着在扶栏处站立了会。想起方才上药时,那人清瘦的身段连碰下都扛不住颤缩。   背后传来阵关门声,“苏小姐想知道这些,不如直接来问我。”   她回过神转身就见宁宴早就收拾好衣衫,又是一副不染尘世的贵公子模样,一点瞧不出伏在她腿上的娇气委屈劲。   “咳,你好些了吗?我叫人送你回去。”   宁宴将手腕上的玉镯摆正,轻飘飘瞥了苏雨一眼。幸亏平日里练出了脸皮,要不然他真的会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羞死。   没理会她后来说的,宁宴只自顾自说起了他的事。   “从胎里带来的身子亏损,前些年又莫名生了场病,这才加重了。”   就当苏雨以为他要再说详细些时,他话头一转眼尾垂着探向苏雨,幽幽叹了口气。   “所以平日里我受不得气,以后同住一处,还望苏小姐莫要嫌我。”   被噎了口的苏雨讷讷应着,“你。”   宁宴了然,“去苏府可好,晚些他们会将东西送来。”   这话里话外都在说想要她顺着,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雨轻笑,依旧是走在他身后虚护着,等走出茶铺接人上了马车才意识到她来茶铺原是想来视察一番,这倒好忘了个一干二净。   美色误人呐。   身边的病美人倚靠在座上,手肘边被苏雨塞了个软枕垫着,正惬意哼曲儿却倏得睁开了眼,指尖掀起帘子望向对面一处店铺叫了停。   “可否请三三姑娘去买些甜杏仁。”   马车停住,“小姐?”   苏雨侧身望了眼他水润的眸,低声同意。“去吧。”   苏三三是板着脸回来的,只不过在得了宁宴的一颗金叶子后,才轻哼着坐下继续驾车。   这孩子也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就收下了。   “不必给她这么多。”   咔哒,一颗炒得通亮的杏仁被削葱根般的指尖剥开,放入展开的丝帕面上。   宁宴也没抬头,只缓缓给这甜杏仁去壳。“无妨,以后都是要熟悉的。”   他捻起一颗放入口中尝了尝味。   醇香甜脆,不错。   小台面上的白洁丝帕被堆起个小坡,宁宴瞥见她若有若无的视线嘴角浅翘起,捻了一颗递向她唇瓣处。   “喜欢吃?”   “没。”   苏雨拒绝得不如他塞得快,杏仁的尖尖抵在唇间,再往外一点就是他泛红的粉嫩指尖。   甜杏仁似是裹了层甜腻的蜂蜜,舌尖一顶便能品到味道。   马车宽敞她却觉得退缩不得,顺应下咬着杏仁,又怕他继续靠近只好单手捏住宁宴的皓腕推远些。   可偏这纤细的腕跟她作对似的,“嫌弃我?”   苏雨嚼着杏仁松了手,耳尖热得出奇,视线收回时还往他指尖又看了眼,不知道想些什么地被呛着了。   罪过罪过。   侧边坐着的人垂眸嗤笑了声,只将帕子向她那处推去,自己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件白帕擦起了手。   字字清晰,“苏小姐,以后少看些不正经的话本。”   “吁。”   马车又是猛地一停,苏雨还没来得及从偶得的纯情中醒来,身子就控制不住往前倒去。   慌乱间,她瞧了眼对面清瘦的宁宴,定定神,护住了台面上即将散落的杏仁和脆壳。   这东西散了多可惜,碎屑掉在她巨款买来的地毯上很难清理的。   “呵。”   宁宴倒在地上,脑袋不慎磕在了车壁,整个人现下晕沉沉,又见着苏雨趴在小桌上护食喘气都粗沉了。   被气的!   “宁,宁兄。”   连称呼都用上了。   “小姐,到了。”   苏雨听到苏三三的声音忽然有了主意,将桌上的丝帕包好攥在手心,苏雨装作若无其事地扶起宁宴。   等着苏三三掀起帘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平日里叫你怎么驾车的,要是把宁老板摔着了,八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苏三三撇撇嘴,眼角瞟向冷着脸从地上坐起的宁宴,嘴上不肯服输。   “小姐也没护好宁老板呐。”   又不是她惹生气的,她耳朵好得很,“我都听见了。”   “呵。”   一剂冷哼,宁宴瞧也没瞧苏雨,自己撑着墙在苏三三询问下,应着搀扶跳了下去。   这两人倒好依次回头赏了她一个冷眼。   苏雨自知理亏,没再多说。将车座上的那一小盒杏仁捧着跟在他后边下了车。   苏府门前早有人迎着,苏家的管事柳叔也站在一众人前边,只是在看见宁宴的那一刻面上浮出一刻诧异。   “小姐,宁老板。”   “有劳照料。”   宁宴颔首浅笑,便在苏雨示意下跟着苏三三向里头先行去。   苏雨拘谨地跟上宁宴,本想将手上的盒子交予柳叔,转念又收回了手。   “给宁老板住的地方可收拾好了?”   柳叔脸色微僵,凑近苏雨低声回道。“小姐您今日才吩咐将隔壁的兰椒院给宁老板,原以为最早明日才能。”   话未尽,苏雨同柳叔眼对眼鼻对鼻,僵了一瞬。倒是忘了,她前两日心烦拖到今日才吩咐下去这事情,里头东西指定还没收拾妥当。   况且苏家宅大,平日就她一人住,为节俭人手那些不大用得着的院落她都是不叫人经常打扫清理的。   苏雨向柳叔迈近了几步,望着前边由苏三三领着的人,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还有哪间干净的靠在近处的。   “小姐,您院子东边的那处合莲院是收拾好的,也靠得近些,只是。”   “那就这间,将东西先运过去,按我之前吩咐的收拾。”   苏雨松了口气,全然没听到他后面的停顿。   “小姐您果然是忘了,过两日您的未婚夫婿们要来这小住一阵。”   “什么东西?”   她猛地停了下来,转头瞳孔微张对上了柳叔。   *   苏雨人走进自己院子的时候,人是虚浮的。   前苏家主母,她不拘小节的爽朗好母亲,逮着哪位手帕交就指腹为婚,这偏偏生下来就她一个女孩。   那些个人从她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父亲又在她成年那日遁入空门,这消息还是前几日她去寺庙见父亲时才领回。   可那封信她交给柳叔便没再管过了,谁知道还有这些破事。   【宿主,这是任务难度开始升级了。请放心我们虽然指定了一位匹配对象,但您身边依旧会出现强劲的高质量男性,并不会让您产生审美疲劳。还请宿主再接再厉,维持初心,清心寡欲。】   她真的会谢谢。   苏雨牙尖合紧咬得愤愤,再这么下去她多半要变恐男。   不管苏雨心情如何,宁宴先下却是步子都轻快了。原因是苏雨将她安置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同处一室。   他倒是没想到苏雨会将他安置地这么近,没把他分到远处的院落就好了。   想来她心中还是念着他的。   宁宴心下欢喜,背上的伤痛都觉着好了大半,眼尾猫似的眯起望向主院的位置。   耳边两声清咳唤回了他的视线,苏雨讪笑着思索该如何言语,说出的话都觉得烫嘴。   “宁兄,委屈你先住着侧院了,之后等兰椒院收拾好再。”   “不必,这处便挺好的。”   一句话梗得苏雨凝噎,她侧头仔细打量了几番宁宴的神情,见他棕眸亮得拂去了表层的朦胧,便把原来的话吞了回去。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住这也好,宁宴体弱平日也不经常走动,应当也不会和素未谋面的那几位出什么冲突。   “小姐,这恐对您与宁公子二人名声不好。”   苏三三抱着剑,侧挪到苏雨身边,难得有良心地多提醒了两句。   “你瞧他像愿意搬出去的样子么。”苏雨没理会,余光将侧院的布置暗暗在心中记了记。   小姑娘不悦,“这府上住了个外来的男子,我还是觉着别扭。”   苏雨默然,眼神瞥到苏三三白洁的侧脸,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告诉她。   这算什么,那群等着领包入住的男人还在路上呢。   她轻拍在苏三三肩上,瞧着小姑娘莫名的神情,叹息着道。   “苏家有钱。”   “不慌。”   作者有话说:   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doge.jpg)   女儿:苏三三 爸爸妈妈:宁宴and苏雨 第5章 戏子vs富商5   侧院虽不算大,但胜在清雅幽静。平日一向没人住,苏雨也就叫人养了些珍奇的花草在里头,瞧得出宁宴是极为喜欢的。   一连两日,每当苏雨赶早出去办事时,总能听得见宁宴哼着江南小调对着花草咕囔的声音。   “家主小心。”   苏雨正透着镂空花窗向宁宴望去,也没注意到身侧搬着沉木箱横着走的两位侍从,等就这柳叔的提醒回头,却被这一幕景象惊住了。   “这些都是宁宴带来的?”   柳叔指挥着人将东西抬到侧院门口,理了理衣衫上的灰尘才走至苏雨身旁。   “宁老板打了招呼,这几日大早便会有人分批送来。”   “他这样子倒像是要在这长住。”   苏三三仔细擦去剑身上的碎屑,一身黑衣劲装凑向呆滞的苏雨,转而又低声戳了一句。   “小姐,他也未免太不懂分寸了。”   苏雨附和点头到一半又顿住了。   月洞门处晃出道白色身影,宁宴面色比之前润了许多,唇未染胭脂却红得水灵,他原就生得艳丽,今日看着却格外不同。   “苏小姐。”   苏雨自发挡在怂了的苏三三身前,颔首应会后便邀宁宴同去用早膳,只是余光却忍不住往他脸上移。   感受到视线的宁宴表面稳重,实则端起的袖子下手都攥紧了。   也不妄他被零号系统赶大清早起来做发型,还顺便点了颗泪痔,惹得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都恍惚了阵。   【宁总,精致的外表是一个攻略者的基本修养,您老是保持一种妆造,苏小姐要是厌烦了怎么办?】   “宁兄,你?”   苏雨半眯起眸子,从他脸上还是看出了端倪。果然蹭吃蹭喝的日子脸色都变好了,精气神都有了,该不会真要准备长住了吧。   苏雨心里一抖,状似无意地试探问道。   “宁兄在这住,戏楼的事不会耽搁吗?”   “戏楼有宁叔管着,况且平日里我也不常盯着。”   宁宴轻飘飘地将话打了回去,耳边才静了下来。   他随着苏雨落座,周边小厮将备好的早点端在两人面前,宁宴眼尾微微斜着瞥向被堵住气闷的苏雨那。   ?“昨日我差人送到主院的东西,苏小姐可瞧见了。“   那两只装满珠宝的木箱?   苏雨移过面前的白粥,没好气地问了回去。   “怎么,送我的?”   东西这么多,还堂而皇之放进她的院子。   她每天起大早勤勤恳恳巡视铺子,他在这安心休憩不用烦戏楼的事情。   越想越不平衡,苏雨苦着脸灌下口温粥,连个眼神也不想回他。   “那些是赠与苏小姐的,这段日子有劳苏小姐了。”   她醒了!   苏雨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见小厮下去了便挪着木椅凑近了宁宴。   “你不是没钱了吗?”   “戏楼是,我不是。”   “这叫公私分明?”   苏雨乍舌,头一回知晓这词还能这么用。不过看在两箱珠宝的份上,她心安了。   核桃包夹进宁宴的小碗,苏雨端住主人家的模样,越发和蔼起来。   “来,宁兄再多吃些。”   宁宴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想到今日下午准备的事情,指尖下意识捏着勺子在粥里不止搅动,脖颈也顺着悄悄变熟。   “苏小姐晚些可有空?”   “当然。”   *   午时三刻,苏雨忙完就赴约去了侧院,难得偷得半日闲,便想着让现成的唱片机哄个睡。   苏雨踏入屋内时,后头是跟着苏三三的。不论如何,多个人也好证明他二人算是清清白白。   只是苏雨被领着走进主屋等路上,却莫名眼角跳了起来。   “家主,到了。公子叫我出去候着。”   他这院子里人少,从戏楼来时只带来一位侍从。这人一撤,屋内静得空寂。   “宁兄。”   苏雨曲指敲在门框上,低声询问着。   “你直接进来就好。”   倒也不必如此正式,她只是想闭眼听曲而已。   房门被推开,苏雨的视线被迎面的荷叶锦鲤屏风挡住了。   等等,这两侧怎么还有雾气。   !   这么刺激!   苏雨转头双手一伸,一关。   三三就没了。   她背对着屏风,指头扣着架子上花盆的纹路,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这,这。   大白天的就沐浴了?   “宁兄,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水声响起,依稀还能听得见水滑落身躯滴在地面的动静。   苏雨脚趾都快蜷缩得抽搐了,这什么场景,是她能想的嘛,这什么年代了没人想看啊!   肩膀被搭上潮湿的掌心,苏雨僵直如木,脑中闪过数种画面。   !   有,有东西在舔她!   “宁宴,你再这样算骚扰了啊!”   “喵~”   猫叫?   她喉头滚了下,别过脸就对上一只雪白的异瞳猫儿,矜贵的模样倒是和宁宴有几分相似。   白猫湿答答的被绒毯裹着,宁宴举着它放在了苏雨肩上,神情疑惑地望着她同猫儿大眼瞪小眼。   “在想什么?”   “我佛慈悲。”   苏雨哽咽着抱起白猫,瞧见他衣衫整洁,才落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苏小姐。”   宁宴脚尖前移,趁苏雨看猫儿的间隙一步步缩紧了距离。   她用着绒毯给猫儿擦拭着,边问道。“这猫从哪来的。”   “院里捡的。”   她接过的动作分外熟练自然,也没了之前同他一块的抗拒。这个认知让宁宴心头一动,顺着摸向猫肉垫时不经意蹭过她的手,指尖颤颤才收了回来。   他脸红得异常,苏雨空出只手来探向他的额头。   烫的。   “怎么这么烫。”   大抵是靠得近了,宁宴张口间字句都带着梅酒的香甜气味,答非所问地回应。   “苏小姐可喜欢我。”   抱着猫儿的手一紧,苏雨被问得睫羽猛颤,被逼着后倚在了墙上,眼前的人却分明不肯放过。   “宁,宁兄,还可以?”   苏雨苦着脸将猫儿挡在了两人中间。这架势瞧上去快成壁咚了。   “我知道的,你嫌我年长,一口一个宁兄。”   他这话说得委屈,蒙了层水雾的眸子别扭地望着她,明明靠得极近,却站着跟个受训的孩童似的。   “你别这么叫我。”   苏雨叹息着哄人,“那我叫你什么?”   “宁宴?”   没作声。   “宴宴?”   眼神飘过来了。   “宴哥哥?”   “嗯。”满意了。   月牙眼弯起,但宁宴怕她生气,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讨好似的直把手腕上的玉镯褪下往苏雨手上戴。   “给你的。”   苏雨没扭得过他,眼睁睁看着手腕上多处几道翠色的细玉镯,偏生这人还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叫人不忍拒绝。   “点点不生哥哥气。”   她讷讷皱眉,“你怎么知道这名字的。”   “我是你未婚夫婿,自然知道。”   宁宴低着脸同猫儿蹭着,跳脱着又开启了今日的正事。   “点点,可要开始?”   “嗯?”   他将人推到摇椅上,细致地替她褪去轻薄外袍,手肘放在扶手处,随意坐在了地上。   还拽着苏雨的手不肯放,只昂脸仰望向她,酒意氤氲满是浓郁的芳香,动人心魄。   黏腻的词句在他唇中生温,明明不是不能入耳的戏本,却烫得躺在摇椅上的苏雨紧闭双眼。   宁宴存了心思,连呼吸都有意晃过她身侧,引起一阵微风拂面。   “苏雨。”   “嗯。”   睡意渐深。   “点点。”   “嗯。”   苏雨茫然听得有人唤她的小名,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却又是一段哀哀戚戚的调。   她应该是累狠了,眼底乌青都泛得明显。   去了大半酒意的宁宴半蹲在她身旁,指尖掠过她耳边垂落的青丝。他后面还准备了些东西呢,她倒先睡了。   想着苏雨匆匆回府应该还未用膳,不如去做些甜粥给她。   红木摇椅上的人睡得酣甜,连宁宴走了也没察觉,只有猫儿露出个圆润的脑袋来昂着。   门外,苏三三委实是放心不下小姐,即便是被赶走了也蹲在一旁的高瓶花盆边闷闷蹲着,只遥遥望着紧闭的门口。   见门缝微开刚想迎上去,就看清了是宁宴。   “小苏姑娘,可否带我去趟东厨。”   苏三三没理会,抱着剑直直越过他。   一颗金叶子挡在了她面前,午时左右的光照得它生亮。   “你家小姐累了在小睡。”   “哦。“苏三三冷脸若无其事地收下,眼神往里瞥到半露出的摇椅才合上房门。   “走。”   苏府宅大,宁宴有心想多走动,可这身子属实遭不得,更何况快近盛夏日头也烈得晕人。   这去向东厨的小路,宁宴倒是没走过,等领到地方了宁宴想谢两句苏三三,这人已经没了踪影。   没走近两步,东厨里突然窜出阵嘈杂的声音,细细辨去是道清亮的少年声。   “诶,你别动。”   “就这样放着,蒸一个时辰再出锅。”   东厨门前的帘子被掀起,走出位眉清目秀的公子,眉眼稚嫩又不乏青涩,只是见到宁宴的那瞬顿住了。   那人嘴角笑意猛地一沉。   “你谁啊?”   宁宴素日清浅的眉目都暗了,细细打量了这人,袖下手指摩挲着。   “不知公子是?”   面前的小公子脸一昂,轻哼着给了回复。   “临沂城程家,苏家家主苏雨的未婚夫婿。”   作者有话说:   之一 第6章 戏子vs富商6   苏雨赶来的时候,便是这么副剑拔弩张的阵势,连六月里的烈日都照作了背景色。   尤其是这两人脚前还是一片碧绿清澈的湖。   而且是无任何围栏的湖,再加上午时落了小雨,顺沿的边上都是潮湿的。   苏雨倒吸了口气,猛地停了下来,又被没来得及刹得住脚的苏三三撞得向前冲了几步才停下。   她仰头看向宁宴。这两人挨得太近了,又处在这么个位置。   这可是事故高发场景配置啊!   “别掉下去一个吧。”   讪笑着嘀咕的声音未尽,前头同宁宴靠在一处的蓝衣少年便落了湖。   苏雨瞳孔微微睁大,“他该不会还不会水吧?”   “小姐,我猜应当是!”   苏三三抱剑几步轻功运到了湖边,望了眼湖中扑腾着的程伊,扯着嗓子高声向远处的苏雨汇报去。   “那还不叫人来救啊!”   这糟心事。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苏雨又觉着脑边抽抽得疼了。都是未婚夫婿怎么一上来就整这出宅斗经典桥段了。   【恭喜宁总解锁情敌模式,据检测苏小姐目前对程伊对初遇好感度显然高于对您的初遇好感度,请宁总加油哦。】   【可以闭嘴了。】   耳边清净了。宁宴冷眼瞧向水里被苏三三叫人拖起的程伊,素白的面上渐渐添了肃然,眸中颜色沉沉。   他只不过是撇开这人想要靠近的手,怎么这一下人就下去了。还当着远处苏雨的面落下去的,做这些勾当也不嫌丢了脸面。   “宁,咳。”   苏雨叫到一半,恍惚想起睡着前宁宴醉酒哄她唤名字,原本还能叫两句宁兄,这下倒是让她不知道叫什么了。   她越过侍从半蹲着察探伏在地上咳水的程伊,见他还能哭丧着脸紧抱着苏三三的胳膊不放,心里才安定了。   地上满是浮萍水渍,苏雨刚想拿肩上的薄衫替程伊盖盖,眼前就多了道羽白色的外袍,衣摆金丝勾边墨竹,不用瞧也知道这是宁宴的东西。   看上去就贵得很,她这件便宜。   程伊拧着袖口的水珠,接过苏雨外衫的时候杏眼都是弯着的,灵动又青涩,活脱脱画纸上的少年仙童。   “多谢苏姐姐。”   只不过这仙子几次三番瞄向凝着神情的宁宴,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苏雨心中阵阵颤。   就当苏雨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他又闭了嘴。   苏雨连忙上手替他裹了裹,便差人将他先送回了原先准备给他的合莲院。   “是苏雨照顾不周,让程公子受惊了,先回去休憩会。”   小公子点头站起,跟着侍从走时又回头拉住了苏雨的手,只不过瞬间又松了开。   “我在东厨做了糕点给苏姐姐。”   “好,我待会再尝。”   苏雨温声应允,又耐心多向后面跟着的侍从提了几句,才卸了口气转身问向宁宴。   “宁宴兄,你没事吧。”   程伊瞧上去身子骨硬朗,宁宴可比不得,要是真落水得是他,那可真是要费脑袋了。   “有事。”   苏姐姐,苏姐姐。   一口一个,见着程伊怕是连魂都丢了,还亲自用她的外袍替他遮冷。   宁宴心下委屈,但却不舍得摆面子。只好搓红了眼尾,低头望着苏雨。   “刚才事发突然,我也不晓得他怎么掉下去的。”   幸亏这小子没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然他指定是要多踹几脚的。   “我做了甜粥,叫人一同送到你院子去吧。”   “我先回去了。”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苏雨都没机会回应,只愣怔地瞧着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明明语气平淡却偏叫人品出阵黯然的意味。   *   宁宴原本想着总归近水楼台先得月,再三碰壁后才知道,人家就差直接偷了家了。   苏雨每每有空闲,程伊就立马逮着人就往外边跑,不是酒楼便是美食小店。   这位公子也太能吃了些,这一天的量都顶得上宁宴几日的份了。   “苏姐姐,你怎么不吃?这松鼠鳜鱼肉质鲜嫩酸甜,就是火候差了点,其他倒还可以。”   桌台上摆了一桌品相极佳的菜肴,连装饰的雕花萝卜技艺复杂。   这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了,他还挑剔得这么起劲。   苏雨敷衍地伸筷夹了块鱼肉,没品出他所说的东西,全是金钱的味道。   太贵了。   小公子眉目凝着,品菜时怕是比在学堂小考还认真,瞧上去不像是有心思的人。   苏雨端起手边的花茶,轻吹开表层的茶叶,余光则一直暗暗打量着程伊。   “程公子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细嚼着另一道糖糕的人顿了下来,擦拭了一番嘴角的碎屑,分外乖巧地回应。   “极好,多谢苏姐姐招待。”   “那便好,你初次来第一日便落了水,我还怕你有芥蒂呢。”   程伊原本还腼腆勾着地嘴角微僵,“其实那日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   “要是不说些什么就显得我不大聪明,话本里头都是这么写的。”   苏雨缄默,想起程家家主寄过来的信件,果真如信上说的,这孩子单纯又偶尔蠢钝,同家中人赌气私逃,无人投奔便来寻了她。   这样子看上去饿了有些日子了。想着,苏雨又将面前的糖糕移向他那边。   程伊抚着肚子,眼睛溜溜地瞥向窗外繁忙的街道。   “苏姐姐,我听说南边那处戏楼里的乳酪酥味道甚好。”   苏雨叹气。   “去。”   咳,反正程家私下垫了招待费。   只是等苏雨到了戏楼下,忙了几日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南边的戏楼不正是宁宴的那处。   这楼里的人都知道苏雨将宁宴请了回去,家中有现成的那么一位绝代佳人,还要来听别人唱,这未免有些惹人言语了。   于是当门口的小厮瞧见苏雨和她身后的程伊时,原本只剩谄媚的眼神都变了。   “苏家主,您可还是老位置?”   苏雨颔首顶着一众人复杂的目光打算上楼,可便有人不长眼没要腆着脸阴阳怪气。   “呦,我看这戏子真是没脸犯贱的物件,这早跟了我多好,瞧在别人那不受待见的。”   那人挂着二郎腿,穿金戴银的架势摆得挺足,微不可见的眼睛不屑地眯向苏雨。   “要我说啊,这要往前几朝,像这种人还能站着说话,真是笑话。”   这人声音洪亮,摆明了是故意让苏雨听见的,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嘲讽的意味。   如今宁宴算是受苏雨庇护,他这话中指桑骂槐之意鲜明,就差没说出苏雨身为女子活该低人一等。   苏雨面色沉沉,黝黑的瞳孔直盯着坐在厅中的人,挑了挑眉。   苏家向来与城中商贾交好,这与外城联谊也是轮着来办的,其中宴请的商贾名册苏雨都一一核对过,只将那几位不入流的剔除了,省的闹出笑话折损了洛城的名声。   而此人正是被划除的秦家家主,顽固不化却自视甚高,生意不好好做缺斤少两的勾当倒是经常,洛城多数商贾都同他断绝了生意往来,如今家业衰败还爱在外寻花问柳。   这种人,苏雨连同他说句话都嫌恶心。   况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点恶心便只剩下可笑了。   赶来的宁管事夹在中间,见苏雨面色深沉,直用汗巾在额角擦着斗大的汗珠。   “宁管事记得下回立个木牌,别什么污秽的东西都往戏楼里牵,也不怕脏了我们家宁老板的地。”   苏雨只停顿了瞬,面容笑意渐深又扶着栏杆踩上一阶,话说得越发柔和起来,“宁管事,今日这场劳烦清了人,账记在我这。”   她挥挥手示意宁管事靠近些,话音在两人中间传去。“等清了人,就把秦家主留下。既然秦家主觉着戏楼脏,那就请人带他走一圈,瞧瞧这楼里哪处是脏的。”   “是。”   苏雨前头的话一出,也算是挑明了宁宴同戏楼都由苏家罩着。   宁管事望着苏雨上了楼,才将汗巾攥在手里,眼角猛地皱纹垒起,低声吩咐小厮办了事。   “嘴巴都给我紧点。”   等最后一句说完,小厮们才应声散去。   隔间终算是清净了许多。只是程伊依旧停留在方才,不由得面露担忧地瞧向苏雨。   “苏姐姐。”   “不怕,秦家落魄至今,这位可是起了不少作用。早有人想借力将他推下,换一个家主便是了。”   苏雨讲得口干,接过苏三三端过来的茶,赶忙润了润。她狭长的眼尾扬起,视线飘向盯着乳酪酥的苏三三。   “三三,柳叔。”   “哦。”   苏三三轻哼了声,夺过还没放至桌台上的糕点,衣摆一晃就没了影。   戏楼吵杂了阵,不久便恢复清净。   台桩上是张新面孔,听久了宁宴唱的曲,这些听得都觉乏味了。   苏雨撑手靠在木椅上,一旁安心下来的程伊端着重新上的乳酪酥,指尖夹起一块细细研究着,一时间倒也宁静和谐。   耳边幽幽曲调,听得苏雨睡意朦胧,连台上换了个人唱都没发觉。   怎么有点像宁宴的声音,他不是现下该在府里小憩吗。   这念头一出,苏雨惊得连瞌睡都没了,恍惚地睁开眼睛瞧向中间的戏台。   熟悉的人扮相艳丽,身段绝佳,唱的还是他们初遇的那一曲。   苏雨摸向小茶几,端起茶杯压了压惊,耳边心跳如雷鼓,尤其是身旁还有位茫然不知情的程伊一口一个苏姐姐,给她分析着戏楼乳酪酥的好坏。   “苏姐姐?”   您可别叫了。   她都感觉到宁宴的眼刀一剂一剂得往这甩了,夭寿啊。明明什么事也没干,就是带小孩来宁宴的戏楼听曲而已。   怎么有种被抓女干的意味。   “哎。”   苏雨站起了身子,双手张开撑在扶手上,叹息着打算见识下宁宴倒底想干什么。   缠绵之音不绝,就当苏雨以为一曲终了,打算动身下去时,宁宴又开了一曲。   久到飘荡在楼中的声音变得沙哑异常,台上大红色的身影摇摇欲坠,清冷飘去个眼神,就当着苏雨的面生生摔下了台。   “宁宴!”   苏雨瞳孔瞬时撑大,胸口似被猛地一揪,把迎面赶回的苏三三撞得险些砸在地上,脚步慌乱地奔向楼下。   幸好台前这一片围上了绒布毯,宁宴摔下时稍微垫了垫,但仍旧气息减弱昏沉得厉害。   苏雨半蹲在他身侧,见他没磕着头,只是身子摔着了才放下心。也不顾零星几个人的面,气得狠拍了他腰际以下的部位几掌。   脆响的声音将宁宴酝酿好的词句都拍散了,惊愕的眸里逐渐漫起水汽朦胧的羞意。   “不是挺能唱的!”   非搞这出深情虐恋给谁看。   苏雨伸手打横抱起了宁宴,原以为要费好些力气才能抱起,只是等抱在怀里才对这人清瘦的程度有了新的概念。   “三三,驾车去医馆!”   马车走得急,苏雨怕宁宴再被颠着,手牢牢扣着宁宴的腰肢,按着他缩在了自己怀里。   宁宴脸侧被苏雨的呼吸吹得轻颤,修长的指节拽着她的衣袖,将脸伏在她肩上藏着。   他平时不这样,只是人设问题。   【宁总,恭喜解锁“作精”荣誉称号。】   零号系统放出段喝彩音频,【宁总,请不要拘谨地释放天性,合理让苏小姐心软。】   【闭嘴。】   这一遭下来,他都担心惹苏雨厌烦。   但是他嫉妒。   许是宁宴知道这时候说活指定会被苏雨怼得狠,从进医馆开始到喝下几碗赭色的汤药都安分得不行。   同在台上那副绝艳的样子,分明不像是一个人。   “喝完了?”苏雨沉着面,明明是比宁宴小,周身气息却不比宁宴少凌烈些。   “我瞧你挺喜欢登台唱曲的,不如回戏楼好了。”   苏雨转身带着苏三三离去,连飘起的衣袂都没被宁宴拉住。   宁宴双手捧着空了的素碗,愣愣地半坐在床榻边,垂眸望着碗中残留下的药渍出了神。   宁宴,你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宁总别伤心,根据算法苏小姐会,】   宁宴缓缓摇摇头,将零号系统静了音。   人心,真心,即便是如何检测也是无法真正预测到的。何况她是点点,他这辈子最大的未知数。   不过有句话它说得对,许是他天性中暗藏这部分晦暗,他想极了苏雨的目光看向他。   “少爷,您?”   宁管事恭敬着站在他身侧,年迈的脸上满是心疼。   “我做错了事,要在这等她。”   “少爷这次做的过了,但我瞧得出苏家主还是在意您的。今日在戏楼,苏家主还出手维护,那秦家家主怕是要换人了。”   “秦家?”   宁宴皱眉听着宁管事婉婉叙说着方才戏楼中的事,清冷的面容上生出了几分暗藏的锋利。   辱骂苏雨,他怕是命长。   “活该,既然如此那就再推把力吧。”   医馆外,苏三三跟在苏雨身后,小姑娘鼓着脸没忍住问出了声。   “小姐,真不管宁公子了?”   “不管了。”那可能嘛,这可是她匹配对象。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程伊好像被她落在戏楼了,这孩子也没带钱,总不能让人光脚走回去吧。   “去接程公子。”   “哦。”   苏三三脚尖一点坐上了马车,没等苏雨反应过来就驾车溜走了。   苏雨扶着额头只觉得抽疼,她站在医馆外边定了半晌,思索了良久才转了身。   仁园堂内修建了处小竹园,苏雨在里头晃悠了一刻钟才上了楼。   宁宴还在她出去时那处坐着,连姿势都未曾变过,他撑着身子靠在墙上,眼眸暗淡,只见到苏雨的那一瞬才变得清明。   苏雨长长舒了口气,因说不上来的缘故倒底还是没忍心抛下他。   塌前的木椅被苏雨拖近坐下,她昂着头指尖在腿上点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倒让苏雨觉得良心受挫了。   “你。”   “爱人者,先爱己。”   “你这样同威胁我有何区别。”   宁宴脑中一道清澈的童音与现在的重合了,他眸中水雾缭绕,转而又倏地垂头。   语气拘谨又期盼,   “你领我回家好不好?”   “现在不行。”   苏雨摸了摸鼻尖。马车自己跑了,她现在都回不去。   可宁宴却是领会错了意思,蜷在双膝上的手拽着底下的衣物,指节越发泛白。   “晚一点可以,等三三来了一起接我们回去。”   衣物在快被扯坏的边缘松了开,宁宴周身的温度回升,低低应了句“好。”   苏三三这次回来得慢,等的苏雨犯困垂头也没见人影。   “点点,上床睡吧。”   宁宴走到她身侧想把她抱上塌,但苏雨睡得浅,刚被宁宴抱起就醒了。   不太清醒,苏雨被放到床塌上时,才讷讷出了声。   “你居然能抱得动我?”   意识到话里多少有些质疑,苏雨又愣住了。   宁宴来时褪去了戏装,里头只一件素白的衣衫,先下身子单薄地站着,床上倒是躺了个身强体壮的她。   对比得过于让人心酸了。   “我不用躺着,你身子弱要多。”   休息。   不用提醒,宁宴已经躺到她身侧了。   医馆的床塌本就窄小,这两人只能面对面侧卧着才容得下。   “你。”   苏雨想往后躲,只可惜后面只剩下一堵厚实的墙,无路可退。   身侧多了个人,周遭温度都变得热乎了,这距离近得就差没贴上了。   在苏雨拘谨地僵直身子过程中,宁宴已经缓缓闭了眼,将发丝压在他头下,安静地躺着。   “我听点点的,不闹。”   他声音带了困顿的低沉,传进苏雨耳时似是震了震。   宁宴睡得乖顺,小扇般的睫羽落下处阴影,不同于程伊的少年稚嫩青涩,宁宴静得像露水,清澈透亮却又夹杂了难以瞧见的灰尘。   他好像怪会踩着她的线来招惹她。   苏雨点在他耳垂的指尖一颤,连嘴角都挂了几分鲜明的柔意。   “你怎么这么讨人心疼呢。”   真是,叫人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昨天回家好晚了直接累瘫,今天补上了!   另外宝儿们端午安康!o(^▽^)o 第7章 戏子vs富商7   苏雨醒来了,   她又闭上眼了。   两男人一出戏,在她重金购置的豪华马车上各自割据一方,而苏雨坐在正中央,车轮碾过石子,每晃一下她的头都无处安放。   “点点靠着我睡得安稳。”   这声是宁宴的,慢吞低沉却无故多了分护食的警示。   “图谋不轨,哼。”   苏雨被他护得严实,程伊想献殷勤都没机会。只能捧着从戏楼打包回来的乳酪酥,郁郁地靠在车窗边。   食盒上带有戏楼特色的标识,宁宴不用辨识便能认出。回想起刚才那一出,瞥向程伊的余光越发不善起来。   “程公子既然这么喜欢我楼中的糕点,明日我让宁叔差人日日送到府上,也不用程公子大老远还要点点着去了,她最近累得很。”   他这话的刺耳意味换个人都能品得出,可程伊过耳时只听见‘天天送’。   “你是戏楼的老板,这乳酪酥是谁专做的,你家厨子有空没?”   程伊每讲一句就要凑近一分,眸中惊喜之意浓得打了宁宴个措手不及。   苏雨都快被挤到死死贴在宁宴身上了,腰间的手臂也箍得越发紧了,鼻尖沁香,连心跳声都听得明显。   这死孩子,听到吃的没魂了!   抱着她的人衣衫被压得松散,精巧的锁骨痔明晃晃显露在了苏雨眼皮底下,一时没能忍得住,微带湿润的唇贴了上去。   仅仅一下,宁宴周身对程伊暗藏的敌意转瞬就变成了粉色泡泡,喉头滚动间又将苏雨贴得更紧了,甚至还特地将脖颈不动声色地往前送了送。   苏雨本是想她这下动作明显,不如醒来装作无事发生。   他倒好,暗地还赖着不走了。   腰际被指尖轻轻戳动,苏雨也不服输,顺着他细腰处抚向美人沟,趁着宁宴说话时一寸寸点着。   耳垂上满是苏雨故意轻吐出的呼吸,宁宴被逗得轻颤,从没觉得这段路程如此漫长,尤其是还当着不张眼力见之人的面。   耳边的絮絮叨叨都成了浮影,宁宴抱苏雨下车时腿都是僵的,险些将苏雨吓了跳。   苏雨从他怀里探出个头来,微微眯起双眼打探了下四周的环境,等见着后边的人被甩得挺远,才恢复了正常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   “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还想点点再贴着我。”   宁宴音色慵懒,尾调黏糊似带了个小勾子,虽是这样说着但这次倒是没逾矩了。   他将人放了下来,低垂着眼眸望向苏雨,无辜又腼腆。   分明想亲近的人是他,偏生要哄着苏雨主动。   “咳,白日。”   苏雨红着脸指了指天,眼神飘忽不定地跨过他瞧向后边小跑来的程伊和苏三三,又转身继续走去。   “程伊这人心思不坏。”   宁宴方才唇侧还挂着笑意,听见这名字便僵住了。   他这对比,站他身侧的苏雨感受得清晰,没憋住笑出了声。   “你猜他这次来苏府有何意图。”   有何意图,这还不明显嘛。   宁宴视线往苏雨面上转了圈,又闷闷偏向一侧。   “程伊喜好美食又想开座酒楼,家里不同意,就这么个独苗苗,自然是想他继承家业的。他倒好少年气性高,觉着靠自己亦能创出番天地来,离家时正巧想起我这么个有钱的冤大头,丢下封信就跑洛城来了。此次来,便是想同我合作的。”   末了,她又补了句。   “他眼里只有吃食。”   一番话下来,宁宴被顺得软乎,心下欢喜却仍要装得大方。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我都明白。”   这话倒是点醒苏雨了,她为何费这口舌向宁宴解释。   许久没出声的一号系统冒出了个头,语气幽幽。   【宿主需要查看自己对匹配对象的好感值嘛?】   【不用!】   苏雨咬牙吞泪。   惨了,她的初心啊!   *   这厢宁宴敲打了几番程伊,确认了他真是对苏雨无意,便丢了个信封让他自己去忙了。   “宁公子真是好心肠,自己都不宽裕,还从钱庄子调了些银两给程公子。”   苏三三带回消息时,苏雨正站在寺庙门口,听见这话倏得一乐。   他哪是好心。   分明是有私心。   六月的天变幻莫测,又因着今日落了大雨,闷热得让人心生烦躁。一整天苏雨的眉都没松开过,闭上眼都是账本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三三,东西带了吗?”   耳边空了瞬,才传来苏三三低下的声音。   “小姐,那边。”   寺庙门口站了对主仆,那公子青衫白伞,捏着条鹅黄的丝帕,来回在石阶走动,透过烟雨朦胧遥望向远处。腰间硕大一颗的蓝宝石直接唤醒了苏雨的记忆。   她猛得倒吸口气,转身间踏了满脚水洼。   这不是那日的小公子,他不会一直在这盼着她吧。   “小姐。”   “点点。”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块。这另一道声音是,宁宴?   苏雨抬头愕然。   “你怎么过来了?”   宁宴擦了擦额角站上的雨滴,自然掠过苏三三向苏雨走了过去。   “我问了柳叔,说你今日要来寺庙。”   油纸伞下站了两个人,衣摆相交着向寺庙里头走去,只是路过那位蓝宝石公子时,苏雨悄悄拽住了宁宴企图掩藏在他身侧。   等进了熟悉的地方,苏雨才松了气。   “那人是谁。”   这熟悉的查岗语气,哄得刚卸下防备的人又莫名生了紧张。   “不认识,没感情,无过去。”   宁宴收伞的动作一顿,捏着伞柄的力度逐渐加深,只拿余光瞥向一旁和小和尚交谈的苏雨。   自从上次在马车上那事,宁宴便觉得苏雨心里应当是有他,她愿意同他亲近。   但也是自那日后,苏雨便忙了起来,他想单独同她相处的机会都少,更别提趁热表明心迹了。   “宁施主,苏施主,随我来。”   “静浮师叔在里面等您。”   小和尚要比苏雨矮个头,穿着身灰白色僧衣,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宁宴的思绪,颔首完便引着两位向里头走去。   静浮住的院子里这处不远,小和尚开了门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就行礼离去了。   屋内暗沉,透着一股子发霉的难闻味道,苏雨踏进去时就瞧见杂乱的书桌台边放着一件信封,是她那位遁入空门的父亲一贯作风。   苏雨将信件收好,再放下准备好的木盒,今日的事便算办好了。   “走吧。”   “点点。”   手腕被人拉住,宁宴站在原地,原本酝酿好的话语此时都说不出口来,只怔怔望着苏雨微张着唇。   苏雨虽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但“咳,先把门关上吧。”   屋内重新陷入了寂静,宁宴面上神情越发严肃,连唇都抿成了条细缝。   等等,怎么眼尾都红了。   这是遭了什么要紧事。   一霎时苏雨都想好了,再差点就是宁宴染了重病,亦或者是戏楼破产了。   “你怎么了?”   没人回应,只有宁宴的呼吸渐渐发沉的声音。久到苏雨快忍不住时,他才开了口。   “我心悦于你。”   呼,安心了。   苏雨奔起的心跳缓了缓。“就这事吗?”   “嗯。”   “行,我知道了。”   见她轻飘飘掠过,宁宴都愣住了。   “你。”   宁宴一时没顺得上来气喘得厉害,被呛得单手撑在门框上不止地咳着,沾着水珠的眼尾潋滟异常。   等缓了过来,宁宴又不死心地继续推销起了自己。   “点点,银两珠宝我有,膳食佳肴我亦会做,亦精通料理店铺之事,可以帮点点处理杂事。”   “而且,”   说到这句,宁宴视线转向了苏雨,沉入她犯困的眼眸中却顿住了,尤其是苏雨还面色绯红。   “点点。”   苏雨原本是在专心听着的,只是突然间便觉得乏力酸疼,昏昏沉沉地又听见宁宴在轻唤着她。   额头一道冰凉传了来,激得她猛地清醒了。苏雨交叠在宁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只是最近染了风寒,有点犯困而已,你继续。”   她鼻音嗡着,讲出的话稚气十足,眸中水意氤氲却仍旧撑大了眼睛让自己散去昏沉。   “不说了,我们回去。”   宁宴本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也没留意苏雨正讷讷地盯着他露出的脖颈,暗暗嘀咕着。   “你自己靠上来的。”   ‘嘭’的一声,宁宴被她撞得抵在了桌边,双手还圈着苏雨不让她摔倒。   耳边传来绵密的呼吸,偏偏苏雨还得寸进尺地往前顶了顶。   “我刚才头昏,没听清你在说什么,不如你重新再说说。”   “好不好,宴哥哥。”   这三字叫得宁宴脸颊通红,然而一时却来不及多想,就隐约觉着锁骨处落上了牙印。   “宴哥哥觉不觉着,我像是中了□□。”   苏雨故意逗他,但前面的话确实是真的。她估摸着自己大概是有些发热,不过生病的孩子也应当有糖吃。   宁宴给她的感觉过于舒适和熟悉了,熟悉到只要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心安。连第一眼,她都觉得不同。   更何况,点点这个名字,她虽记不清原来的事情,但连柳叔都不记得有过这个小名。   宁宴,   宁宴。   你,倒底是谁?   是和她一样进入系统的任务者,还只是巧合的npc呢。   苏雨抬头企图刺破他的伪装,却发现那双柔和的眼眸里倒映着的只有她,倏然间苏雨耳边清晰地落入一句话。   “我方才说,我心悦点点。”   作者有话说:   门外等着的小和尚:阿弥陀佛,这动静好大。 第8章 戏子vs富商8   他过于直白了。   宁宴体寒,但此刻大抵是和苏雨靠得近了,连手心的温度都热得灼人。眼睫忽闪,颤颤地垂眸望向她,不肯错过她此刻任何神情变化。   “点点。“   他视线下移,在落至眼前的水唇上时,眼底渐生暗沉,褪去了表层的温吞那分明是暗藏的侵略。   苏雨还没能从方才的思绪中脱出,便觉唇上贴进了一道温热,恍惚间被宁宴调了个位置抵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吻着。   敏感的脖颈处掌心滚烫,苏雨能感受到他指尖在她发梢撩人地摩挲。   明明在比她年长,却吻得杂乱无章生涩至极,连再进一步都不敢。   苏雨蹙眉叹息着,抵住他的细腰刚将人拉远了些,就见宁宴唇抿得发苦,失落的模样比在外淋了一路雨都狼狈。   她安抚地亲了亲宁宴脸颊,趁人松懈,扣着他恢复了原先的姿势。   “换我来吧,哥哥。”   眼神在他面上打了个转,苏雨突然挑了挑眉,指节曲起轻轻敲在他背后的木桌上,眼尾下垂故作无辜地低声哄着。   “哥哥自己坐上去,好不好,点点想和哥哥继续刚才的事情。”   宁宴被这话羞得脸通红,只沉默了片刻,就靠在桌边双手一撑将自己送上了台面。攥在手心的衣袖拧得发皱,他却依旧体贴地将上半身前倾下去,以便苏雨动作。   过分听话了。   苏雨心间似被蓬松的羽毛一抚过,用指腹摁在他绯红的眼尾,叹息间似是无奈或是妥协。   “哥哥喜欢我什么呢。”   他爱意来得突然,苏雨并不觉得自己有何特殊之处能将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心悦她到这般地步,倒底是系统设定的‘陷阱’,亦或是其他鲜为人知的原因。   她瞧向宁宴的眼神专注极了,难得认真得要讨个回复。   宁宴双腿踩在半空,听到她这番质询,也没多想就打算先滑下来,同她再诉说一遍自己的心意。   毕竟这个姿势委实是让他难以适应。   却没想,苏雨直接伸手撑在了他两侧,膝盖曲起搭在了他两腿中间处的空隙,堵住了宁宴的动作,将他固定在了原先的姿势不得动弹。   “坐着说,省点力气。”   这可不是省不省力气的事情,宁宴觉着自己都快冒烟了,以他这么多年的正经生活,这些举动完全超纲了。   “点点。”   他抚着苏雨微热的脸颊,她眸中眼神过于真挚,同小时候和他泛倔的小姑娘一样,岁月在她身上没半点痕迹,倒是让他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思。   “我。”   【警告!警告!宁总,请勿泄露任何有关信息!否则会被强制禁言。】   宁宴一梗。   零号系统还算有些良心,趁着宁宴脸色还没发沉之前又接着说了下去。【宁总,以下是为你选出的最佳回答方案。】   半晌后,一直盯着宁宴脸色变化的苏雨就见眼前的人一副被强迫的小媳妇的模样,用着清冷平淡的面容,咬牙说出了一句。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   苏雨沉默。   她手撑得都快发酸了,保持姿势保持得都僵硬了,就等来这么句话。   好好的氛围呢。   但是摆都摆好了,不亲一个很难收场。更何况,面前都人紧张得很,连尾指都偷摸着勾在她手边。   他这幅样子也算是应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算了,那直接点吧。”   苏雨手抵在嘴边轻呼出口气,确认完是该有的清新味道,才又对上了宁宴幽深的棕瞳。   喉头滚动,微微仰起脸来拉近距离,撑在桌台上的两只手逐渐上移虚虚掐在了等待着的人腰间,随之而动的还有两人难以剪断的视线。   两唇相依间,鼻尖都是浅淡的药香,一如既往得让人无法舍得亵渎。   耳边是眼前人体力不支的声音,隐忍又低哑。吻得青涩,但宁宴学得很快,似在暗中蛰伏中缓缓争回主导权,但在察觉苏雨的退缩时,又忍着本性放开了自己的唇。   任由索取。   这场亲吻,是在宁宴的求饶声中结束的。   “点点。”   无关其他,实在是宁宴的身子禁不住长时间被掠夺呼吸,先下只能倚靠在苏雨肩上平复着。   “哥哥,怎么这都遭不住。”   以后可怎么办。   苏雨手抚在他背脊上替他顺着气,憋住嘴角的笑意轻柔地将快要坐麻了的人搀扶了下来。   推开厢房门出来时,雨后的微风借过竹林吹进了房里,吹拂在苏雨脸上,越发称得她满面的春风得意。   她出息了!   等会,苏雨踏出门槛的脚一顿,她来寺庙里拿的东西呢。   “在这。”   宁宴扬了扬手中物件。掰回一成。   寺庙外,原本估摸着只要在寺庙内待一会,谁知道耽误了好些时辰,苏三三等得腿都站累了。   蹦跳着活动时,才见苏雨搂着宁宴的腰,两人脸上红晕未散,黏糊的磁场叫打算迎接上去的苏三三好一阵沉默。   宁宴叹了口气,觉着现下好了许多,他也没弱到这种地步,也不必再搀扶了。   “我自己会走。”   苏雨不应,“那不一样,我是想关心你。”   至于另一个原因,自然不能说出口。   她脸上扬起的朝气与莫名的嘚瑟把宁宴看得心软,倒底还是随她去了。   安分下来的苏雨冲三三递了个眼神,“三三,驾车回府。”   马车颠簸,将才因为亲吻清醒了些的苏雨摇得又昏沉了,方才还神气活现的人现在陷在宁宴清香的怀里睡得双颊通红。   “点点?”   “嗯,我没事,大概是染了风寒这几日累得很。”   宁宴皱着眉,手背再次贴了上去,分明烫得灼人。他掀开了些车帘,同正在驾车的苏三三交代了声,马咕噜一转边向医馆驶去。   仁园堂里老郎中正指挥着小药童去抓药,佝偻着转身就瞧见了走进的两人,再仔细一瞧。   熟客呀。   他半眯着眼睛瞥向苏雨,将放在桌角的汗巾拿起净了净手。   “这次又是什么病?”   这下好,上回来时苏雨坐着,宁宴躺着。   这次,宁宴坐在床边,轻吹着手中汤药,匀了一勺递到苏雨嘴边。一碗汤药入嘴,苏雨的舌头都快被苦麻了,皱着脸直望向宁宴忽闪着眼睛。   面前的人领会了她的心思,将白瓷碗放在一旁,俯身揉了揉苏雨头顶。   “楼下有放糖的地方,我去拿些。”   门被人关上,正当苏雨刚想要躺下继续闭眼睡会时,外边突响起一阵喧闹声。   苏雨皱眉朗声唤了句,“三三。”   门口守着的人敲敲门,“小姐,没事。”   这边刚听到回应,屋内的木窗就发出段细碎的碰撞声。   苏雨住的这处在二楼处,窗外便是一处绿林,一眼望去还能瞧见中央立着的竹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从木窗处翻了进来。   !   来人身形轻巧,穿着一身清爽的男装,只是发冠松散,落地对上苏雨惊愕的眼神时,讪笑着双手合十。   无声启唇,“帮帮忙。”   苏雨沉默着打量了下这人,看上去有些功夫在身上。苏三三就在门口,只一声便能让她过来。   但这危险人物在房里转了半晌,愣是没找到个能藏身的地方,就当这人试探着向要在从木窗中翻出去时,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少年身一形僵,轻踮起脚三步快速凑到了苏雨身边,顺手点了穴。   “抱歉。”   只说了一声就攥进了里头的被褥,将头也埋了进去,又不稍一会探出个头来,面上浮出青涩的笑。   “拉,拉一下帘子。”   门被推开,苏雨明显察觉到少年往里头缩了缩。   宁宴手上端着一小碟蜜饯踏进了房门,门口处的苏三三嘴里鼓鼓跟在他背后也走了进来。   “点点,方才外头人杂乱,耽误了些。”   他想着苏雨走来,原以为苏雨还是一脸的疲倦,但她此刻神情戒备,悄悄用着眼神示意。   宁宴视线向她背后的被褥瞧去,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的窗帘微垂,遮住了隆起的幅度。   有人在!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宴周身氛围一变,凌烈的气息让迟钝着吃糖的苏三三都察觉都了不对。   宁宴递了个眼神,将苏雨迅速拉下了床抱在怀里。背后苏三三将被褥挑起,把想要逃脱的少年反扣在了床上。   “谁!”   高挑的少年被苏三三压着下了床,讪笑着眨巴了两下眼睛。   “那肯定不是女干夫。”   宁宴脸色一黑,刚想质问两句少年,转瞬这人跟泥鳅似的在苏三三拖着下床时,瞬间从又从木窗翻了下去。   苏雨被松开穴道,斜靠在宁宴怀里,眼神复杂地往向窗边,拦住了跃跃欲试的苏三三。   “别追了,这人我认识。”   小姑娘倏得撑大了眼眸,小心翼翼地瞧向宁宴,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小姐,真是啊!”   又皱了脸,但眉间的八卦之色快溢出她那张生来的面瘫脸了。   “这可不兴啊。”   作者有话说:   亲亲(脖子以上的亲亲!   另外,咳,悄咪咪(揽腰必是攻狗头 第9章 戏子vs富商9   这少年身份都不用宁宴特地打听,几日后苏雨便领了这人回府。   书房门紧闭着,这两人都快在里头待了两个时辰了,时不时传出两声细碎的笑声。   路过的柳叔眉眼带笑,褶皱堆满了眼角,将手上端着的木盘递给了苏三三,一脸的和蔼。   “小姐啊,好久没笑得这么猖狂了。”   宁宴抿唇在门外候着,半眯着眼倚靠在木窗外,抬眉间做出一副淡然的姿态,只拿余光瞥向正门处观望。   他并非是不放心那少年,只是单纯想要替她分忧而已。   更何况那少年来历不明,前日还特地送了份‘礼’给到侧院,难保不会有示威的意思。   一想起那送来的物件,宁宴眼睫颤颤,耳尖微红着掐紧了指腹。   可不能让点点被这人带坏了。   正想着木窗后隐约有阵嘀咕,没等宁宴蹙眉站直身子,窗子就被猛地从里头拉了开来。他讷讷地侧身望去,便正对上苏雨惊愕的脸。   “我当是谁呢,宴哥哥怎么不去用膳,这快午时了吧。”   “在等你。”   宁宴柔声回着,装作不经意间向书房内打探去,原先看见的少年已然没了踪影。   “和柳公子聊得可开心?”   苏雨没辨得出他话中的试探,只瞧向不远处已经走出房的柳迩,脖颈处应该有的那颗伪装用的假喉结还在屋子里头呢。   她只应付地点点头,招呼都没打就倏然合上窗户,拿起桌上的小物件就奔了出去。   这落在宁宴眼里,便是苏雨着急忙慌地跟着柳迩,即便是片刻也要黏在一起,连之前对他的小意温柔都半点不见了。   苏雨攥着物件停在了柳迩身侧,袖摆微动将东西从后头递了过去,边又低声念叨。“你这性子,也难为你家仆人要时刻盯着了。”   “多谢。”   柳迩指尖抚至下颌,微动间又将假喉结安了回去。   两人并肩站着,倒有几番般配的意味。   “对了,前日我送到你府上的东西,你可瞧见了。”   苏雨神色莫名,蹙眉回忆了遍确是有这事,不过她叫苏三三拿去收拾了,小姑娘瞧完之后便冷着脸回来说这东西宁宴应当会喜欢。   咳,她就送人了。   许是觉着拿别人刚送的礼,转手就送了他人。苏雨回应时略显得心虚。   “点点。”   宁宴轻唤了声,继而动作自然地站到了苏雨身侧。今日他特地挑了件同苏雨款式相近的衣衫,周身气质温润,略微侧着冲柳迩颔首,一副主人家的样子体贴问道。   “也是到午膳时候了,不知柳公子是否有急事,可有空一同用膳?”   他咬字清晰,语气温吞,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询问。   苏雨生生听出了寒颤。   偏柳迩一副欣喜的模样,“当然有,那就有劳苏家主了。”   头一次,苏雨觉着c位这么难当,左右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这忽冷忽热的氛围实在是难顶。   尤其柳迩还是个自来熟的主。   “宁公子可是一直住在苏府?”   宁宴没回应,侧脸望向苏雨似在等她答复。   “是。”苏某人无奈。   “你们!”   “和你一样,未婚夫婿。”   得,身侧更冷了。   她迟早要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婚约都给撕了!   午膳时的菜肴都是程伊研究出的新鲜菜式,而这主厨也难得有空,此时正端坐在桌边,眸中微光流转地望向满桌的菜肴,满是自豪。   瞧得苏雨脚步一顿。   忘了,还有这人!   等落了座,苏雨望着这一桌“未婚夫婿们”,口里的肉嚼着都不香了。   “点点,我记得你喜欢吃酸甜口的,用些这个。”   苏雨木着脸接下宁宴的投喂,叹息着侧脸去看他,才发现这人脸红得异常。   该不会是又病了?   苏雨蹙眉,也没顾还有其他两人,上手贴在了他好不容易被养得软乎的脸颊上。   “可是病了?”   宁宴亦是一怔,望向苏雨关切的眸子,神色清浅但脸上的红晕不减反增。   “并未。”   他唇瓣微动,沉默了半晌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总不能说是柳叔今早给他送了一大碗补药,现下燥热的缘故吧。   “无碍。”   宁宴意图将这事盖过去,没想到苏雨又低声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天送你的东西还喜欢?”   身侧的人倏然撑大了眼睛,连眼尾都是旖丽的桃红,语气微低但听得出里头的不可置信。   “是你差人送的。”   “嗯,不然有谁?”   苏雨随声回道,边夹了只荷包蛋,蛋白清香汤底是红糖熬的,咬进嘴里满口的醇香。   只是她吃了几个,碗里便剩下几个圆鼓鼓的蛋黄。   她不喜蛋黄。   宁宴消化着苏雨方才那一句话带给他的冲击,边又自然地将自己的小碗靠了过去。   “给我吧。”   他手骨节分明,捏着筷子的时候也是好看的。还没等苏雨说出拒绝,他已经把那两只可怜兮兮的蛋黄换了个地方。   苏雨侧眸瞧着他没丝毫芥蒂地咬下一口,眼神都慌乱了起来,端起一旁的汤碗便闷头喝了几口。   他怎么能吃她碰过的东西,还那么淡然。   或许是带了几分莫名的做贼心虚,苏雨又小心翼翼地探向了对面那聊得正欢,一副相见甚晚的两位。   还好,没人注意。   她这幅紧张的样子委实可爱,惹得宁宴都忍不住轻笑了声,又故意夹了颗荷包蛋放到她碗中。   “点点,多吃些。”   苏雨眼睫颤颤,眼角只掠过一抹亮眼的青绿色,碗中便又多了一只圆鼓鼓的荷包蛋。   她有意没让这换蛋黄的事发生第二遍,皱皱眉咬了几口,可倒底还是不喜,尽管程伊做得这味道甚好,苏雨也觉得这蛋黄沾了淡淡腥味。   放下筷子,苏雨又匀了几勺骨汤喝了下去,回头瞧向碗里面剩下的大半蛋黄,悄悄夹了几根菜叶盖了盖。   耳边传来阵无奈的叹息,“点点。”   “别浪费。”   一餐饭下来,喜的是宁宴,忧的是苏雨。   没法子,这男人总能出其不意,知道的以为他才住进苏府不久,不晓得的还以为苏雨从哪讨来这么个贤内助了。   *   “哎。”   “哎。”   “哎。”   苏雨半趴在亭边的木椅上,捂着耳朵叹了半会气。没办法,一闲下来耳边就仿佛能听见宁宴略带低哑柔和地喊着‘点点’。   他像是自然融入了她的生活,偏偏她还不觉着厌恶,偶有误会还会下意识解释。   她倒底是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   还是,因为他是宁宴。   苏雨想着白天的事,回了府邸也没直接回主院休憩,只站起沿着湖边慢慢走着。   许是今日落了些小雨,晚间的微风徐徐,将夏季的炎热都吹散了些。池塘映月皎洁,风来时波光粼粼,吹动一池碧叶荷花。   景美,但敌不住赏景的人心烦。   等转悠到腿都有些酸胀了,苏雨才按下心中琐事回了自己的院落。她指尖按在眉间揉着,刚放下就远远望见前边的石阶上坐着一道身影。   院中的月色朦胧,苏雨走近了才确认那人是宁宴。   石阶上凉,宁宴坐下的那处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底下也没拿东西垫着,就着月光孤伶伶地一人坐着。   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苏雨猛地被这想法一震,指尖微微蜷缩,低头望向宁宴。   “怎么坐这?”   宁宴一向睡得规律,现下已是子时,他眼尾因着犯困都被激起了一段泪珠,唤苏雨名字的语调都不同与白日的清冷,带了几分慵懒与黏糊。   “点点,我在等着你回家。”   她没吱声,静默地站到一侧也打算坐下。石阶上的衣物被宁宴扯长,后又抬头瞧向苏雨,意味明显。   苏雨一愣,倒也没推拒只垫着他的长衫坐下,难得松散地交叠着双脚。   “要是我不回来,你就在这一直等?”   “嗯,我是点点的未婚夫婿,自然要守着点点。”   他话语轻飘飘的,却格外有力。   宁宴另一侧堆聚了一堆竹叶,他捏起了一小叠放在手心,回眸对着苏雨弯了弯眉眼。   “你瞧。”   他安静地将一片片竹叶摆着放在了两人中间空着的地方,从脚尖横着放上一排,等摆漫了又接着下一排。   苏雨单手撑着脸颊歪着头,静默着望着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竹叶整齐地排列在地上,一时也忘记了心头的事情,宁静地只剩下风声。   “好了。”   他拾起的竹叶不多却也足足摆上了三排。   就当苏雨以为他这举动有何深意时,宁宴轻哼着摇摇头,眸中乘着点点散缀的笑意。   “我只是想让点点陪我久一些。”   他望着地上的三排竹叶,“可惜捡的太少了。”   这系统里头的时间,能多过一分都算是圆了他的梦了。若是等出去了,她记起了。   宁宴喉间一涩,没留意着指尖扰乱了中间一处竹叶。   “我。”   “宴哥哥?”   苏雨见他落寞得厉害,换了个称呼引他注意。果不其然,这人眼神茫然地望向了她。   其实,她方才再想的是。宁宴该不会在现实世界是她前男友吧。   咳。   “宴哥哥。”   宁宴的眼眸漂亮得跟颗宝石似的,对上时让苏雨也顿了半晌。她伸手轻抚向宁宴耳边,顺势贴上他的脸颊,在他无声的默许中摩挲在清浅的眼角。   “宴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她心里只有钱啊。   一想起那能读半个小时的奖励清单,她都会为自己的心动而内疚。   然而,这边几乎是瞬间,宁宴想到了那箱子里头的东西。眼尾被摩挲地泛红,还强撑着气势继续与苏雨对视着。   “点点。”   他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我愿意给。”   苏雨被这回答回得有些懵,“啊?”   宁宴向着苏雨靠近了些,直到两人贴紧到能明显感知对方的呼吸,以及逐渐升起的心跳声。   他渐渐低下了头,俯身贴上苏雨的唇,学着上回仅有一次的经验,虔诚地亲吻着他的心上人。   企图一点点撬动她的心房。   苏雨回抱着他,呼吸渐深。   正巧,月圆得光洁。   “那。”   “再来嘴一个!”   作者有话说:   再来嘴一个! 第10章 戏子vs富商10   晚间静谧清幽,又有盈盈月光点缀,正是适合风花雪月的时候。不巧的是阵阵冷风倏然间袭来,豆大的雨滴没半分预兆地落了下来。   彼时逛到侧院赏花的苏雨正靠在宁宴怀里,眼皮耷拉着犯困,无意识地捏着他的手指玩。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瞬间浇了苏雨个清醒,恍惚了片刻,才拽着宁宴往屋檐下奔去。   眼前水雾缭绕,衣物都被雨水浸得沉了不少,紧贴在身子上凉意不比天寒时浅。   尤其是宁宴本就体寒,现下发丝粘在鬓角,唇色苍白,白日那股子淡然矜贵的模样只剩下狼狈了。   苏雨自发靠近了他,紧攥着他的手掌,带人回了近处的房间。   在屋里打瞌睡的小厮见两人被雨淋得狼狈,战战兢兢地听着苏雨的吩咐去唤了热水。   沐浴后,换了件干净衣服的宁宴被她拉着坐到一旁,肩上盖着条薄毯子,双手捂着杯热茶,懒散地仰头瞧向同样刚洗漱好的人。   窗被暴雨打得作响,沁进来丝丝凉意。   “点点,雨还没停。”   烛火微晃,他眸中颜色照得漂亮极了,“你本不必回来再看我。”   苏雨被这话问得一顿,正要迈向他身侧的步伐空了瞬,“那我再回去?”   宁宴裹着毯子站起身,无言望着她偶尔木头似的样子,俯身牵住了她的手,沉默了半晌又松了开来。   “点点可要留下。”   他说这话时,一贯微红的眉眼微低,眉目间是苏雨鲜少见过的艳丽,哄得苏雨被晃神了半晌,也不知作何反应。   就,像极了勾引君主的狐妖美人。   “不太好吧。”   苏雨眨巴了两下眸子,倏然间觉得温度升高了不少,明明刚才还经历了一场暴雨,却连方才被他牵过的部位都滚烫了不少。   “你床够大嘛。”   口直体也直。   苏雨表示她一向坦荡。   耳边低沉的笑声传来,宁宴原本还担心是否会过于唐突,没想到点点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些。   但,“旁人叫你进他房间,你可不能答应。”   苏雨随着他走向里屋,边听着他这教导孩童似的话语,抿着的唇都忍不住翘了翘。   这侧院虽小但这屋子里头却精致,宁宴住进来这几日将这地方处处都染上了他的记号,连床塌的被褥上都是清淡的药香味。   苏雨从没同一个男子同床过,虽说是纯盖着被子的那种,但她能感受到身旁这人的温热,以及手边若有若无的触碰。   她自认一贯是个开放,况且宁宴身上被她方才照顾的暖和,抱起来也一定是软乎乎的。   这么大个人行抱枕,真的很难不心动。   视线刚想飘到他那边,苏雨盖着的这床被褥就好似悄悄被人掀起,黑暗中这动静显得格外鲜明。   “点点,想抱着你,我乖乖的。”   话语细微,但久久难以入睡的苏雨还是捕捉到了,耳垂被这声音震得酥麻,就当她以为宁宴要再靠近揽着她时,他侧卧着挤到自己这床被褥中便不动了。   苏雨指尖蜷了蜷,等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才又翻了个身正对向宁宴。   他睡得安稳,松散的发丝垂落在他身后,同苏雨维持着两掌的距离,乖顺地躺着也不再进一步。   指尖穿过被褥,偶然发出梭梭的动静,苏雨凝着气将手搭向他的腰间,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快要贴上。   同想的一样,手感很好。   两个同样都未睡着的人,相互清醒地试探,而后依偎在一起。合上眼时,大抵都是浅浅的欢喜。   *   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苏雨早上起的时候,望着这屋子里头的装饰恍惚了好一阵。   床上的两床被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剩下一床了。   “我这是,和宁宴睡一块了。”   “嘶。”   苏雨皱着张脸,随意套上鞋袜便站了起来,若说昨天晚上有被月色蛊惑的缘故,那先下就剩下后来的懊恼了。   大意了,她对宁宴总是防不胜防。   宁宴没来,她也索性就在里面转了转。   屏风后是一处木架子,上头原先是没有东西的,宁宴来了这上边才多上了青瓷,书籍,还有许多古扇。   还有一只图案奇特的木盒。   嗯?这图案不是柳迩一贯喜欢的吗。   想起昨日宁宴提起这木箱子时古怪的神情,苏雨突然来了兴致。   半晌后,她又合上了。   苏雨耳尖通红,咬着嘴中的软肉缓了一阵,才又打了开来。   柳迩搞的这副业,咳,男子特用的。也敢直接送来她府上,还被她转手送给了宁宴,怪不得宁宴一副又惊又羞的样子。   换谁谁不得说一句流氓啊。   正想着,腰间缓缓被一双手揽住,宁宴身上难得暖融融的,下巴枕在苏雨肩上,狭长的眼眸中似有羞涩滑过。   “你看见了?”   他指尖覆在苏雨落在那盒子上的手,又缩了回来。“想试试?”   “不不不,我不是。”   苏雨语气越发微弱,口中说出的话都是打了结的。   “点点,想要哪一种姿势?”   !   这话是能问的吗。   宁宴说得快要冒气了,白瓷般的面容上满是红晕。昨晚睡前被恨铁不成钢的零号系统劝导了一夜,要直白些大胆出击,不要吝啬地豁出去。   这才有了这出。   “点点如今也算是我的金主了,以身偿恩也是应当的,况且点点要是喜欢,我也可以。”   “不,你不可以。”   苏雨怕这人再说出什么让她莫名感到羞耻的话,板着脸转身捂上了他这突然乱讲一通的嘴,配合着肚子突然响起的咕噜声,拉着人去吃早点了。   “饿,饿了,你做了甜粥没?”   他身上米甜味明显,想来是一大早便去厨房呆着熬粥了。   先躲过这箱子一说。   只是还没等苏雨尝上口宁宴做的甜粥,侧院门口便聚了一众仆从。   “柳叔?”   为首的管事恭敬地向两位行李,见苏雨面露诧异,余光晃向一旁站着的宁宴,斟酌了半晌才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苏家旁□□位今日过来了,怕是有事。”   苏家旁支。   几字一出,苏雨先前还带着笑意的唇,缓缓抿得笔直。   苏府前厅,正坐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翘着腿同身后站着位媒婆模样的女子交谈着。   手边的木桌上放了一堆零嘴,这架势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雨进来时就见着这么一幕,回想起从前苏母告诉她的那些往事,便对这人越发没了耐心。   “呦,侄女来了。”   苏珉放下手中的零嘴,咧嘴一笑拽着身侧的媒婆就迎了上去。   “许久不见,长得越发标致了,你。”   他寒暄的话还没演完,便被苏雨打断了。   “都是自家人,叔父有什么话不如直说。我今日还得去茶铺,不方便多逗留,想必叔父会体谅。”   “小雨还是一贯直爽,那叔父就不兜圈子了。”苏珉舔着唇,浑浊的眼眸转了转,示意一旁的媒婆走上去。   “叔父啊,是来给你报喜的,族中给你瞧好了亲事。你这终生大事要是先办了,想必哥哥与嫂嫂才会安心啊。”   “你放心这些后生都是精挑细选的,不比咱们苏家差,也不建议你这抛头露面的。”   他边说着,媒婆边从袖口拿出几张信来,半弯着腰递给了苏雨。   “这些公子诚意十足,想必苏小姐必定有看中的。”   苏雨缄默着接过了信件,也没拆开,只冷着脸继续欣赏着这两人的姿态。   一口一个族中,那些老不死的怕是欺她年幼,才不过接手苏家事务数年,如今一个个倒想把她父亲辛苦救下的苏家占为自有了。   “可是说完了。”   苏雨眼底不带笑,只扬着唇冲着苏珉颔首,“劳叔父替我谢过族中各位长辈,只是我母亲曾为我定下过婚约,我亦与这公子两情相悦,怕是要辜负叔父的一番好意了。”   “婚约?”   苏珉一怔,“这,你,算不得数。”   “已有夫妻之实。”   主座上的人淡然抿了口茶水,把他接下来的说辞又堵了回去,惬意欣赏着他变幻的脸色。   中年男子同媒婆对视了一阵,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脸上显出几分心疼与关切。   “既然侄儿已有了婚约,那叔父回去再多劝劝同族中那些爱操心的便是。”   他挥手示意,身侧的媒婆便退了下去,没过一阵又领上来一队风格各异的美人,   “侄儿,多些人照顾你,叔父也放心些。礼送到了,叔父也就不多留了。”   “只是东边的那几处铺子。。。侄儿啊,你看这如今族中同辈比不上侄儿你,几位叔伯家的铺子也没从前景气了。你我几家该走近些,这要是给外头留下些不好的风声,便是显得我苏家不是一体了。”   苏珉说这话时笑得真切,只是话中句句都在给苏雨施压,连临走时还不忘在作上一出关切的戏码。   看得人发厌。   “小姐。”   “点点。”   两道声音交叠在了一块,将沉思了许久的苏雨拉了回来,她望向宁宴担忧的眼眸,慢慢摇了摇头。   “放心,他们掀不起波澜。”   “小姐,那这些人呢?”   苏雨顺着柳叔的指引瞧向面前的一排美人,或有清雅,或有艳丽,男子女子都有。   看得苏雨额头一阵胀痛。   当她这么,多样性的吗。   宁宴眼底深深,捏了捏苏雨的手心,柔声说道。   “不如放我戏楼去当仆从,也算个门面。”   作者有话说:   苏雨:已有夫妻之实   宁宴(害羞):你要哪种姿势 第11章 戏子vs富商11   这餐早膳倒底还是没能吃成,宁宴同苏雨刚坐下没多久,平日难得见着的宁管事便跟着柳叔走了进来,在宁宴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雨瞧着宁宴的脸色微变,指尖在桌上曲起轻轻叩着。她被这大清早都这两遭事情弄得也没了用膳的心思,等宁管事说完才问出了声。   “可是有什么事?”   宁宴摇摇头,边说着边缓缓站起。“戏楼有人闹事罢了,我回去瞧瞧。”   “那我陪你去。”   苏雨索性放下了筷子,同他一道起了身,只是等说完这话她才想起来这两日要商议的事情,不过同宁宴去一遭应当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宁宴在她脸上一晃,眼尾被她不假思索的跟随染上了暖意,只是在视线掠过柳叔欲言又止的神情时又领会了。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苏雨必定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的。   “不必,我自己能处理,你去忙你的便好。”   面前的人抿着唇略思索了阵,方才颔首,只是等在宁宴临走前,差了几个会武艺的小厮跟着宁宴,倘若有什么人闹事也好有些应对。   原以为不过是小事,却没想宁宴几日都没回府,除了第一日托人带了音讯让苏雨安心之外,这都快过去多久了也不见个人影。   不巧的是苏雨这几日也忙,连回府都困得不行。平日她总爱睡前听宁宴哼曲,这几日人不在倒是不习惯了。   想着,苏雨垮着脸同柳迩走出柳酒楼,连一旁新晋的秦家主都感受到连她的不悦。   “苏家主,柳公子,那这事就有劳二位了。今日所说之事若是有了音讯,秦某会尽快告知二位的。”   他面容清爽,脸上含笑,登回马车上时同苏雨两人行了一礼,衣袖浮动间转身进了马车。   等马车驶离酒楼,柳迩才收起标准迎客笑容,舒缓了下筋骨搭上了一旁凝着眉的苏雨。   “又办妥一件事。”   半天没人回应,连姿势都一点不动。   她面带疑惑地转身望向苏雨,见人放空地望着南边,脸上神色落寞,眼神一转有了计算。   “咱们苏家主,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你那族中旁支的几位伯叔气傻了。”   耳边话音不断,听得苏雨心烦。   宁宴便不会这般嘴碎。   她抖了抖手臂,将她与柳迩两人间的距离拉远了些。这人来人往的保不齐传出些风声。   “没事。”   苏雨转身叫了苏三三打算回府,望旁边一敲,还是这位不太正经的柳迩。   “不是为了族中之事,那可是苏家那些铺子出了事?”   “不是。”   柳迩指尖卷着鬓角垂落的发丝玩,眼神在苏雨脑后遛了遛,倏然间双手一拍脸上浮过一丝了然。   “我懂了,男人!可是那位不回家的宁公子。”   她啧啧两声,全然不顾苏雨越发漆黑的神情,耸耸肩凑向了一边打算牵马车去的苏三三。   “你家小姐可是苦恼几日了,今日柳少爷带她放松去。”   说是带苏雨潇洒,她还以为这丫头能整出什么新鲜事来呢,结果是跑大老远进了一条街。   拿钱消遣买东西。   幸亏用的不是她的钱。   苏雨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就着窗户望向远处,这个角度还能瞧见在底下胭脂铺里头砍价的柳迩。   她手里攥着柳迩方才精挑细选的梨花簪,簪体冰冷捏在指间转动时,顶上珠翠晃动发出轻微的脆响,听得苏雨烦闷。   “哎,难啊。”   去找还是不找。   耳边机械音闪了闪,冒出了一号系统僵硬的声音。   【你想匹配对象了,宿主。】   苏雨‘嘭’地将梨花簪放在了桌上,神情冷凝。   【我没有。】   机械音卡顿了会,就在苏雨想着回怼他一句,自证清白的时候,窗外的画面里出现了道水绿色的身影。   清冷矜贵,一如初见。   苏雨下意识向窗后躲了去,恍惚着闭了会眼。   不至于吧,这不过分离一小会,她总不至于相思成疾,满世界都觉得是宁宴了吧。   苏雨偷摸着从窗侧探出个头来,两眼望着那道身形同宁宴相似的身影走向了对面的成衣铺子。她微微眯着眼眸聚向了那人身边的男子,果不其然是宁管事。   宁宴面上惬意,并没有回戏楼时那一副脸色微沉的模样。   “不是说有事,这怎么还能大老远跑这来买东西。”   悠闲得很呐。   苏雨冷哼了声,将打开通风的窗子合了上去。   眼不见为净。   “苏雨,苏家主!”   柳迩都在她旁边站了半晌了,也没见着人回头看过她一眼,只端着茶杯唇碰在边缘愣着,周身气息还沉得发黑。   “走吧。”   感受到肩上的推搡,苏雨仰头望向身侧的柳迩,下巴微抬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收获了一堆物美价廉的饰品,柳迩先下好说话得紧,也忘了方才因为腿酸向早点回府的打算,直接在苏雨对面落了座。   “你这是怎么了?”   苏雨并未应答,只将窗恋又往上卷了去,显出底下一副喧闹的街道。   “那边的成衣铺,看见了没?”   柳迩心头疑惑,向着窗边靠近望了下去。对面街道的一处铺子里,水绿色的身影正巧走了出来。   “这是宁公子?”   她怔了片刻,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懂了,果然是男人啊。   柳迩脑中浮现出各式话本中的场景,望向苏雨的眼神都不对了,她向前挪动着,声音放低。   “该不会是,宁公子有二心了?”   “被别的小姐出来逛街,没陪你这位大忙人。”   苏雨掀起眼皮望向对面不正经的人,话在舌尖滚了半天也没能吐的出来。   “怎么就不能是宁宴单独出来给我买礼物,送惊喜呢。”   “啧。”   耳边又是一阵寂静,“倒也有这种可能。”   苏雨侧向窗外,静静瞧着底下那一处的动静,半晌端了茶杯又抿了一口,却突然皱起了眉,面带嫌弃地又尝了一口。   “怎么是酒味?”   对面的人抬了抬杯盏,同苏雨半端着的茶杯碰一碰,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借酒消愁。”   多谢,酒是个好东西。   苏雨本是想浅尝几口,这没想到这茶酒幽雅醇烈,同柳迩一时交谈地多了,不知不觉竟也喝了半壶。   好在苏雨向来自制力强,只是觉得略比之前亢奋了许多,也并没什么区别。   苏雨脸上泛红,气势却一派老成,视线飘忽着又同柳迩碰了碰杯。   “再来。”   *   月影朦胧,戏楼咿呀的唱曲声不断,那一处清幽的院落里,宁宴正核对着今日置办的物件。   桌台上摆了一列钗环耳饰,样式新颖,做工精细,瞧得出是专门派人定制的。   “公子,今日取回来的样品,您瞧着可算满意。”   宁宴放下一只通体通透的冰翠玉镯,薄唇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想必她会喜欢。   “就按这些在多做几份,另外最旁边那只叫人再点缀颗玉石上去。”   烛火摇曳,宁宴执笔在面前的册子上添上一项准备物件。   这些聘礼,亦或是嫁妆。   他该早点备下了,不然点点要是被人抢走了可怎么好。   笔尖微抬,宁宴瞧着窗外的月色恍然间被风迷了眼。也不知他走的这些日子,点点会不会想他。   那话怎么说来着。   【小别胜新婚。宿主,短暂的分离能让苏小姐更能知晓她对你的心意,咱们要忍住。】   宁宴睫羽颤颤,书册上又落下几个娟秀整洁的字迹。   “我知晓。”   只是,点点一向睡得不好,有些担忧罢了。   “嘭。”   宁宴正专心写着清单,屋子里便传来一声重响,还有几声轻微的低语。   他心下一凛,同听到动静赶进来的小厮打了个照面,起身跟在他们身后向着发出巨响的地方走了过去。   “小姐,就让你别直接撞进去,咱们不能走正门嘛。”   苏三三站在窗外,瞧着里头滚在地上蜷缩在一块的苏雨,调低了音量说了两句,眼角瞥到屏风后的晃动的身影转身轻功一闪没了踪影。   “小姐,您自求多福。”   捂着头蜷缩的苏雨静静在地上躺了半晌,酒意上头,再加上方才那一撞,先下她觉得昏沉得紧,只愣愣望着地毯上的花纹。   她来干什么来了?   哦,她来找宁宴了。   想清楚动机的苏雨猛然从地上蹦了起来,还没等她清理干净身上的灰尘,几位小厮便从身后大喝一声,又将她制压在了地上。   “什么人!”   苏雨眨巴着眼睛,手臂被拧得生疼,连带着酒意也去了几分,皱着脸没忍住叫出了声。   “你老板娘!”   “疼疼,快松手!”   “松开。”   宁宴从几人身后走了出来,听见这声音便已知道是苏雨,几步上去连忙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苏某人。   “无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屋内不消片刻又恢复了宁静。宁宴原是想搀扶着苏雨坐到塌上的,没成想醉酒亢奋的苏雨直接把人往床上扑去。   酒气醇烈,宁宴鼻尖都是她的味道。他想先把人扶起,一动耳边就多了几声委屈的哼唧。   没办法,宁宴只好迁就着,另询问起了她大半夜跳窗的原因。   “点点,你怎么来了?”   埋在他胸膛处的苏雨,顺着他的提问思索了阵。   就在宁宴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苏雨双手撑在他两侧,一点点向上爬去,直到苏雨的发丝能垂在宁宴耳边。   宁宴对上她水雾氤氲的眸子,便听见她低哑的话语。   “来坐实夫妻之实。”   作者有话说:   宁宴捂脸:不太好吧(掀衣服 第12章 戏子vs富商12   苏雨靠得紧,说话间喷散出一阵清冽的酒香味,扰得宁宴也觉着自己像是沉浸在这茶酒中,醉醺醺地出现幻听了。   他双手撑在背后,空在半空中的身子不由得向后寻找倚靠,等倚在了床头才低下头来望向双颊通红的苏雨。   声音比方才更细弱了不少。   “点点,你方才说了什么?”   苏雨睁着的眼睛撑得干涩,即亢奋又略显迟钝的意识在听见宁宴的话后,愣愣着将先前说的那句话又重复了遍。   “来找你做夫妻之事。”   她温吞地说着,原本伏在宁宴身上的姿势已经变了个样,双膝并在一起乖巧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屋子里头烛火点得亮堂,她脸上那份真挚的模样着实被宁宴瞧得清楚,更何况人说酒后吐真言。   宁宴双腿被她用手压制着,只能伸出手抚向苏雨红润的侧脸,眼底被这半醉的话闹得涟漪不停。   她总能将他静如深潭的心扰成一团。   “那点点喜不喜欢我?”   他指尖掠过苏雨耳后的发丝,不知为何还沾染上了几根枯黄的草屑。   苏雨喉中干涩得紧,舌尖抿在发红的唇瓣上,不知是心燥还是夏日热得发燥,她伸手拽了拽衣领,露出段纤细白净的脖颈。   “当然喜欢。”   这话回得轻快,脱口而出的样子未免显得敷衍了。   许是意识到这点,苏雨又往前挪动了些,在宁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捧住了他的双颊。   冰凉的,舒服得苏雨忍不住多掐了几把嫩豆腐。   “除了你,没喜欢过别人。”   这话说得真,至少在这系统里她确实是。   宁宴听着她语调高昂的话语,眼角弯弯着轻笑了声。   小骗子。   他这边的系统根本没半点任务完成的信号,苏雨倒是说得信誓旦旦,惯会偷换概念的。   “哥哥也喜欢点点。”   宁宴托在苏雨的腰际,轻捧着她的脑后,音色越发沙哑。   “那点点想要如何?”   苏雨蹙眉向后仰了仰头,脱开了宁宴的禁锢,花瓣状的眼眸一转,身子一滑便从床上蹦了下来。   刚被宁宴整理脱下来的鞋袜被踢得乱糟糟,苏雨赤着脚几步跑回了之前撞进来的那扇窗,一用力推了开来。   发丝缭乱地伸出只毛茸茸的脑袋,冲着外边漆黑一片的地方凝望了半晌,倏然喊出了声。   “三三!三三!”   窗外一颗高树上抱剑休憩的苏三三被这精气神十足的音量吓得茫然了片刻,意识到是苏雨在唤她,别着腰间的册子就翻了下来。   她睁着惺忪的眼,凑在窗一侧探向里头,等确认了没别的人后,才安心蹲在下边仰头回应着苏雨。   “小姐?”   屋子里没动静,连宁宴都没跟在苏雨身后。   “可是想回去了?”   苏雨摇摇头,攀着窗户往外探出了半边身子,长手一勾将苏三三夹着的书册拽了回来。   随手翻了几页,确认了是自己带来的那一本,才安心合上来窗,留下句话就转头走人了。   “明天找人来接你家小姐和姑爷一同回府。”   只剩了苏三三被这信息量惊得撑大了眸子。   这边苏雨将书册夹在腋下,蹦跶几下又赶回了床上。在宁宴打量的目光中,面带挑衅地将特制版避火图拿了出来。   “哥哥应当是没学过。”   她掀起了身后的被褥一裹,盖在了两人头上,转而又挪动了同宁宴依偎在一块盘腿坐着,床前摆了一本外表朴素的书册。   宁宴被她这下弄得发笑,迁就着喝醉的人往一遍挪了挪,让她坐得宽敞些。   带颜色的书册被翻开,封面上的图纹宁宴似乎觉得熟悉。   这不是和那只木盒盖上的图案样式一样么。   “专心点!”   苏雨不满地嘀咕了句,捏著书册一角跳过前边伪装得极为正经的两页,跳向了主题。   这一页洁白的画册上,一男一女,一下一上,身子悬空,或有动作,或借助着东西负距离接触着。   这画瞧得出是下了一笔银两的。   格外,嗯,细致。   这些就够宁宴再消化一阵了,偏偏苏雨还要在一旁讲解得认真,就差没拿放大镜过来一一指着了。   “瞧见没,第一页这姿势,这腰要空着。”   估计够累人。   苏雨拧了下眉,措不及防伸手摸了把宁宴纤细的腰肢,又抚了一下自己的,暗自叹息了瞬。   “也不知道你这身子能撑得住嘛。”   她说着又伸手掀开了下一页,眼神一亮。   “这个好,我抱着你。”   句句字字宁宴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让他这个在外面不改色的现代精英,羞得眸中水雾都氤氲出来不少。   大概是苏雨讲得过于详细,他脑中实时的画面都不愿回忆第二遍。   “点点。”   这句唤得无奈又羞涩。   可酒精还没消退的苏雨那顾及得了这些,手一拍在宁宴腿上。   “宴哥哥要学得仔细些,不然怎么等新婚夜坐实这夫妻之事。”   “你今日讲的便是来学这个?”   “自然。”   苏雨这声回得爽朗,弄得宁宴都不晓得作何反应了。   他虽决定进这个系统之前,便把苏雨同他的事情想了清楚,自然也知晓她的,   爱好。   但这现成精美的画摆在眼下,还是同苏雨一起看的。   宁宴只觉得耳边都快冒气了,原本垂在中间的手都觉得无处安放,眼睫垂着轻颤。   “哥哥,看懂了没,咱们在看一遍。”   苏雨叹了口气,像是在包容被听不懂的学生般,紧贴着宁宴细致地又翻了回去,泛红粉嫩的指尖点在明显带着水色的图上,一时间宁宴觉得他的呼吸都不顺了。   胸口跳得发震,一向体寒的身子都隐隐约约发热,更别提某位撩人不自知的苏雨还将下巴搁他肩上,言语间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垂。   羊脂玉被养得温润,又被撩得泛红。   幸亏苏雨碎碎念着,酒意不久退得差不多了,困倦席来没等看完一半的册子就倒在宁宴怀里,上下眼皮掀不起来。   口中还念叨着。   “宴哥哥,先记住这几个,以后慢慢。”   “学。”   作者有话说:   短小的糖撒一撒呜呜。   ps:另外作法给高考完和四六级的崽崽涨分! 第13章 戏子vs富商13   清早醒来时,苏雨还捧着那本画册,当个宝贝地贴在怀里,睡得倒是规规矩矩没半点逾矩。   连宁宴半夜几次以为她要睡到自己怀里了,没歇一会人又安分地躺在了一侧。倒是比上一回同床共枕还要单纯些。   昨晚落了雨,早起露汽重,宁宴正打算轻手将她卷到小腹下的被褥再替她盖上去时,这手一碰到苏雨,酣睡着的人似长了个眼睛,精准地拽住了宁宴的手腕。   随后抛向了一侧,撇撇嘴揉着怀里的书册,连眼睛也不曾整一下地侧翻着继续睡了。   宁宴被突然的这一下弄得愣怔,轻轻甩了甩方才被拧着的手腕,望着苏雨毛茸茸的后脑勺,眼角月牙似的弯了弯。   “还跟小时候一般。”   他说话时声音细微,也没想吵着苏雨。   只是靠墙一侧的某人,在宁宴离床之后逐渐睁开了眼睛,意识朦胧地望着墙边的花纹,缓了好一阵才发觉不对。   她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怀中的画册便顺着滑落在了她的手册。苏雨茫然地瞧向这册子,迟钝地伸手将它从被褥一角捏了出来。   这是?   封面上的图纹熟悉到苏雨只看了一眼,就记起来了。   “嘶!”   她怎么会把这东西带出来,还捧在怀里睡。   屋子里头静默了半晌,记忆逐渐回笼的苏雨梗着一口气,动作轻缓地将自己又塞进了被窝。   柳迩,你真是误人啊!   苏雨咬着牙,秀眉皱在了一块。   她昨日醉酒后哭喊着威胁苏三三带她潜进了戏楼,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爬树进来,还带着本不像话的册子跑宁宴面前说要坐实夫妻之实。   “夭寿了。”   这让她苏家主的名声还怎么流传下去。   “点点。”   清润的叫唤打断了苏雨满肚子的愁苦。   背上似乎被人轻轻戳了戳,床榻边一重,宁宴半跪着倾斜身子向苏雨靠去。   “可是醒了?”   他试图将死死埋在苏雨怀里的被褥拉出条边。   一下,两下。   没能动得了。   “让我先静一会。”   苏雨从一旁伸只手来挥着,没等收回就被宁宴牵住了。他也不动就静静靠着拉着,脚步微动挤到了苏雨同墙之间的空隙,穿戴整洁地在她身侧又躺了下去。   被褥里的苏雨听了好一会动静,都不见他做些什么,连话音都不见。   明明十指相扣着,手心都快捂出汗来了。   他该不会是又睡着了,亦或是在被子外头偷偷望着她?   苏雨眉间微蹙,渐渐松开了力道,让外边新鲜的气息同光一道放了进来。   以及近在咫尺的宁宴。   他闭着眼,跟睡着了似的,羽扇般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平日欲说还休的眼眸乖巧地闭着,安静地不像话。   可嘴角却是勾着的。   “我这样不看着你,点点可会觉得好些?”   他在苏雨手心捏了捏,“别憋坏了。”   苏雨抿着干涩的唇,望着他体贴的模样,心头那点羞涩与自责也去了个大半。   “抱歉,昨天我不是故意要做那些事情。”   “那点点说的那一句喜欢我,也是假的?”   宁宴随着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眸,又悄悄靠近了她,望得真切。   “真,当然是喜欢你。”   她这话说得同昨天晚上并没什么区别,只是越发滚烫的手心灼得宁宴心动。   他半眯着狭长的眼眸,微微扬起的唇角到底是显露了他心头的欢欣。   “还想听。”   “喜欢你,心悦于你。”   苏雨被他黏糊的连音唤得心头酥软,边哄着人边又从床上一道起来,半刻钟之后才穿戴好衣物。   这间屋子是宁宴常住的,鼻尖都是清香的药味。连苏雨今日身上新换的衣物都是同宁宴早上备下的,淡淡香味好闻的紧。   苏雨边将领口摆端正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想着今日在戏楼待了不少时辰,不如早些回去。   花瓶边的窗被开了半扇,苏雨视线掠过时,昨日的场景还能再浮现出来。她这趟回去,少不得要被苏三三笑两日。   两人收拾好从戏楼出来,远远地便注意到了倚在马车边的苏三三。   树下的三三上下眼皮掀得打架,猛然瞧见苏雨的时候还使劲揉搓了下,转而嫌弃似的转身牵着马车走了过去。   还是柳叔说得对,小姐今早醒得必定要晚好些。   她牵着苏雨重金买来的马车,不同以往,今日另外还跟了两个小厮,装扮得清秀,笑意盈盈地跟在苏三三后头。   “三三。”   苏雨唤了声,按下复苏的那些尴尬记忆,还没等她牵着宁宴一同上车,那两个小厮便殷勤地围住了两人。   一前一后将两人搀扶上了车,在苏雨迷茫的对视中,清了清嗓子用着在场几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气势斐然地喊着。   “恭迎小姐,姑爷回府。”   等两人下去了,苏三三才满意地从帘子后头探出只脑袋,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带了些得意。   “小姐,按您昨日的吩咐,这做得可好?要不是怕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三三还能办得更加妥当。”   “多谢。”   难为您还知道这人多。   苏雨缓缓吐出口气,刚想安稳着靠在马车上再休憩会,还没能动几步,苏三三又跟着掀开了帘子。   “小姐,您和姑爷能先下来么。”   小姑娘睁着圆溜的眸子,真切地瞧着二人,直到位置还没坐热的苏雨站在马车边,才又松了口气眨巴着眼睛继续说道。   “我方才忘了,柳叔说您与姑爷难得有空,不如多走走,让我先把东西接回去。”   这话一说完,苏三三驾着空荡的马车边撤走了,那两位热情得让人心慌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白忙活一躺的苏雨同宁宴两人站在树下,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别介意,三三她一贯如此。”   这话说完,苏雨沉沉叹了口气。   宁宴被这一出整得发笑,只不过那几声‘姑爷’倒是叫得他心里舒坦。他将苏雨往身边拉去,对着苏府的方向遥遥望了阵。   这路还是,倒不是走走就能到的。   他思索得认真,也没注意到苏雨微仰着头眼光流转的模样。   既然给了这么个机会,那就顺他心意好了。   “走吧,姑爷,我瞧你方才开心得很。”   苏雨出行一贯是在马车上,而宁宴因着体弱平日不是在府中便是去医馆的路上,像今日这次在街上闲逛的次数倒是极少。   快近午时,街上酒楼处飘散过不同的香味,道道勾得人想往里头走。   苏雨瞥了两眼街上各色的酒楼,正想着待会要待宁宴去哪一家,一道略带洛城口音的中年男子声音就传了来。   “小姐,公子,我瞧您二人。”   那算命先生坐在摊前,手边竖着一只灰色的布袋杆子,唇边点着一颗浓黑的痔,标准的算命先生长相。   他半眯着三角眼,鼠似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兜转,故作意味深长地将话说了半句。   可不巧的是,他这摊位旁边,还坐着一位穿暗黑白大褂的算命先生,比他略胖些的脸上满是不屑。   “小姐,公子,一看便是金玉良缘,只是要在小老儿我这再多算算,那这姻缘呐必定是好上添好。”   鼠眼算命先生没理会,继续劝着两人,苏雨每走一步,他边说一句。   苏雨脚步一转,拉着宁宴干脆在他摊位面前落了座,将一颗碎银丢在了桌上,随意挑了挑眉。   “算吧。”   她倒不是被劝过来的,而是算命这东西她还真是好奇。   宁宴站在她身旁,望着苏雨亮得澄澈的眸子,嘴角翘着也跟着坐在了一边。   那位大师见苏雨给银子给得爽快,喜得三角眼都成了一条缝。   “好嘞,请二位再靠近些,我要仔细看看面相。”   他刚想伸出手靠近苏雨的脸,一旁的宁宴眼里冷得越发暗沉,讪笑着又收回了手。   几番功夫,晃来晃去地瞧了半晌,这人才蹙着眉从怀里拿出一堆叫不上名的东西。   “啊。”   “哎。”   “这。”   大师抬起头来,冲着两人遥遥头,满面的愁容。   “您二位,确实是天定的好姻缘,是几世修来的夫妻。不过小姐您这未来几日怕是会有劫难啊,易犯小人,恐有血难之灾,与这位公子的姻缘衣会受此磨难。”   后头的话大师没敢再继续说,这位小姐还好,身边那位公子面色冷凝地跟要掀了他这摊子一般。   苏雨无趣地抿了抿嘴。果然这算命的都喜欢这套路,胡说一通而后再要钱消灾。   “照这么说,那这一卦可有法子?”   大师听着这上道的话,也顾不上宁宴的眼光,立马点头接上了话。   “自然,自然是有的。”   苏雨拿出颗金叶子,攥在手心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可是这个法子?”   在大师略带克制的目光中,苏雨手头一转,站起了身子拉着宁宴走到了旁边的算命先生座前,将金叶子放了下来。   “劳烦先生再算算,算得好听的那种。”   苏雨拍了拍宁宴的手背,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弯着眉眼。   “好好听着,我们两个是如何的金玉良缘。”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最近有点忙更新晚一点点,宝儿们别建议呜呜:D   苏雨:有钱还不能听两句好话嘛!   宁宴冷面but星星眼:她在发光~稀饭~ 第14章 戏子vs富商14   “您二位是受上天眷顾,天造地设的一对,必定能白头偕老,福寿安康。”   算命先生收了金叶子,悦耳的话张口就来,足足讲了好一会,苏雨才勉强颔首示意,带着面色微转的宁宴往前走去了。   “怎样可听得舒坦?”   她凑近宁宴,心底想着他方才板着张清冷的脸,差点没把一开始那位大师吓得失声,越发觉得心下软乎。   微风浮动间,颜色相近的两只袖摆碰在了一块,宁宴就着这极佳的掩护,从一边悄悄渡过只手来牵住了苏雨。   苏雨掌心软乎,纤长的手指相交间,她明显察觉到了宁宴的小动作,拇指一圈圈在手背轻柔摩挲着。   “我听得清楚。”   他微侧着身子,眼眸中清澈地泛起阵涟漪,不过只一会便移开了视线,紧着手心向前走去。   苏雨眼眸轻眨,抿着微涩的唇,按下心头的悸动,将目光瞧向前面街道两侧的店铺。   平日里他们回府的路线并不是这一条,因此也看得新奇。   苏雨回想了下苏家名下店铺散落的地方,再核对上前边那几处,倏然挺直了腰板,随意晃动着两人紧握着的手,用着硬气不少的声音说道。   “瞧你平日都不多换几身衣裳,我带你去逛逛。”   云锦阁生意兴隆,门庭若市,门口那位站着的伙计眼尖瞧见了苏雨腰上的玉佩,原本就献媚的神情变深了不少。   “客人您往里头请,您来得正巧,咱家店里头新来了好些新货。”   云锦阁中的衣裳款式新颖,里头的伙计也分外有眼力见,掌柜的上前亲自招待,吩咐身侧的小厮将最为名贵的那几件拿了来。   掌柜的凑得近,往旁边瞧去的时候,视线却在宁宴面上停了半晌,略有些迟疑地问道。   “客人,您可是来过我们云锦阁,瞧着面熟了。”   苏雨见他没认出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倒是觉得不经常出门的宁宴面熟,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   那掌柜的见宁宴不回应,眼神一转,顿悟了。   这老板上回来询问婚服,还另外订了不少女子穿戴的衣裳配饰。这次来,还带了位貌美的小姐,这只怕是娶的是一人,先下心悦的又是另一人了。   “许是我记错了,这几日人多,您瞧我这记性。您二位往这边看。”   宁宴原本还在想着要不要把提前准备东西的事情同苏雨说,谁晓得这掌柜的眼神莫名兜了两圈后,转而又掩饰了过去。本没什么说不得的,被他这么一弄,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了。   “点点,我。”   他话音未落,刚想解释就被苏雨打断了。她像是无心于这话题一般,转身走至一件湛蓝色的衣裳面前,仔细打量了阵。   “宴哥哥,过来瞧瞧这件,我觉得衬你。”   宁宴心绪复杂,几步走上前去站在苏雨身侧,只是匆匆掠了一眼这衣裳,就继续在想方才的事了。   “小姐您不如再看其他的,这件我们少庄家先前订下了,您瞧?”   少庄家?   苏雨听着这话挑眉回望向他,略带兴味地多问了几句,“您们家少庄家可是苏家那位。”   掌柜的原是想糊弄回去,没成想这一遍的小丫鬟点头,脆生生回应道。   “正是我们少庄家苏启。”   懂了,她那位好叔父的嫡子,倒是嚣张得很,她还没点头呢就把这几家铺子给暗自吞了。   苏雨捏着衣裳袖子的手不停摩挲着,垂落下的眼眸中暗光流动,过了片刻才又恢复了笑来。   “那劳烦掌柜的,替我家夫君量下尺寸,做一款款式相近的。”   她指在这衣裳的花纹上,“这处改成银丝白鹤。”   她说话间虽是面容轻松,但方才的气息宁宴却灵敏地感受到了,他捏着苏雨的手心,声音放得轻柔。   “想点点给我量,如何?”   苏雨却是被搅得心绪不悦,刚缓过阵就听见宁宴来了这么句,眼睫忽闪着定定望了他一会,方才轻咳了两声同意了。   “那您二位里边请。”   掌柜的引着他们进了处小隔间,将量尺寸的物件放在里小桌上,笑得献媚地走了出去。   小年轻们的情趣,他懂。   这个隔间虽小,却也容得下两人。宁宴同苏雨站得近,低头就能相互抵在额上,呼吸都听得清楚。   “点点,方才可是烦闷了。”   他之前不晓得云锦阁是苏家名下的,但苏雨今日这么一提,定是哪边出了些差错,怕是与上回苏家旁支来苏府闹的那事有关。   “苏家旁□□几个小啰啰。”   苏雨往后退了几步,在桌椅上坐了下来,仰头瞧着宁宴那张俊脸盯了好一会,又倏然叹息道。   “宴哥哥,你是不是准备着同我成亲?”   她话跳得快,连宁宴一时都没能反应得过来,愣怔着连话都说得咬舌。   “你,你怎么?”   苏雨眼眸亮得皎洁,也没同他说原因,随手捞起桌上的裁衣尺扬了扬。   “哥哥,怎么不脱。”   她话说得低沉,特地带了挑衅在里头,单手撑在脸颊上鼓出一段软肉,目光无辜地仰头。   宁宴低低应了声,指尖落在外衣腰间的带子处,明明睡脱个外衣,偏生被他弄出了新婚入洞房的羞涩。   喉头滑动,褪去外衣后,宁宴安静地站在原地,扬起双臂乖巧等着苏雨靠近。   “多谢点点了。”   她上半身向前倾斜,逐渐靠向宁宴背后。   耳边清静,宁宴有心收敛着呼吸同按捺不住的心跳,不适应地望着一旁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平缓着悸动。   委实是贴得近。   苏雨指尖柔软,温热的指腹滑动在身上,同那些不经意的呼吸一道惹得他心底酥麻。   “很热嘛,哥哥?”   她闷笑了声,逐渐换了下一个方向。   等宁宴披着松垮的外衣从小隔间出来时,面上已经同苏雨一样俱是绯红未褪。   将尺寸报给了店家,另又定了几套衣裳叫人送去苏府后,苏雨才心满意足地打算结账。   “我来吧,点点。”   宁宴拦着。以苏雨那爱钱的性子,他倒是不愿意让她对自己有嫌隙。   “那可不行。”   这难得能显示她的财力,苏雨哪能放过这机会。“哥哥,听我的。”   走出云锦阁的时候,苏雨脚步都是飘的。可算是体验了一会给小情人买买买的心境了。   “我是小情人?”   宁宴嘴角噙笑,心下软乎,在苏雨讪笑的神情下牵住了她。   “小情人,今晚能上金主的床嘛?”   这演技说来便来。却是把苏雨惹得害臊了。   这人总是如此,一会清冷正经,一会什么带颜色的话都能说得出。   苏雨静默着回握住了他,瞧一旁那片湖边竹林风光甚美,便变化了方向牵着人向那边走去。   头顶天色灰蒙蒙的,瞧着有风雨欲来的样子,这几日都是这般要落不落,等晚间才下得大。因此苏雨倒也没管这天气,瞧着那片竹林就走了过去。   “这竹林中央倒是个好地方。”   四周清静不说,看着鲜少有人会走过,况且竹叶茂密算是同喧闹的街道作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宁宴被苏雨拉着前进,突然用了些力道,在中心停了下来,将她轻轻转向了自己这边。   “点点。”   苏雨神色茫然着回头,视线微抬就瞧向了宁宴略带歉意的眼眸,以及苍白的唇色。   “昨日被你闹得晚,今天走着有些昏沉。”   是她疏忽了。   苏雨抿着唇,抬手贴在他脸颊,试探着摸了摸,还好没生出其他什么症状,就是这脸色白得吓人。   “点点不必担忧,换季过后这月都是这样,我习惯了。”   他话里说得温和,转而又将脸放低向苏雨靠去。   “抱歉,方才不应当让三三胡闹的。”   苏雨揽住他贴近的腰,刚侧过脸,一道温热湿润的触感便落了上来,没等她作出反应又移开来。   修长的十指扣着她的手撩动在腰上,精致的瑞凤眼专注地凝望向她,显得难得的腼腆与无辜。   “点点便是口头说说的抱歉么。”   他嗓音清润又故意带了委屈的低沉,哄得苏雨不自觉抿了抿唇瓣。   这样子,是想。   宁宴苍白的唇瓣微张,露出条粉嫩的缝隙来,诱人品尝。   苏雨指尖攀上他的脖颈,“那我再说一遍。”   这遍抱歉是几近无声的。   风卷过竹林,细长的叶子被吹得作响,或有不甚被吹散在四周的。天色逐渐暗沉,蓦地落起大雨来,豆大的雨珠坠落在地上。   宁宴被冻得微觉寒冷,但依旧完成了这个绵长的吻,现下算是全身都是水色了。   话被掩盖在雨声后,苏雨却听得真切。   “喜欢点点。”   作者有话说:   苏雨:文艺青年非要淋雨亲亲(无奈),那就嘴嘴 第15章 戏子vs富商15   雨下得骇人,宁宴只得寻了一座小亭同苏雨一同避雨。谁知刚跨进这精巧的五角亭,那恍若闹市中世外桃源的竹林内便逃出几对男女,先后迈入了这地。   这亭子本就小,再涌进来几人,苏雨只能同宁宴挤在了一块,连身上的潮湿和温热都感知得清晰。   宁宴站在亭子一角,似是给苏雨面前围出了道栏杆,只是方才因这亲热才被润起来的脸色,此刻却显得憔悴同狼狈。   “宴哥哥。”   苏雨蹙眉抿着唇,脸上显现出几分担忧,她余光打量着竹林出口,回想着最近的店铺同这处的距离,凑近宁宴耳边说道。   “不如让我去借把伞来,我们两人去铺子中躲躲。”   小亭四处渗进的雨也不少,若是宁宴又受了凉,只怕是又要去医馆见那位老郎中了。   正当宁宴想着回应时,从竹林那边冒出的朦胧身影径直走向了他们。   “小姐!”   苏三三手上提着两把伞,拧着眉从瀑布般的雨中小跑了过来,进了雨水的眼睛半眯着。   “三三?”   苏雨又侧过了些身子,微怔着拿过苏三三递过来的伞,牵着宁宴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我来撑吧。”   头顶的雨柱被油纸伞遮住,宁宴装似没瞧见苏三三又递过来的另一把伞,将苏雨揽向自己身侧,伞边微斜随着苏雨的步子向竹林外边行去。   “这一把伞能遮住什么,给伞还不要。”   苏三三轻哼了声,小姑娘嫩白的面上浮现出不解与嫌弃,继而又小跑着跟了上去。   路上无人,苏三三受苏雨交代马车行得快,等回苏府时已经下人早早备好热水候着了。   同上回一样,苏雨守在宁宴身侧,只是这次又多了几分愧疚和心疼。人好好在戏楼待着时,是被细心呵护着的,这来苏府的日子里,陪她淋雨都受了几回了。   盯着宁宴将姜汤喝下,另吃了些东西睡下后,苏雨才安心回了主院。   “小姐。”   书房门前柳叔早就候在了一边,瞧着苏雨走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   “这是旁□□位今日送来的,说是让您去临城共同参加宴会。”   又是旁支。   苏雨听着这两字都心烦,她随手接过信封拆了开,半晌后面上神色不变将信纸又塞了回去。   “告知他们,我会去。”   毕竟推脱不得。再说同外城的商贾多接触也是件好事。   苏雨正想着回屋在补会觉,原本应该自觉退下的柳叔又出了声。   “小姐,旁□□位说是请您提前几日启程。”   “我知晓了。”苏雨叹息着应下,倚靠在门口的花架边,半弯着腰捏着刚冒出的花骨朵,冷凝的眉倏得一挑。   “东边那三间铺子,烦请柳叔好好查查。若是多了个少庄主,那便请苏启的叔伯也来看看。”   苏雨启程去外城的事,宁宴次日便知晓了,原也是想陪着去。毕竟马车跑得再快,一趟下来也要个半月多。只不过宁宴因着上回的折腾,果不其然生了病。   “宴哥哥不必担心,安心在家养病就好。”   苏雨披着件青色薄纱外衣,在苏府正门外边,也不避讳众人轻碰在宁宴的侧脸边,顺着向后时在他圆润的耳垂边停留了瞬。   “哥哥,不如先备好我们成亲的物件。”   苏雨唇边微翘,眸中潋滟清润,语气带了故意的停顿。   “等我回来。”   宁宴定定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抿着苍白的唇瓣难得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手里将苏雨刚才悄悄给的帕子攥紧了些。   “宁公子不必担忧,小姐身边带了三三同几位护卫,小姐自幼对这些也是熟悉的。”   柳叔跟在宁宴身侧宽慰了几句,眼神在他捏着的帕子上顿了片刻。深邃的眸子微光划过,无声浅笑着继续说道。   “若是宁公子不嫌弃,我可否请宁公子帮着打点府上的事情。”   宁宴保持着的神情微凝,病气中的脸色悄显红润了些。   “自然,那便多谢柳管事了。”   虽是跟着柳叔也寻了些事做,但苏雨离府的日子里宁宴心下烦闷得厉害,几次睡醒鬓角的发缕都被汗水打湿了。   心上不安,连用膳时也没了胃口。   程伊同柳迩坐在宁宴对面,噤声对视了一眼,面带苦涩地咽下了满桌几近无味的菜肴。   这位饮食清淡,苏雨走时吩咐要府上陪同宁宴用餐的也一样清淡。   更何况宁宴面色如霜,坐在主位时看像他们的眼神都是冷的。   这一桌子愣是吃出了正房同侍君的氛围。   “宁兄,明日能添点其他样式的菜吗?”   程伊苦着脸,天怕地怕唯有口中无味是对他最大的劫难。   宁宴恍惚着讲飘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拧着眉不解地应道。   “自然是能的,我还瞧着你们陪我吃了几日,次次都吃得干净,还以为。”   他话未尽。对面的两人却是懂了,他们哪里是口味一致,分明是怂得不敢吱声。   “宁公子!”   本不该这时出现的柳叔喘着气,年长者鲜少有情绪的脸上满是凝重,说出的话里都带着哽咽。   “宁公子,有要事同您商议。”   宁宴心头一沉,脑中倏然闪过那日算卦所说的凶相。面上不显同桌上两人颔首示意后,走在柳叔前头步伐微乱着进了书房。   门窗被合得严实,宁宴抿着的唇轻颤抖,仿佛预料到柳叔即将说的话,本就清瘦的身子更是如风吹那般卸了力气落在了椅子上。   “小姐几日没有音讯,今日前边传来消息,路过的道上有山匪冒出厮杀,怕是凶多吉少。”   这话中字句压得宁宴喘不过气来,攥着扶手止不住地轻颤。   虽是晓得这小世界不过是系统中的万千设定中的一个,真实的苏雨也并不会受此劫难,但这席卷上心头的无措和酸涩仍旧埋得他难以呼吸。   她应当还活着,只要系统未切换下个世界,苏雨就还活着。   意识到这点,宁宴蓦地从方才的情绪中缓了回来,棕眸越发深沉。   “柳叔可觉得此事中,可有他人手脚。”   作者有话说:   呜呜晚来的短切~ 第16章 戏子vs富商16   “小姐,李大娘刚摘的果子,尝一个吧。”   苏三三怀里捧着个竹篓,素日极喜欢的黑色劲装换成了一身布衣,身后还跟着位面容慈爱的妇人。   “多谢李姨。”   坐在前头望着远处的苏雨转身接过瓜果,同李大娘随意寒暄了几句便靠在乘凉的树下,望向一旁随她坐下的苏三三叹息了瞬。   “三三,我们出来有几日了?”   “快过一整月多了。”   苏三三裹着头薄纱布巾,果肉在两腮鼓着,面无神情地回应着苏雨,只是眉目间显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忧愁。   “小姐,马车没了,咱们要怎么回去?”   听她说完,苏雨又吐了口郁气。   前些日子刚在路上结识了位同行的公子,路中便遇到了群劫匪,摆明了是冲着那位公子来的,招招只对着他下死手。等好不容易躲过一劫,暴雨中弃车逃到一处山边,没等喘下气脚一滑又滚了下来,等再醒来就已经到了一处村落了。   想起那座受惊逃跑的马车,苏雨心头一痛。还好不是最贵的那座。   也不知柳叔他们收到消息没,还有宁宴,这柔弱的身子知道她失踪了,别又病了。   苏雨额头抽疼,望着面前三三期盼的眸子,一时语塞。她费力将僵直的右腿往上抬了抬左右微晃。   “等你家小姐我这腿正常些,就用玉镯当回来的银两启程,先扶我起来去集市买些肉给李大娘他们。”   苏三三叼着颗果子,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水渍,搀扶着蹦跶起身的苏雨站了起来。   村庄外的集市不同洛城街道的繁华,但胜在热闹。苏雨一瘸一拐地靠着苏三三走,虽不过在这修养了数日,路上的婶子都熟悉了大半。   “苏家妹子,腿好些了没?”   挎着竹篮的婶子面容带笑,随手送了煮好的两颗鸡蛋塞在苏雨手里,见苏雨没像几日前那样推脱,咧嘴一笑跟在身侧闲聊了起来。   苏雨浅笑应着,艰难跟上她的步伐,好不容易快结束了这婶子又开了话题来。   “这天仙似的人物在我们这可是极少见了,有了你们两个,这今日又来了一位。不过那位公子看这面相怕是。”   婶子凑近了些,左右瞧瞧见无人看着这边,才小声说出了三字。   “命不长。”   这话听得苏雨一愣,心中警铃微震,同苏三三对视了一眼,倏然间脑中浮现出那道清浅的身影。   苏雨动了动唇,面上神情霎那间变得僵硬。   “您可知道那人的姓名?”   “不晓得,只听说在临村打听事情。苏妹子,我到了,咱们改天聊。”   没等苏雨再多问几句,刘婶扭头挎着篮子小跑着进了一处小酒楼,留下苏三三皱眉望向苏雨。   “小姐,会不会是宁公子?”   苏雨没回话,只是攥着的手不断收紧,肃着脸音色低哑。   “真是胡闹。”   苏雨在打听清楚那人鲜少的消息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也做好了准备。只是当她再见着宁宴时,却是哽咽了。   树下的人影半蹲在地上,衣摆处沾染上了雨后的泥泞。望着远处出神时,双颊被烈日晒得通红,眸中色彩尽失,瞧上去病得比她刚出苏府时严重了数倍,狼狈得让她心头发酸。   宁宴放空地盯着地上衰败的枝叶,一天未曾进食的胃里泛起了一阵阵酸水。自从接了消息同其他人匆忙赶来分散着寻人,每日梦里都是苏雨的面容。   他想着捂嘴难捱地咳了两声,倚靠着身侧的树干摇晃着站了起来,却在抬头的一瞬望见了那位日思夜想的人。   “点点。”   讷讷的嗓音微弱,宁宴竟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面容越发凝重,连奔向苏雨的步子都踏得缓慢。   苏雨眼尾同鼻尖蓄满了干涩,注视着他一步步走来,将自己用力抱在怀中,颤抖着轻靠在她耳边,身上的冷寒药味将两人裹在了一起。   “点点。”   一声声唤着的是苏雨。   她脑中霎时空白,只紧紧搂着清瘦的身影,任由一时难以言说的心跳同情绪泛滥。   面前的人紧绷了数日的思绪在见着苏雨的那刻松了下来,整个人一时卸了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   苏雨猛然撑大了眼睛,想上前但腿上的刺痛使得她分外狼狈。   “三三!”   苏三三应声扶住了快要昏死的宁宴,在苏雨嘱托下先行带着人去了医馆。   等苏雨晚一步到时,宁宴的病床前早早围聚了一群人,愁云满面地望着床榻上的人,那几位熟悉的仆从见了苏雨,欣喜唤了声,而后自觉地遣出了房内。   坐在一旁的郎中提笔落下一处药方,放下笔时又瞥了眼昏睡着的宁宴。   “这病老朽也治不好,暂且也只能先让他缓下。”   “如是能捱过这两日,退了烧,便带到城里头去治吧,若是不能。。。”   他言语未尽,但苏雨明白。   一勺勺喂进药之后,房中已然只剩下两人。   她说不清瞧见宁宴的那一刻是如何的心情。或许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小世界,即便是在任务里做什么,对现实世界的她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雨紧攥着那只纤细的手腕,轻轻贴在脸边,眼角的晶莹一圈圈翻了出来,浸湿了剩下的难解思绪。   她未曾想到能被人如此在意。   村落的落日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他昏睡了几日,苏雨便跟着守了几日,眼下乌青明显。她却觉得还不够,连学着给宁宴哼曲的时候都是心颤颤的。   管他是npc亦或是现实中的人。   苏雨轻轻抚过宁宴温度逐渐正常的额头,摩挲在他额头,轻柔落下一吻。   喜欢便是喜欢。   【滴滴滴,第一个世界任务失败,即将给宿主恢复记忆。】   【恭喜宁总,初级世界任务完成,攻略目标已恢复记忆。请宿主再接再厉,之后的世界会逐渐提高好感阈值哦~】   两道机械音分别在两人脑中浮现,只是晚间沉睡过去的两人都未能听到,只剩下紧靠在一起的呼吸。   *   宁宴再次清醒地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熟悉的院落,躺了多日的四肢酸软无力,脑中亦是一片昏沉。   他记得自己寻到了点点。   圆拱门处缓缓出现了道被搀扶着道身影。远处苏雨正站在几人中间,揉着酸胀的额头,听着这两人在絮絮叨叨。   “苏姐,这下你放心了,苏家旁支摆明了就是想害你。”   “对,幸好你命大,也多亏了宁兄。”   程伊勾搭在柳迩肩头,话痨子似的将苏雨不在的时日里,他们干的大事都捅了出来。   听得苏雨眉角抽抽,“不是,不是苏家那几个崽子,我失踪这事不是他们干的,没人想害我。”   她只是运气不好被牵连,怎么这几人连着柳叔,也跟着把那几位弄了一顿。   程伊叹息着同身侧的柳迩对视一眼,摇晃着脑袋眼中满是慈爱地拍了拍苏雨。   “我懂,苏姐你就是太善良。”   苏雨微张着唇,见这几人说不通,刚想先撤离再去看看宁宴,转身便瞧见了在门口站着的人。   “哥,你怎么出来了。”   宁宴见她眸中光亮鲜明,才切实感觉到心中空着到那片被填满了。他摆摆手,让一旁搀扶着的小厮退下,对上前头挤眉弄眼的两位,微微一怔才恢复了笑来。   “点点。”   他微低头望着上前替他收拾衣领的人,嗓音低哑中透露出一丝黯然,“我方才睡醒,没瞧见你。”   苏雨被他话中的委屈激得一顿,抚在他耳后的发丝处轻轻拽了下,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他。   “你没睡醒前我都在,方才出来处理些事情。”   宁宴没察觉她的异常,只顺应地弯着眉眼,尾指勾着苏雨跟着一同又回到了屋内。   苏雨差人做了些清淡的膳食,他大病初愈也不好用其他的。先下身子正弱,又是因为她病成这样,苏雨只觉得要将这人好好精心养着。   “点点,我能自己来。”   面前的米粥被苏雨一勺勺递向宁宴唇边,没因为他的无奈而停顿。   “点点。”   这声唤得过分娇气了。   苏雨轻捏着勺子的手一抖,清脆的一声,陶瓷白勺又掉进了小碗内。她轻揉了下耳朵,正着神色又继续投喂了起来。   面上柔和平淡,可苏雨这心里早乱成了一锅。   前几日醒来,她脑中突然恢复了现实中的记忆。尤其是里头宁宴的面容,同这系统里的一模一样。   可明明平日在外头冷着脸,西装革履的竹马哥哥,现在坐在她对面,弯着眼尾向她软乎着偷偷撒娇,之前还蓄意勾她。   苏雨一时间混乱了。这倒底是巧合正巧披上了宁宴的面容,还是就是他。   “我的天。”   苏雨无声叹息着,等回过神来就瞧见了宁宴被烫得发红的唇,可这人偏偏一声不吭。   “你,你怎么不说话。”   她匆忙将碗放下,沏了被凉茶用指尖沾着水点在宁宴微张开的唇上,眉头拧着绷成了一条线。   宁宴安静地仰头望向面带愧疚的苏雨,顺着她的腰际揽了过去,唇搭在她僵住的指尖停了下来。   “点点方才在想什么?”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淡,但苏雨却莫名看出了不安。   他太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位哥哥了。   苏雨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在他熟悉的面容上打量了几圈后,才出了声。   “我们之前认识嘛哥哥?”   她问得突然,伏在她臂弯上久病初愈的人一时没能想得清,顺应着答了下去。   “自然。”   只不过过了一瞬,反应过来的宁宴搭在苏雨背后的手一蜷缩,猛然张开的唇上指尖一滑落入的口中,被下意识轻轻咬着,精致的眸中里都是被压下去的晦涩。   苏雨瞧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难得一贯聪明的人迟钝了,必定是要继续伪装起来的。   她却是不想轻易放过他。   思及至此,苏雨几日堆积着的心事被清了个干净。她一贯随性,喜欢便是喜欢,宁宴这样不也挺有趣的。   坐着的人忍住泛滥的思绪,原是想再说几句的,没成想苏雨指尖在他唇中微动按压在那处柔软的舌尖上,使坏着在里边挑了挑。   “也是,说不定你那时还摸过尚在母亲肚子里的我呢,这婚约来得也不奇怪。”   苏雨盯着宁宴面上微不可见的表情,在他眼尾快被因着羞涩而沁出水珠的时候,她才将食指抽了出来。   俯身用唇代替贴了上去,坐着的人昂着头顺应地昂起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被动接受着吻。   原本食指的地方被舌尖置换,一寸寸掠过他的呼吸,听着他在耳边隐忍的喘息,原本苍白病气的面容上沾染着一寸寸红霞。   宁宴的思绪被苏雨的话和吻搅乱,不过此时他却无暇顾及,只能趁着病弱的身躯回应着她。   等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轻轻拉下她的衣袖,结束了这段绵长的吻。   “点点。”   他唤得虚弱,只是仍想确认什么。   “哥哥病快好些,想听哥哥的声音。”   她话中语气无辜,尾上的两字咬得清晰。   苏雨视线下移到他已经恢复正常唇色的地方,眯着月牙眼轻啄了一口后坐回了原处,撑着下巴望着呆愣红着脸的宁宴,顺手将手边的糕点移过去了些。   “哥哥,多吃一点。”   作者有话说:   比心回来了!   苏雨:多吃点,才能( ) 第17章 戏子vs富商17   宁宴抿着微肿的唇,指尖捏着白勺将粥搅得混乱。苏雨已经出去一段时间了,可她方才试探的词句还在耳边萦绕,一字字戳着他的心底。   点点怕不是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宿主,上回零号提醒过您,但是您那时候在昏睡。】   好不容易挣脱开静音束缚的零号系统,冒着机械音小心翼翼在宁宴耳边回放着当时的音频。   “她知道了。”   宁宴念叨着这话,耳尖却烧得通红。那他方才的那些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全被当成笑话了。   小扇似的睫羽轻颤了颤,宁宴冷凝着的面容上添了一抹晦涩。他确实是不敢踏出这一步,连承认都不敢轻易尝试。   【宿主,这至少表示您完成了任务,成功让苏小姐心动且好感度达到了初级水准。】   安慰的话并未让宁宴减去几分愁绪,他咽下一口白粥,静静望着苏雨方才坐过的位置出神。   “宁公子。”   门外苏三三的声音细微着飘了进来,没等一阵宁宴便穿戴整洁地走了出来。   苏三三一向是跟着苏雨的,鲜少有一个人的时候。宁宴将随意穿上素色衣衫抹去了些皱褶,抬头望向了她。   “方才有急事,小姐赶去铺子了。”   她话中顿了顿,轻咳了声才继续说了下去。   “府上又来了位自称是小姐未婚夫婿的公子,柳叔让我来请姑爷过去。”   宁宴缄默地听着,在听见‘未婚夫婿’几字时眉头微蹙,他低头打量了番身上地穿着后,颔首回应了苏三三。   “好,劳烦请那位公子多等片刻。”   苏三三话音刚落,耳边听见宁宴低声的应合,片刻后门口处雪白的身影又消失了去,只留下轻微的药香。   等宁宴出来时大厅内早围坐着几位俊俏公子,谈话间偶有笑声。他换了身先前苏雨特地给他定制的衣裳,神色自若着迈了进去。   坐在柳迩身侧的那位年轻公子,瞧见宁宴的那瞬神情微微一愣,转而眉眼舒展着笑了起来,起身迎了上去。   “宴兄,你怎么在这?”   他眉目同宁宴又五分相似,但不同于宁宴的清冷病气,他脸上的是明艳朝气。   宁宴被他这话说得摆出的气势都愣了几分,眼神在他脸上多待了片刻,在记忆中搜寻了番此人的面容,方才记起是在商会中偶然见过一面。   那人边跟着边似是瞧不出宁宴脸色般寒暄,只不过吐出的话倒是一句比一句让人厌烦。   “。。。苏家主聪慧貌美,与我正是相配。有如此妻室,我李家何尝不能再续昨日光景。宁兄,你不知道我来时曾与苏家苏启相处过,这临边地几家铺子我相中已久,等我二人成婚,这对苏家主来说还不就是见小事。”   他这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厅中一侧正坐着柳迩同程伊两人,听着这话面上笑意微顿,对视的眸子里都写了‘晦气’两字。   正坐在主位处听着他犯浑的宁宴捏着茶杯不停摩挲着,趁他喝茶停顿的功夫,将方才接过的那张信件拆了开,神色平淡地说道。   “可是讲完了。”   里头内容熟悉,但原本应该在的图纹却是不见了。没再看一眼,宁宴随意将那叠展开的信件差人又放回了他身侧的木桌,只轻飘飘地叹息了句。   “李公子,这信件可有拆看看过?”   “自然。”   “那便好,以后少睡些,去官府交代吧。”   话音落下,早受吩咐候在两侧的仆从涌了上来,将厅中那只吵人的来源神情茫然地带了出去。   耳边清静了,底下的两人刚想着要开口,宁宴便淡淡着将目光又落在了他二人面上,周身气息微微浓厚了些。   “你们两个也是,府上不留闲人,更何况你们都是外人,在苏府住了这么些时日,对点点的名声也不好。”   “再说,苏府有两位正经的主子就够了,要这么多未婚夫婿。”   宁宴说道这处轻哼了声,将茶杯中最后一口抿了,幽幽目光顺着放在了他们身上。   “若是以后有何难处,宁某定当相助。柳公子,程公子,意下如何?”   他话里话外都是赶人的意思,没给两人半点拒绝的意思。原本还乐哉地瞧好戏的程伊被哽住,只好顺着应了下来。   这一场,宁宴这位默认的姑爷明里暗里直接将剩下的几位未婚夫婿退了个干净,那副在苏雨面前截然不同的模样瞧得她心中发笑。   “宁老板。”   苏雨从一侧的角落走了出来,眼尾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等瞧见宁宴霎时间的愣怔与羞赧后,为了不表现得出自己方才一直在暗中听着,她将嘴角的笑意扯平停在了他跟前。   “宁老板,刚刚挺大威风的。”   面前本是沉着的男人被她刻意作出的清冷表情弄得微慌。他方才做的事情,点点怕是瞧见了。   “点点,我。”   他话顿了一会,见苏雨并未有其他反应,又突然静默了。   苏雨不用猜也知道他又会乱想了,指尖捏在他耳廓轻掐了掐,话中语气惊讶。   “啊,我忘记了,阿宴一向话少。”   “点点。”   宁宴耳尖微红着将她胡乱点着的手牵住,望向苏雨的眸子深邃,他神情认真摆出一副询问的模样,但只轻轻唤了苏雨几句又停了下来。   苏雨轻笑着打断了这人无意识的黏糊,“我只是回来拿件东西,过会再出去,你这样我怕是要晚走了。”   宁宴抿唇松开了搭在她腰上的手,刚想叮嘱她早些回来,苏雨便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趁人还在消化中,憋着笑赶忙溜了出去。   这不得趁着机会,多逗弄几下在现实生活中循规蹈矩的老正经。   *   晚间并未让宁宴一个人在院子单独等她许久,苏雨寻柳叔交代了会事,便又跟着回到了主院。   她早差人将侧院宁宴的物件全搬了过来,原以为还要再三吩咐院中仆从几句,谁知道那几个丫鬟小厮乐得跟自己要住进去似的,连着点头赶忙去做活了。   主院大厅原本空荡的一侧被郁郁葱葱的盆栽占据,多了几分别样的生气。   “他倒是一贯如此。”   苏雨唇瓣微翘着叹了口气,指尖随意捏着上边的细长叶子,若有所思地望向刚被收拾好的房间。   他倒是在府上树起了名声,连自己院中的丫鬟小厮都乐意为他做事。   “小姐。”   苏三三从一侧窜了出来,面上无端显露出几分不同的羞涩,圆溜的杏眼飘向一侧。   “您要的东西准备妥当了。”   “好。”   宁宴早早便候在了苏雨房内,披着件宽松的外袍在屋子里头走动,只是走过桌台上那一叠精致的裙衫时,才又忍不住悄悄垂下了唇角。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雨打开房门时,宁宴正望着这一打同戏服有几分相似的衣裙出神,等重咳了两声他才肯回头。   “阿宴。”   晚间微热苏雨身上的薄纱清透,晃得他眼神忽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宁宴只缓缓说出了一字。   “好。”   苏雨眉眼带笑,轻轻将宁宴按到了梳妆台前,用着青涩的手法在他眉眼处画着妆。   笔下的肤色如玉,清秀地似一张白纸,只乖巧地等着苏雨在上头作画。   “阿宴,宴哥哥,头再抬起些。”   她靠得近,呼吸微烫向宁宴耳边,指尖点在他下颌处轻轻往上抬起。   宁宴闭着的眼处被胭脂染得粉嫩,他原是想回声,但耳边突然多了道浅笑。   “阿宴,今日原是想问我什么的。”   眉笔被放回原处,苏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趁着宁宴缓缓睁眼的时候,把他颜色涂得匀称的口脂伸手抹出了边。   “点点。”   苏雨轻声应会,在宁宴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将面前宽敞的梳妆台随意清理了些,空出一片足以坐下一人的位置。   宁宴前几日被苏雨细心照料着,身子也好了不少,再加上病了的这些时日清减了许多,连着腰肢也越发纤细柔软起来。   她闪开视线,捏着宁宴搭在她腰际的手,装似随意地说道。“哥哥,坐上去吧。”   古代就是没有可调节转椅,再加上烛火太暗,低着头化得太累了。   她一指曲在台面上轻敲着,自以为意味鲜明。   但在宁宴眼中苏雨眸中的神色同那日在寺庙中一般,无辜但满是暗藏的侵略性。   他顶着面前炙热的温度,板正着绯红的脸,神情严肃话中带了训诫的意味。   “点点还小,不要老想着这种事情。”   桌台上的胭脂盒又被拿了起来,苏雨刚抬起头眼睛眨巴着愣住了,“什么事情?”   她新开了盒脂粉对着铜镜试了试颜色后,单手撑在了梳妆台边,半弯着站累了的腰,又拍了拍这台子。   “坐不坐?”   面前打扮得旖丽的戏装美人,浓厚脂粉下的艳色似乎要弥漫开来,他避开一边的视线,放在腿上的双手蜷缩了起来。   半晌,轻颤着睫羽站起了身,双臂撑在桌边,动作间将自己送上了台面。   低头凝视着苏雨,嗓音暗哑。   “做。”   作者有话说:   苏雨:我当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宁宴:做!做啊! 第18章 戏子vs富商18(完)   月色透过窗散落在他侧颊,描着水润胭脂的唇色撩人心弦,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难懂。   苏雨微抬起头沉进他澄澈的眼眸中,黑棕色的瞳孔映着清晰的人影,一点点靠近让人忍不住沦陷其中。   恍然间意识到方才的动作分明是带了几分别样意味,反应过来的苏雨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偏开视线前,睫羽微颤着拿余光心虚地打量了几番安静坐着的宁宴。   她虽然是有心逗弄,但她也没胆子大成这样。   不然还是糊弄过去好了。   苏雨打定了主意,装作面色自若地将抹在手背上的脂粉,轻抹在宁宴不知何时闭上的眼下。指腹下的皮肤微抖着,惹得她也莫名喉头干涩。   “阿宴。”   “嗯。”   眼前的人低声应和,就在苏雨打算开个其他话题缓解下现在的氛围时,她站得挺直的双腿外侧被轻抵上一双腿,牵着她不自觉往里靠近了几步。   苏雨被这举动惊得愣怔,抬头间就看见宁宴已睁开了眼,眸中带笑地望着她,双臂倾斜着撑在身后,眼尾微扬着似只懒散的狐狸。   “点点原是个纸糊的老虎。”   亏他方才还想多了。   梳妆台比一般的宽敞,但上面摆着木盒瓶罐。宁宴撑在上头为了不压着镜子,只坐了一半的空地,先下双腿空悬着略有些酸胀。   宁宴说完这句,便想顺势一滑从桌上下来,没等鞋落地又被苏雨推在了原位。   “阿宴是从那学来的这些?”   “你上回带来的话本里头。”宁宴双颊被倏然升起的温热染得通红,话中顿了顿。“第四页。”   “那第五页是什么?”   苏雨摩挲在他脖颈后,往前微微一按,将他未说得出的话堵在了唇间。   喘息声在耳边浮现,梳妆台上摆着的小巧瓶罐都被不经意间挥在了地上。   柔软的唇被咬得发胀,宁宴身上的衣衫被扯动,露出白嫩的脖颈来承受住下一步的亲吻。   水到渠成的时候,似乎并未有多少顾及,只知道凭着本能的爱意在靠近。   “宴哥哥。”   她极喜欢在心声如鼓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唤这三字,咬得绵长又酥麻。   早准备好的衣裳被穿上又褪去,面上的妆容连同皎白的核心被洗得干净。   宁宴隐住了自己的爪牙,眼尾带着朦胧的水雾靠在苏雨肩头。年长的人不爱将情绪宣之于口,连句嘤咛同叫声都隐忍在唇缝,半点没有之前主动撩人那股子气势。   可偏偏苏雨爱逗着他说话,   “这是第几页的?”   “宴哥哥唱曲给我听好不好?”   晚间主屋通明,暗哑磕绊的戏曲声,微作停顿的喘气哭腔,飘散在里头染了一室朦胧。   次日醒来时,宁宴张嘴说出的话都是嘶哑的。偏偏苏雨还哼着昨晚上不知道唱了几遍的曲子,搀扶着他起身。   走出去时,苏雨面上就差没写上‘神清气爽’这几字了。   不过苏雨好歹是个有分寸的,顾及着宁宴的身子,昨晚也并未难为他多久,顶多就是吃些豆腐罢了。   苏雨趁着宁宴回去补睡,转身去寻了柳叔商议事情。她出发去临城前曾许诺回来就成亲,这事她记得清楚。   虽说是在小世界里面的事情,她现下亦恢复了记忆,知晓宁宴不似他表现出的沉稳,同她在一起时倒是他的不安感强些。   这做得这些事情苏雨并不后悔,相反她倒是很乐意。   柳叔昨日同苏雨交谈到一半,就被人叫了去。今日有空领着苏雨到了一处闲置的库房,里边木箱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是?”   苏雨心中有猜测,但仍旧是再问了句。   “都是宁公子准备的,说是给小姐的。”   柳叔面上难得显露出和蔼,对着苏雨说了好一通宁宴的好话,连在苏府多走了两圈锻炼身体也要夸赞几句。   苏雨站在他身侧听着宁宴的事情,月牙似的眉眼弯得愉悦,等柳叔说完后她才开了口。   “那烦请柳叔再帮忙置办些成婚该用的东西吧。”   苏雨本就是打算先暗地里置办这些东西,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也一并让宁宴在家安心养病了。   府上请出去了那几位赖着不走的人也冷清了不少,再加上苏雨忙着在外准备,一时间府上也就剩下宁宴了。   终于,因着感觉被冷落,本就病弱的人一连几日胃口都小了。   难道真像话本里面说的,得到了就不珍惜。   宁宴垂着眸子视线在久久未曾翻过一页的书本上不动,指尖捏著书册一角折来折去,半晌站起消失在了主院。   南边茶铺中的一间小屋子里,桌上铺满了被揉得发皱的书页,苏雨桌前站了位几位小厮,正恭敬第向她介绍着这纸上服饰的不同。   她揉着泛胀的额角,将剩下站着的人遣散了。   “知晓了,你们退下吧,我再看看。”   屋中安静了会,不久桌上又多了只食盒,苏雨撑着手臂皱眉往上瞧时,又听见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苏雨下意识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还好方才收拾整齐放在一侧了,应当瞧不出什么。   “你怎么来了?”   她话中语气平淡,甚至丝丝提防的意味。   倒是给宁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眼神清冷,捂唇低头望向苏雨时眼尾被咳得发红。   “你要是厌烦了。”   这人装委屈的手法越发熟练了。   苏雨叹息着站起了身,边瞥见宁宴有意无意瞧向画纸,心中暗笑。   既然快要被发现了,她也没打算兜圈子。   苏雨搭向身前人冰凉的手替他暖了暖,将人牵到放着一打书册的一边。   “可要拿出来瞧瞧。”   宁宴缄默着摇摇头。他一向聪慧只略微瞧了瞧册上的店铺名,便知晓了苏雨想干什么。   连着发丝都转而变得惬意了。   苏雨顺着抚在他背后的美人沟上,被他不明显的神情变换弄得软乎。   “不如现在这里成个亲?。”   “好不好,宁大总裁?”   倏然间,略带浅笑的声音戛然而止,连着眼前的光景都变得模糊起来。   宁宴背后被她伸过来的微凉指尖激得一晃,又在听清她话中词句时凝滞住了呼吸。   小世界规定若是被攻略目标说出现实生活中的身份,便会立刻切断现在的世界进入下一个。   都怪这些时日放松了警惕,连这规则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下个世界,点点还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喜欢他。   没等他再多看几眼苏雨,也没温存几下,耳边就连风声都静了下来,只剩下熟悉的机械音。   【第一个世界时间开始倒计时】   【1】   【2】   【3】   【请宿主做好准备进入第二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苏雨:我***,我辛辛苦苦准备的求婚啊! 第19章 双生子vs杀手1(二更)   眼前昏暗一片,月色被隐藏在薄雾之下,将原本就漆黑的屋里映衬得越发冷清。   苏雨紧攥着腰间的匕首,调动起内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贴在柱子后头屏气隐藏着身形。   一扇屏风后边便是她要刺杀的目标,下单的人给的信息模糊,只说是要刺杀宁家现任家主,却是连张画像都拿不出。   正当苏雨观察着从那个位置下手较好,隔壁的院落中突然起了火星子,原本清静的屋子里瞬间点亮了烛火。   苏雨衣摆微晃动从屏风后窜了进去,却发现床上只微微隆起一段幅度。   根本没有人。   “该死。”   苏雨无声咒骂着,在里屋房门被推开前,寻了地方从窗户逃了出去。   幸好府中的是从早被那处火情引了过去,等这边的异动发现时,苏雨已经逃到一处无人的院子里先行躲藏起来了。   只是没等苏雨在这地方休憩片刻,偏小的主屋里边便传来了阵若有似无的气味。本平静的心跳顿时如钟鼓一般,脚步也不自觉着向里边迈去。   不对劲。   苏雨猛得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清醒了片刻,鼻尖的香味过于浓厚扰得她全身发软又燥热,被纱布裹着的皮肤上血色的蝴蝶纹路若隐若现。   不能再多待了。   苏雨用着匕首在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睁大着眸子企图维持清明。但却没想到,划出了道伤口后,手臂上的蝴蝶纹路变得刺痛起来,似是有千足虫在心口咬噬一般难耐。   “点点。”   是谁在叫她。   苏雨眨着迷蒙的眼睛,鼻尖的气味似乎是特意勾引着她前去。她只瞧见落下的白色纱幔,耳边逐渐传来一道道痛苦的隐忍之声。   走得越近,身上的炙热就更加明显。直到逐渐意识变得模糊,连做些什么都是顺着本能。   “唔。”   似是欢愉似是痛苦,床幔被一只手拽起又拽落,只从缝隙中透露出隐忍低沉的单字音节。   等她回过神来时,夜晚的漆黑早变成了白昼的光亮,她刚想照常从床上起来,却被眼前的光景弄得眼前一晃。   她不知什么时候躺上了冰冷的床榻,枕边还多了道身影,用着薄毯虚虚遮掩着,她无意识的一扯,底下的光滑白嫩就显现了出来。   !   清醒了!   苏雨猛得从床上做了起来,撑大着眸子望向身侧的人。   躺了个男子!   关键是,还未着寸缕!   苏雨慌乱间又拖动了两人身上的薄毯,用着余光屏气凝神地又看了一眼。   “呼。”松了口气。   幸好,有最后保障。   身边的男子似乎是被吵醒了,嘴中发出一句低沉的哼响,再一次将苏雨绷紧的神经唤起。   “唔。”   背对着苏雨的男子凌乱的发丝被人撩在一侧,上身里衣散落在中间,纤长的脖颈处沾染了丝丝血迹。   苏雨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的唇瓣,丝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片湿润,她愣怔着舔了舔。   “我昨晚,玩得这么,野吗。”   指尖轻蜷,等等,这手下的触感?   苏雨沉默了片刻,将放错了位置的手收了回来。脑中混沌一片,没有丝毫昨晚的记忆。   可在这府中多待一刻,她或许就会被发现。   被褥被轻轻掀开,苏雨将松动的领口收拾整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趁着没等麻烦找上她先溜了才好。   床榻上的男子似乎是被惊动了,从薄毯里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了打算溜走的人。   瞳孔中水雾铺了薄薄的一层,显然是还未清醒,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丝毫声响。   这是个,哑巴?   苏雨眨巴着眼睛,伸向他哑穴的手一停,换了个方向将落在他肩头以下的衣衫拉了些上来。   才将视线落在了他面容上,苏雨一时语塞唯独剩下,绝色两字。尤其是这绝色唇上肿起还沾染着潋滟的血渍,一双瑞风眼放空着看向她,平白显得无辜又腼腆。   糟糕,他这幅狼狈的模样莫名让某人觉着良心被戳中了。   宁宴嗓子沙哑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等到了苏雨,他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寻不到她。   他伸手将苏雨的手心拉了过来,泛红的指尖在她手心划着。   ‘别走。’   手心被弄得酥麻,他耐心写了几遍后,抿唇望向苏雨等候着回应。   但是苏雨她感应不出来,只觉得被划过的地方发痒。   正想再和他说几句,这处偏僻的院落外边倏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   苏雨盯着他期盼的眸子瞧了片刻,紧急间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想我救你出去?”   这美人颜色艳绝,寻常人家有了这么个美人,都舍不得让他住了在这么一处杂草丛生,看上去就破落的偏僻院落。   更何况一般达官贵人就喜爱圈禁美人来供他们亵玩,这个怕不是早被抛弃了的小可怜。   又还是个不能说话的。   可带一个人逃出去必定会加大被发现的风险,她这还想接完最后一单金盆洗手,带着她的小金库退休呢,可不能这么平白无辜丢了性命。   “抱歉,外边的这群人大概是来抓我的,你不必害怕。这匕首交予你,保护好自己。”   苏雨将自己腰间唯一带着的匕首丢在了他身侧,看着他水润的眸子莫名有些不舍起来。   算了,之后再来拐个人也不难。   吧?   “我会来找你。”   宁宴张了张唇,体内的蛊虫在感应到苏雨离去时,又不安分地蠕动了起来。   “唔。”   宁宴面色苍白,鬓角的发丝都被浸湿地粘在一侧,他紧紧咬着唇将单字呜咽堵住。   趁着门外的人还未进来,将昨晚弄出的狼藉掩饰了起来。   门被人重重敲响后,也没等宁宴作出反应,便涌进来一批仆从,方盘上垒着小巧的白瓷瓶罐,以及一把刀。   “大少爷,到时间了。”   另一侧,避开府中护卫逃了出来,在酒楼填着肚子的苏雨正望着楼下走动的人同系统交谈着。   只是筷子夹着的菜已经发凉了。   “你刚才说什么?”   【宿主,这个世界切入太急,所以出现了一些小故障。】   一号系统机械音微弱,一贯没有起伏的声调竟然也能听出一丝拘谨。   “所以呢,你不给匹配对象信息,就告诉我是昨天晚上那个男子?”   【本系统的宗旨是给宿主提供沉浸式任务体验,宿主加油先解救出匹配对象,请保持初心清心寡欲哦~】   苏雨咽下口茶水,叹息着揉了揉鼻梁,耳边机械音下线空留下一段退场音频。   “到处都是谜语人。”   她如今的身份是暗楼的头牌杀手。这身份是酷,可她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天天潜伏在宁宅预备着如何刺杀,难得昨天有机会还被搞砸了。   指尖在台面上轻轻敲了敲,苏雨又叹了口气。   她就不该随便应下要去救那位男子,这倒好给自己惹了麻烦,还必须配合匹配对象的要求。   留了几颗碎银子,思索着要如何再潜进宁宅的苏雨离了酒楼,在街道上走着。   临城离朝堂偏远,多得是各派的江湖人士,这城中宁家的悯生剑法便是江湖中武学名册上数届居高不下的秘学。   因此即便是宁家鲜少参与江湖中事,从宁家出来的弟子也一直受人崇敬。可宁家一向深入浅出,只在临城一隅住着,平日也没人去打扰。   “哎,难啊。”   再钻空子潜到苏家主面前难,救那位美人也难。   苏雨叹息着脚步一转正准备再去宁宅门口溜一圈,没等走进就瞧见原本应该清静无人的府邸正门处聚集了一排年轻女子。   “各位姑娘不要着急,填了单子的排在一侧,另有护卫领你们进去。”   这是在招丫鬟?   巧了,机会不是赶上门了。   苏雨排在右侧拿了单子仔细瞧了瞧,确认完没别的奇怪要求,填了姓名和住处转身就跟着护卫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宁宅。   一个时辰过后,装作温婉腼腆,压制住内力的苏雨接受完检验,换了身青素色的丫鬟衣衫,被留下先去厨房熟悉工作了。   倒是顺利得很。   “进了宁府,就要规矩做事,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家主亦不会亏待了你。”   走在前边的年长丫鬟冷着脸色,端着架子训诫着跟着的苏雨,一路上将这府中的情况粗略的介绍了遍。   “你的住处便是这里,南边那几处院落是主子们进出的,若是没有传唤就不要过去。记住了没?”   “知道了,多谢姐姐。”   苏雨柔和地对她扬着笑,等目送着人走远了,才进了这处敲上去整洁却偏小的屋子。   还算能住人,不然她算是亏待自己了。   苏雨推开小屋里的窗户,遥遥望向远边的目标院落。宁宅的布局她这一月摸了个大概,只是仍有些地方不熟悉。   就像昨日的那处院落。   虽说是偏僻,院落门口也被加上了几道门锁,也无人看管,但里边却住了位面色苍白的男子,还有她那日的异常反应。   苏雨越想越瘆人,抚着手臂上泛起的疙瘩,晃了晃脑袋散去那日美艳的身影,满脸地不可置信。   “我该不会是遇鬼了吧。”   作者有话说:   宁宴微笑:是的艳遇人鬼情未了 第20章 双生子vs杀手2   夜黑风高,头一天进宁府被安排着去杀了一天鱼的苏雨潜在房梁上,晚风拂过面一股子鱼腥味直往鼻尖冒去。   前头的那件院落便是昨天遇见那位男子的地方,不同昨日的破落灰暗,不知怎的突然多了许多侍卫在里头站着,灯火通明的样子甚至让苏雨觉得是探错了地方。   被用几道门锁锁着的院门口处,站立着一位背影熟悉的男子,一袭宽松的素色衣衫被风垂得飘起。   苏雨屏着气从屋顶一端跳落在丛中,靠近了些看去,却莫名觉着这男子的身影有几分相识。   倒像是昨晚艳遇的那位。   远门处的人转过身来,显露出那张清冷的面容。   竟是和他一模一样。   正当苏雨思绪还未转动片刻,那人衣袖晃动间微露出手里拿着的面具,缓缓戴了上去,半面浅金色莲花纹路在月色照映下称得他格外惊艳。   “这面具。”   苏雨愣怔地趴在丛中,随身一躲靠在了一旁枝干粗壮的树边,遮掩去了些身影。   历代宁家主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可却有一物能让人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那便是这窥莲面具。   苏雨咬着下唇无意识抱紧了半边身子,余光虽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光影动静,但心里头早已掀起了阵惊骇。   她给了贴身匕首的男子居然是宁家主,即是她的匹配对象又是前些日子刚接下单子上的刺杀目标!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树墩边的灯笼影子暗淡了许多,未能捋清楚思绪的苏雨拉上了黑色面罩,转身消失在了原处。   宁家厨房丫鬟的住处离这处偏僻的院子较远,等苏雨躲过府上的侍卫从茅房换了身衣裳溜出去时,已近深夜了。   苏雨抬了抬胳膊嗅了下身上的味道后,鱼腥味同粪坑味道诡异地交织在了一块。她呼吸一滞,脸色铁青地加快了步子。   宁府给的待遇不错,连厢房都是单人间的。也幸亏如此,苏雨轻手轻脚地从正门进去时,也不用担心惊着了隔壁的丫鬟。   随意将身上的夜行衣褪在了地上,没敢点起烛火,只随意将桌上的茶壶拿了过来,直接对着嘴灌进去几口。   她背对着床榻,自然也没发觉原本被叠好的被褥处,先下微微隆起了一丝幅度。   “哎。”   夜间不宜思绪,今日发现的事情她心中分析了数次,得出来的阴谋论起码能写上几本话本了。   苏雨从小柜子里头拿出件白瓷小罐,走到床边倒出些粉末洒在了手心,正想解开腰间的衣带上药时,背后却传来阵细碎的翻动声。   有人!   苏雨手中攥紧了瓶罐,只等着背后呼吸声逐渐显露出来时,反手瞬间将他压制在床上。   纤细的手腕被人拽在了床头,苏雨压制在他双腿边,备用的匕首银光抵在他喉头起伏的地方,只需轻轻一动便可丧命。   宁宴惊愕地望着身上的人,面上清冷的神情早变成了隐忍的痛苦。他不在意苏雨现在是打算袭击他,只觉得身体内的蛊虫在游走,每一次移动都是钻心地痛楚。   他又发病了。   鬓角发丝微凉,他咬着口中的软肉,将被苏雨捏着的手腕轻轻转动,边又撑大眸子将眼底的情绪透露给苏雨。   唇瓣微动着无声说道。   ‘是我。’   苏雨蹙眉将视线仔细在他面上打量了阵,方才意识到是他。若是按照她昨日的必定是好心安抚,可是如今面前的人却不得不让她拉紧了脑中的弦。   “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快就从那边闯进了她的屋子。   苏雨冷笑一声。得亏她昨日信了他是个小可怜,可现在分明是个试探不出内力的老狐狸。   她略微松开了束缚,顺手将宁宴头上的发带扯落了下来,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扣在床头。   “说吧,有什么目的?”   宁宴抿唇望向她戒备的模样,心头有些猜不准她是知道了还是只知晓了一半。   可他如今正处于发病期,连话都说不出,更别提向她解释了。   更何况,体内的蛊虫似乎是感应到了苏雨的靠近,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可它越是兴奋宁宴便越是难耐。   “唔。”   他张开唇,连只字片语也吐不出。生怕口中的呜咽再将苏雨吓着,又沉默着闭上了嘴。   宁宴清澈幽静的眸子静静盯着眼前的人,下巴微微抬起将目光转移向了被扣住的手腕。   他这动作意味明显。苏雨挑了挑眉头,将手上捏着的匕首重新收回在一边。   “你是想我把你放开。”   宁宴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边又张开了嘴无声‘啊’了几句。   他现在不能说话。   苏雨叹了口气,戒备的眼神在他单薄的身上兜了一圈。   随意在他身上挑了挑想瞧瞧是否藏着些武器,结果还没等她怎么着呢,原本跟个哑巴似的人呼吸一滞,难以克制地痛苦呻.吟了起来。   这音量可比之前的大了许多,吓得苏雨连忙靠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宁宴死死咬着唇,紧闭着双眼四肢疼得瘫软,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身子痛得瑟缩,但模糊的意识却领着他向苏雨靠近,这模样瞧着要比昨日难看不少。   苏雨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了,这人要是死在她手上,真不知是该立刻去领赏金好,还是沉默了。   心中的一小杆称微微动了动。   “算了,你要是有不该有的心思,就活不过今晚。”   发带被解开的瞬间滚烫的身子落入了怀中,还带着轻微的瑟缩,再加上这份堪称绝色的面容。苏雨可耻地心软了,莫名地将他往怀里揽近。   刚想再询问句,宁宴却拉开了衣衫露出了脆弱的脖颈,刚被解放开的手按在苏雨脑后将她按了下去。   “你?”   苏雨看不到的位置,宁宴正双眼无神地无声说着话。   ‘帮帮我。’   眼底下是她留下的痕迹,他身上皮肤细嫩被咬出的牙印血痕都清晰可见。   似乎是感觉到苏雨并没有什么动静,宁宴凭着本能又向她靠近了些,自己也低下头来将唇扣在了她的肩膀上,张嘴咬了上去。   说是咬不如说是触碰,他在示意着苏雨该如何去做。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莫名闪现出几段昨日意识模糊时的画面,似乎也是像现在这样。   咬入,将尖牙贯穿下去,然后舔舐。   背后的衣衫被人攥得发皱,苏雨突然觉得手臂处的传来阵灼烧的痛感,只停留了瞬间后恢复了平淡。   耳边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苏雨只觉得怀里的人烫得似火炉。   想着推开宁宴却又粘了上来,喉头发出呜咽的声响,委屈又充斥着依赖。   “你先松开。”   宁宴睫羽轻颤了颤,平复了下混乱的气息,单手撑在床边又坐了回去。   他伸手扯过苏雨的手,低垂着头神色认真地在她手心写着字,一笔一画极其缓慢地动作着。   ‘我没想害你。’   手心被微带茧子的指尖磨得酥麻,写字的人一遍遍‘说’着。   大概是连苏雨都觉着不耐烦了,宁宴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又无奈地回望向她。   面前的人清着嗓子,心虚地缓慢转移了视线。   这黑灯瞎火的,作为暗楼理的头牌不会感应个字怎么了。况且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写骂人的话。   宁宴缄默着思索了片刻,倏然间后悔没带纸笔过来了,可算是体会到什么是哑巴亏了。   若是跟苏雨比划手语,她大概也不会看得懂。   “这样,我说一句你点头或者是摇头。”   苏雨冷着脸无情地将他刚松下来没一会的手腕系了回去,像极了一下床就翻脸的女人。回身见他单穿了件薄衫,又下意识将被褥掀起顺手盖在了他身上,动作间的熟捻连苏雨自己都没察觉到。   她抬头困顿地打了个哈切,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半眯着眼睛瞧向宁宴继续说道。   “你刚从院子出来?”   点头。   苏雨附和着颔首,那看来这人的身份八九不离十指定是和苏家主有关了。   “你会武功?身上有,嗯,病?”   沉默片刻,点头。   “我和你身上的病有关?”   点头。   “你知道我的身份?”   宁宴静默着将视线转向她地上的夜行衣,以及丢在一边的匕首,点头。   莫名觉得被嘲讽了的苏雨,突然觉着自己问这些还不如直接些。   “你是,苏家主?”   这回面前的人没有即刻给出回应,被束起的手紧扣在一块,虎口处都被白皙的指甲掐出了红痕,才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   苏雨更偏向于自己看到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第一时间却是想信他。倒底是心中存疑,沉思片刻后苏雨决定。   睡觉!   算了,或者这单巨款赏金她不要了,改明天就安安心心退休算了。   “你走吧,我要睡了。”   苏雨躺在床上侧卧着望向被松开的人,刚在心中暗叹着美人计可是真的好使,就反手给了自己轻轻一巴掌。   清心寡欲啊,苏雨,不可堕落。   她困倦着往中间移了移,刚想闭起眼睛却看见跪坐在床边的宁宴将床幔拉了下来,回头无声说了几个字就又重新躺回了她身侧。   苏雨表示这回她真看懂了。   作者有话说:   宁宴:我要和你困觉~~~   ps:写咬的时候莫名感觉在写古代abo哈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双生子vs杀手3   街道嘈杂,苏雨同另一位厨房丫鬟从糕点铺子缓缓走了出来,前面的那位丫鬟见她呆楞在一边的小摊,皱着眉没好气地提醒了句。   “珠珠走快点,才进来几天就想着偷懒了。”   正出着神的苏雨倒是没听到她嘀咕声,只被拽着往前走去,等手肘间的食盒被弄得险些晃斜时才松开。   苏雨心不在焉地同她并肩走着,脑中想着的却是昨日的事情。   她昨日就差被用匕首抵着赶人了,宁宴却依旧一副安然的模样静悄着躺在他身侧不动,单薄的身影微蜷缩在墙边,倒是显得怪可怜的。   因而苏雨可耻地摆烂了,睡一块就睡一块吧。现在想起自己倒也是心宽,这么个身份未明的人都敢留在身侧。   只不过今早醒来的时候,宁宴早就没了踪影,单剩下枕边放着的匕首,是之前她赠予他的那把。   苏雨手搭在腰间,蜷在衣袖中的手摩挲着匕首,眼见着就快进宁宅了才又收了回去。   府上今日似是有几分不同,连原先一向在府中走动的那些侍卫都不见了人影,厨房中的事务比往日也多了。   苏雨跟着食盒放在中间的架子上,心中略思索了一番,借口腹痛去靠近家主的住处边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院落门口聚集了一列的侍卫,肩袖上绣着的都是象征着身份的金色莲花。   不久,那道熟悉的身影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身侧跟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管事,正凑近着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宁宴眼神闪烁着移开了视线,低头抬正了些戴着的窥莲面具,随意往一旁瞧去时正巧与潜在树丛里的苏雨对上了视线。   他冲着苏雨的方向走动了几步,在她以为宁宴要当场把自己抓出来时,他脚步一转走向了队伍前头,只是搭在背后腰间的手轻轻挥动了几次。   这是,在示意她?   苏雨扒拉开两侧的树枝,愣怔着再望过去时,地上只剩下管事同那一群护卫了。   “奇怪。”   林中留下句声音被风声裹挟着吹走,树上的人影也跟着消失了。   依旧是老地方,苏雨捂着鼻子从茅房出来后,向着厨房走动了几步后,叹了口气转身小跑回了住处。   看今日的架势,倒是想要出躺远门。还有那么多金莲护卫,这路途也未必安稳。   苏雨进了屋后将随身的物件收拾好,咬着笔杆伏在桌上思索着该如何寻个由头溜走。   【珠珠思慕家主而不得,进府后日日自觉羞愧,已决心离去】   潦草下笔后,看着勉强能认出来的字,苏雨苦着脸将布袋子里边预先支出的银两压在了上边。   做个知礼节懂礼貌的头牌杀手不容易啊。   “哎。”   苏雨回头望了眼桌上的碎银子,咬咬牙合上了门。   *   宁家走的这条路偏僻,车轱辘压在路上时都是起伏的。宁宴坐在车内将掀起的帘子落下,指节曲起轻轻在额头点了两下,启唇无声对着一旁坐着的管事说道。   ‘歇一会吧,赶得头疼。’   “家主,这还是尽快赶到地方才是。”   管事柔声半垂着眸子话中拒绝意味鲜明,宁宴定定望着他,倏然间将面具摘了下来,面色平淡地作势要掀起帘子。   “停下,家主要休息。”   管事声音抬高,俯身向前把被摘下的面具亲自重新戴回了宁宴面上。   马车缓缓停下,耳边的脚步声也顿了下来。管事语气霎时冷凝了下来,只是嘴角依旧带笑。   “家主,您现在是家主。”   前头的队阵停靠在路边靠破的位置,留下的空闲时间倒是让苏雨追了上来,潜在一旁的山石后边喘了口气。   她背后紧贴着石头,从缝隙中探向前边的队列。没瞧见什么,单单就听见宁家那位管事传递家主吩咐的声音了,车帘被掀起数次来来回回递过去吃食。   苏雨嘴角抽了抽,“这苏家主还真是矫情。”   耳边风声渐起,似乎是带了细微衣袖浮动的声响。   不对!   苏雨猛得抬头,前边休憩着的队列四周便涌上来数位身着紫黑色衣裳的杀手,剑术凌烈直冲着中间停歇的马车上方袭击去。   “保护家主!”   管事从马车内挥动内力将刺进来的一人拍出,动身跳出了车外,同金莲护卫一同与那些人厮杀在了一块。   宽敞的马车稳当着停在中央,正停歇着的马儿被飞来的刀剑刺在了背上,受惊长‘吁’了声抬高蹄子就往前奔去。   “把马车拉回来!”   剑影挥得极快,情急之下宁宴从里头跳了出来,在地上滚落了圈才稳住身形,只是前头的马车早被劈得四分五裂。   他淬了口血沫,捂住胸口蛊虫带来的剧痛,任由重新追上来的护卫将他围在了中间。   这边苏雨已经悠哉吃完一颗橘子了,打算从怀里掏出第二颗的时候,前边的动静已然小了不少。   莫非是打完了?   苏雨小心翼翼着从石头后边探出双眼睛,却发现远处的那片空地只剩下一片狼藉。   她轻轻眨了眨,收起手上的橘子戴上面罩也跟着追了过去。   赶到时那群人正故意将宁宴往山崖边逼近。苏雨缄默着望向一边的山崖,很是想不明白为何老爱寻这处发生故事。   “麻烦。”   宁宴四周先下也只剩下两人,之前的管事也不见了人影。倒是奇怪,说是宁家历代家主修习悯生剑法,想来内力武艺也不低,可这人却只会站立在中间苍白着面容闪躲。   派人来的雇主算是下了血本,这批杀手个个武艺顶尖,连宁家精心栽培的金莲护卫应付起来都吃力不少。   苏雨没忍住,将手上最后一瓣橘子咽了下去,攥住腰间的细剑运气跟着护了上去。   却没想,中间的人正措不及防受了一掌,眼见着就快坠下去了,苏雨下意识往前一捞。   感受到宁宴手心温度的那一刻,她茫然了。   她这是在干嘛,救个人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吧。   宁宴眼神发亮,面前的场景旋转得快速,下一刻只能瞧得见山崖两侧的薄雾了。   苏雨哑然感受着腰间逐渐收紧的双臂,以及怀里的人愉悦的周身氛围,开始祈祷她的女主光环。   作者有话说:   苏雨:大意了 第22章 双生子vs杀手4   同想象得一样,山崖边的风刮得面生疼。苏雨松缓着几乎快没直觉的手腕同胳膊,躺平在用宁宴衣裳垫着的地上,头一回觉得这辈子再不想看见长得好看的男子。   她侧过身望向正守在一旁的宁宴,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意再出,半晌后才悠悠叹息。   “真是欠你的。”   刺杀任务目标没成功就算了,这吃个瓜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虽说宁宴在最后她体力不支的时候,运了气带着她进了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崖边洞穴,可她还是被摔得厉害。   宁宴望着苏雨模样冷淡,抿着唇在一侧也不出声,身形单薄得件里衣,眼尾向下低垂着神色担忧地望向她。   沉默半晌后,苏雨也消了气,晚秋寒气重,他之前看样子怕是还在发病。   “扶我起来吧。”   面前的人身形纹丝不动,板正地跪坐在一边,从地上随意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起了字。   ‘抱歉’   字迹清秀,倘若换了别的时候,苏雨还会再夸上两句。她动了动垂在地上的手臂,指尖在他衣摆上轻拽了下,倒底还是不忍心。   “没怪你。”才怪。   苏雨微用力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这处洞穴不宜久待,倘若被人寻了来就麻烦了,还是尽早出去为好。   她扶着一边的墙,将要跟上来的宁宴按了回去,独自探出了洞口。外边除了满目的杂草同树木再没了其他,连个人气儿都瞧不出来。   苏雨又往前迈了几步,在沿路的树干上划下痕迹,顺着附近摸索了翻情况就打算回原处,掌心撑在靠近山洞的粗糙墙面上前行时,却停顿了片刻。   手下的位置似是被人划上了图纹。   她指尖在凹陷处摩挲了阵,又才继续往走去,   宁宴还坐在她离开时的位置,低垂着眸子棕瞳深沉,听见耳边响起了细碎的动静目光倏然凌冽起来。   “是我。”   他身上穿得单薄,察觉到是苏雨的声音才松懈了下来,眼眸澄澈地亮着偏向透进光亮的位置。   她回来了。   苏雨被他周身的愉悦弄得心头一梗。他们两个人生头一回体验坠崖,还不是拜他所赐。   无声叹息了瞬,苏雨刚想开口让宁宴跟着一同出去,就听见耳边传来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猛然间面色一凌,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剑柄,同晃悠着站起的宁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戒备。   那动静听起来在向这处靠近,估摸着近六人。苏雨视线在昏暗的山洞内打了个转,转瞬开始回忆起这附近可供他二人藏身之处。   她低头思索得认真,没等一会便被宁宴打断了,在苏雨一脸迟疑的神情中将她带入了深处一隅。   半晌后,苏雨拽着肩头快要掉落的衣裳,咋舌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脚步轻盈地跟在了宁宴后边,眼神未明。   这竟然还有个通道?   里边不似山洞还略微有些光亮,苏雨只能凭着内力打探着面前的一片漆黑。封闭通道中幽深的黑,以及耳边的寂静无声,莫名让苏雨升起了几分惶恐。   她刚想吱声,却又咬着唇将话咽了回去。   总不能在看上去更需要人保护的宁宴面前示弱吧。再说,谁小时候还没怕过黑啊。   苏雨心中轻哼着云南山歌,企图将心头难得涌上来的胆怯消散开,却没想脚尖往前似是踢到了某个东西,柔软中微有些僵硬。   她被激得往后退了几步,连指尖都微微在发颤,一霎时连内功都忘记了,只愣怔着站在原处,神情比哭还狼狈些。   后边的动静,宁宴听得清楚,也知晓点点一贯不喜依赖旁人。可她怕黑,甚至说是恐惧。   只是他说不了话,又怕喉头难听的呜咽声会再吓着她,只好微做出些步伐声示意,是他在靠近。   冰冷的指尖被搭上一处温热,方才还在出神的苏雨戒备一瞬间被提到了最高,捏着腰间的匕首反手划了过去。   “唔。”   她这刀刺得深,疼得宁宴面色蓦得惨白。他咬着舌尖将唤醒了意识,将苏雨的手紧攥着摸上了脖颈边,那里有她上回落下的印记。   别怕。   若是他能言语,早该安慰着他的点点了。   苏雨指尖微蜷在结疤的地方轻触,将一贯冷静的姿态寻回了几分。   是他。   匕首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恢复心跳的苏雨听得清晰,她面容僵硬地透过漆黑望向宁宴,心头思绪难辨。   手心轻柔地被人摊开,宁宴一笔一画地写着。   ‘别怕。’   ‘是我。’   眼前被昏暗封锁,无声的片刻只剩下极为敏感的触觉。   苏雨随着他一遍遍的动作,加速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下来,她跟着完成的一字字,无声读了出来。   掌心的酥麻停顿,宁宴刚想收回手却被攥紧了。   苏雨学着他的动作,回应在他手心。   ‘我知道,幸亏是你。’   等落下几字又被自己的动作整得发笑,宁宴不能说话,她还有嘴呢。   意识到多此一举的苏雨叹息着缩回了指尖,宁宴的手若有若无地往这边触碰,过分拘谨了。   “走吧。”   苏雨顺势将那只手重新拽了回来,侧身跟在宁宴稍微往后的位置,安心让他引着走。   两人的距离比之前近了不少,记挂着宁宴刚才受伤的位置,苏雨步子都加快了许多。   这通道修得曲折又绵长,等苏雨从机关后出去时,隐在薄雾后的月光都变得朦胧。   苏雨将宁宴档在身后,贴在一侧的墙上缓缓往外走去。山下的丛林后隐约是一片村落,看上去暂时安全了。   她收起匕首转身牵出了宁宴,目光在他被划伤的手臂上盯了片刻,抿着干涩的唇顺手在衣袖上撕下一片布料先包扎了起来,干着嗓子说道。   “以后别突然靠近我。”   宁宴没吱声,只将身子倾斜了些方便她动作,伤口处已经不如方才疼痛,更何况他很喜欢苏雨担心他的模样。   专注着干活的人轻柔地在上边系上个粗结,边一直念叨着。“幸亏这把不是涂了毒的,不然你真是。”   苏雨抬头却被他眼底漾开的暖意弄得心跳漏了一拍,连原本说的话都忘了,被感染着也带笑地吐出几字。   “怕不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恐黑的苏雨:假烟假酒假朋友~朝你xx捏一把~   今天还有一更虽短必到!比心 第23章 双生子vs杀手5   耳边听到人打猎的动静,苏雨回头望去就见远处破边袭过去一只肥大野猪,挣脱开布下的陷阱直直奔着底下的那人而去。   站在树下的男子面露惊恐,没反应过来时面上已经溅了一道血迹。   滚落下坡瘫软在巨石边的野猪还微微喘息着,脖颈处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苏雨顺势压制着往下一划,又用内力将它振晕。   “多,多谢。”   年老的猎户撑在顺便,边用身后的网将已经失去意识的野猪罩了起来,对着苏雨舌头打结似地道谢。   宁宴跟在她身后,撑着一条伤腿艰难地从上边走了下来,顺手将野猪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同衣摆擦拭着上头的血迹。   他藏了藏动作别扭的右腿,安静地听着苏雨同猎户交谈,寻思着等出了山再去找郎中看看。   “老头我真是许久没见有这么身好功夫的姑娘了,人老了反应也没以前利落了,今日多亏了姑娘你啊。”   猎户背后拖着收拾好的猎物,语气里满是新奇。他仔细打量了眼苏雨和她身侧的宁宴,以及这两人身上狼狈的衣裳,皱眉眼神一转。   “你们两人这是?”   这附近再往里去就只有深山了,并没有别的去处,莫非是。   “姑娘莫不是和兄长遭了劫难,躲进这深山了吧。”   苏雨哑然了片刻,下意识侧身对上宁宴的眼眸,就见原本静静待在后边的人走上前来,伸手牵住了她。   想开口问上两句,却又闭上了嘴,冷着脸站在一旁生闷气。   猎户没多问,见他脸色冷凝,估摸着怕是有难言之隐,望向苏雨的目光都慈爱了不少。   “姑娘,辛苦你了。”   还得照顾这么个坏脾气的兄长,瞧着身子也弱,以后怕不是得被拖累得厉害。   “不累,应该的。”   苏雨挑眉乖巧地回应着,心底憋着笑在宁宴掌心挠了下。   她向来会讨长辈欢心,几番话下来猎户的戒备之心几斤消散,推脱不得收下她塞过去的银两后,乐呵着关怀了几句。   “今日天色已晚,李村离镇上不近,不如先去老夫家中住一晚上,明日再去。”   “多谢李叔。”   苏雨乖顺地回应着。警戒了大半日的心弦松了不少,身上酸累得厉害,只想先寻个安稳的住处先住一晚。   他两人身上的伤不算重,明日再找郎中也可。   想着苏雨牵着宁宴步子迈得越发快了。   晚间树影婆娑,透进来的月色映衬得宁宴脸色苍白,下坡的路陡峭动一下都是一阵刺痛。   他望向苏雨轻盈地跳下山石,正在下面等着他一同走,竟一时停顿在了上边。   “怎么不走?”   苏雨揉搓着泛疼的胳膊,眼角氤氲着困顿的泪珠,仰头看向山石上站着的宁宴。   “不高的,下边就是平地,我在旁边站着摔不着。”   宁宴听着她劝慰的话,心头却略有些泛酸。他面上不显,低头似乎是在瞧着哪处方便下去。   还没等他在打量一阵,便觉得腰间一紧被带了下去,耳边是苏雨无奈的叹息。   “胆子这么小,亏你还比我大些。李叔在前边休息,让李叔等久了不好。”   她这话说得轻柔,搅得宁宴心头委屈,将她手往下拽着放在伤腿处轻拍了拍,启唇无声说着‘疼’。   苏雨顺着抚了下,就听见面前转来阵低弱的痛呼,她睫羽微动愣了片刻,皱着眉询问道。   “受伤了?”   点头。   “很疼?”   点头。   “走不了路了?”   宁宴静默地注视着她,也不知应还是不应。又怕被嫌弃,又想向心上人难得撒娇。   “早说啊,你强撑着废了条腿,可没人要你。”   苏雨晃动了下完好的那只手臂,刚想伸出手搀扶,却倏然转了方向揽向了宁宴腰间,夹着他在腰后轻拍了下。   “自己动一下,我抱着你。”   怀里的人没动。   又是一下,苏雨语气微凶,掂量着缓缓将宁宴抱了起来。   “快些,再墨迹明日把你送去窑子买了,那里面有些人就喜欢带点残缺的美人。”   宁宴数次吃堵全落在了这个小世界,红着耳朵应声将自己缩进了苏雨怀中。因着惦念她胳膊上的伤势,想悄悄抬起些却苏雨使劲掐了下腰上的软肉。   “别乱动,掉下去咱们两个到要摔。”   感受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地待着,身子逐渐放松地伏着,苏雨才加快了步子追上前面引路的李叔,在他一脸‘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神情中顶着脸皮继续向前走去。   一刻钟后宁宴才终于落了地,只不过是在猎户一家子面前。李叔的夫人是位气质柔和的农家妇,瞧见苏雨抱着宁宴也没多问,只是偷偷往她怀里多塞了几个鸡蛋。   “姑娘,真是辛苦了。”   “多谢李婶。”   苏雨再次应了下来,拿过她递过来的干净衣物,便同宁宴一块走回了一侧的小屋。   “这姑娘真是不容易,怕是被她哥哥欺压坏了,都在外流浪了还这么纵着。”   背后李叔两人的交谈虽细声,但苏雨宁宴自幼习武,耳力不差,这句句扎心的话清晰落入耳内,听得苏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瞧见没,以后可不能再剥削我了,哥哥。”   宁宴耷拉着眼尾,洗净的双手托着衣物,半句话也憋不出只闷头缓慢走着。   乡间宁静,偶有虫声在四周的丛林边响起。苏雨从地面上摘下根细长的草,从后头往宁宴脖颈上戳了戳。   “还疼吗。”   前边的人停顿了下来,清冷的面容散着月色,视线下移到苏雨主动摊出来的手心,愣怔着翘起了唇。   他腾出只手来,在柔软的掌心落下一字。   “疼。”   许是觉得不够,他贪心地又补上了三字。   “想被哄。”   写完后才觉得难为情,宁宴抬头瞥向苏雨,抿唇等着她的反应。心里想着若是她没认出来这字,就算了。   苏雨故意沉默了瞬,等看着身前的人眸子颜色逐渐黯淡,只觉得心头被轻轻吹进了气,酥得厉害。   她张开了双臂,在宁宴没反应过来前,揽腰又把人抱起来就飞奔向小屋,清朗的话被吹散在浮起的风中。   “还能不哄吗!”   作者有话说:   苏雨:公主抱小意思   宁宴微笑写字:可以换我来吗   苏雨无辜:没看懂 第24章 双生子vs杀手6   这晚大抵是苏雨睡得最沉的一回了,只不过平日在暗楼训出的早起扰得她天刚亮便醒了。   腰间被搭上一只手,苏雨再往旁边稍动些,就快贴上宁宴的唇瓣了。   李叔家中能住人的地方就剩下这一间,昨晚宁宴倔着要把床单留给她,但被苏雨压着往床上躺去,刚想转身打地铺就被抱着滚在了床上,干脆一同睡算了。   意识回笼,苏雨眯着眼望向窗外透进的朦胧光亮,听着耳边宁宴无意识的哼咛,低着声轻哄道。   “再睡会。”   捏着腰间的手放在一旁,苏雨静静注视了他半晌,上手摸了摸宁宴的额头,等确认未出现前几日似的症状才放轻着动静从床上钻了出来,将床幔重新放下。   乡间气息都清新些,收拾完出来的苏雨抬了抬已经快僵硬的胳膊,无声叹了口气。   让她昨日逞能非要抱宁宴,都是习武之人,就算宁宴之前病得清瘦对她而言也不算轻,更何况坠下山崖时还伤了一只。   “苏姑娘!”   李婶嗓门亮,见了苏雨眼角的皱着都被挤出了许多,听着她乖顺的回应心里又软了几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苏雨同宁宴二人瞧上去跟个落魄的公子小姐似的,昨日又到子时才回,原以为会睡到近晌午,她都预备好将早点多留两份了。   李婶往里边瞥了眼,并未瞧见里头用宁宴的动静,心下对苏雨又起了几分怜悯。   “婶子,先下医馆可开门了?家兄昨日被摔着了腿,想请郎中来瞧瞧。”   苏雨见李婶沉默,还以为她是不情愿,从腰间拿出只布袋子刚想掏出些碎银两给她,就被按了回去。   李婶的目光变得越发慈爱了。这孩子定是在家中严苛惯了,才这么早起,还心心念念着兄长。   她叹了口气,“村里有位郎中,这个时辰估计还未去镇上,我先领你去。”   苏雨应声跟在李婶后边,在一路被夸了无数次‘好孩子’,耳朵都快起茧子后,终于摸着了那位郎中的住处将人请了回去。   一个时辰后,   “这位公子需要多卧床修养伤腿,姑娘你这胳膊也是近日切勿仗着好些干重活。”   李郎中缓缓从床边站了起来,佝偻着背脊将从药箱中拿出几盒瓶罐放在了一旁,再三叮嘱了几遍才离去。   李婶送人回来后,望着蹲在床榻边观察着几瓶小药罐的苏雨,又看了眼半躺着宁宴倒底没忍住还是出了声。   “苏公子。”   “苏公子!”   静静瞧着苏雨的宁宴猛得听见这么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他们眼中自己同苏雨是兄妹,叫苏公子也是意料之中的。   李婶皱眉看向面不改色的宁宴,连半句话都没出声。不由得感叹这大少爷脾气。   苏雨望着终是忍不住轻笑,劝慰着李婶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言语了片刻。   等回来时李婶俨然换了副面孔,瞧向宁宴几番欲言又止。   “那你照料好你哥,婶子要去干活了。”   临走时的几声叹息让宁宴额角都不自觉抽动了两下,他望着苏雨头一回觉得憋屈。   “没说什么,婶子都爱听佳人才子悲惨的故事,随便胡诌了一个而已。”   苏雨清咳了声,挪过张椅子坐到了床榻边,捏着白瓷罐抬头望向宁宴时恍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说不清,大抵就是感觉熟悉。   宁宴没等苏雨提醒,自己熟稔着将宽松的裤腿拉上,伸手打算接过苏雨手中的药罐,却冷不丁听她凑近说道。   “我们之前认识嘛,哥哥。”   这话她从前说过。   他愕然转身对上了苏雨懒散的眸子,仔细打量了几眼并未发现有何不同后,方才摇摇头。   “我来吧。”   苏雨也没在意他的反应,轻拍开他的手,将他按在床头躺下,指尖沾取了些药突破在处理过的伤口处,偶然低头吹两下,惹得宁宴拉着被子悄然遮住了脸。   许是手下按重了,指下的温热瑟缩了下。   “弄疼了?”   苏雨将指尖顿住,偏过头刚瞧向宁宴,才发觉他早就做起了身此时正靠在她身侧一掌处的位置。   ‘没有。’   等苏雨帮着上完药,叮嘱着让他在床上不准动。宁宴便扯过她,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在坐过来。   ‘换我来。’   她低头瞧向手心落下的虚无字迹,虽是看懂了但也面上显现出茫然。   “看不懂。”   苏雨装傻充愣地将床幔放了下来。这招倒是有用,左右宁宴现在是个不会说话的,她想‘听’什么便是什么。   门被合上后,宁宴面色倏然憔悴起来,倚靠在床头,青筋杠起的手紧紧攥着床边的扶手,咬着唇将难忍的痛呼藏住。   蛊毒自他七岁那年起就开始了,每年发病数次,一次断断续续的一月。算着日子,莫约还有十天左右的日子他就能暂时恢复了。   他蜷缩在床头发丝打湿地垂落着,在脑中一遍遍过着苏雨的面容,才觉得不算难熬。   之前寻到苏雨时,他体内的蛊虫兴奋了不少,只不过在咬破脖颈时,血液相融的瞬间却逐渐安分了下来。   宁宴身子轻颤着向墙边靠近,心中略有了猜测。他体内的蛊虫算是宁家历代的磨炼,亦或者是诅咒,百年来从未有解,但它却能对苏雨的血液起反应。   “唔。”   指缝间溢出一句呜咽,宁宴松开了手掌,将额头抵在墙上低声喘息着,突如其来的再一次剧痛将他的思绪打断,只能维持着弓起的姿势被床幔遮掩。   院外,苏雨正陪着同李婶在院中对着菜田择菜,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珠珠啊,我要是有个像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就好了。”   她眼露柔意,坐在苏雨对面,刚想再说两句,敞开的院门处就多了几道身影。   “李婶,我娘让我来给您送些猪肉,都是新鲜的。”   男子话虽是对着李婶说的,可这余光在苏雨那边一直徘徊,瞧见她看过来了,又微红着脸偏开视线。   “我娘说您做得菜可好吃了,我也想吃。”   话虽不在调上,但他这意思明显。李婶笑着瞪了他一眼,又将院门处走动的几个少年全叫唤了进来。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着一旁茫然的苏雨晃晃头。   惹得苏雨眨巴着眼睛,对着面前的一排少年,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些莫不是都是看上她的?她这不过才来了一天而已啊。   “你瞧瞧,今日就不该带你在村上溜一圈,这全知道我老李家来了这么个俊俏的姑娘。”   李婶在她手上轻拍着,凑近着对她耳语道。   “可有看上的,若是有喜欢的,一下聊几个也不是问题,不必觉得为难,聊到真正喜欢的再拒了其他的便是。”   一下谈几个。   苏雨咋舌。这李村的风气如此开放的么。   她面色犹豫,望着面前几个少年良心也觉得过不去,于是斟酌着言语准备拒绝。   “婶子,我。”   李婶打断了她的话,了然地点点头,冲着面前的少年伴起脸色。   “我家珠珠有心上人了,都回去吧,再打人家主意小心半夜挨揍。”   “珠珠姑娘。”   “婶子。”   哀嚎了几声,肤色微黑的少年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就是厚着脸皮在菜地上摘了几颗豆子迅速离开了。   “别介意,这群孩子就这样。”   苏雨也被逗笑,将手上的菜择完站起,走近屋时却听见里头传来阵细微的喘气。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苏雨笑着将跟在后头打算看望宁宴的李婶推去了厨房,转身面色冷凝着推开了房门。   关上的瞬间,屋子里的声音有停了,若不是差点连李婶都发现了,她还真会觉得是幻听。   “你。”   “你是不是。”   苏雨手刚伸到床边,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进去。她动作迅速地撑在她两侧,生怕压在他的伤口上。   身下的人面色惨白,昨日清洗过的发丝现在都被沁出的汗水浸湿,唇上被咬出了血珠,堪比霜雪的手上都落下了一排月牙似的红痕。   他很疼。   苏雨被这幕震得仿佛心头被人猛地揪了一把,连准备好要说的关心话都忘了大半,喉头也像是被堵住一般难以开口。   “你。”   “唔。”   宁宴紧抱着苏雨,将身子往上抬起企图再贴近些。   耳垂下的印记还在,苏雨蓦得反应过来,学着上回法子。只是这次大抵是被迷了心窍,她附下身子,吻开了被宁宴自己咬得红肿的唇。   轻柔地在上边徘徊,微腥的鲜血吮入口中。已然在喘着气的人,瘫软在她身下,模糊意识间单只觉得口中的空气在被一寸寸掠夺。   嵌入肉中的指甲被拨出,十指相扣间,苏雨将他牢牢锁在了床面上,安抚着他紧绷着的弦。   “唔,唔。”   身下的人用几句呜咽回应着,意识到他似乎平复了些,苏雨才将唇移开,顺着靠近在他脖颈边。   湿.润的触感让宁宴逐渐清醒,兴奋的蛊虫已然平复了下来,单留下心跳的震动难以停歇。   苏雨眸中亦氤氲了圈水雾,泛红的眼角满是与她面容不符的意味,她哑着嗓音望向恢复过来的宁宴,唇间待着鲜艳的血渍。   “还要咬下去吗。”   作者有话说:   宁宴高冷:嗯   下章入v啦,届时三更,呜呜给小天使们比心!!期末都过过!   带一下双A预收:《死对头他A装O》~   双A(霸总纯情御姐女alpha~A装O拽萌死对头男alpha)   柳殊一个平平无奇的有钱且貌美的alpha,一本狗血虐文女主的姐姐。   觉醒后决定拯救自家叛逆的alpha妹妹,并对文中的反派采取友好措施。   未来反派A、现在拽哥厉桦单手捧着球,神情不屑。   “挡路了。”   行,直接变成了死对头。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是的,躲不起。夭寿了,她和文中反派兼死对头的双生弟弟躺在一张床上了!   小甜O顶着那张和死对头一模一样的脸,睫毛根处微湿,睡眼惺忪地看着打算悄悄溜走的柳殊,委屈的尾调拖得黏糊。   “姐姐,你不想要我吗。”   得,要栽。   *   纯情柳总无奈一边拯救妹妹,一边在死对头不在的时候应付着小甜O。   逐渐芳心沦陷就差没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沉思了几天的柳总决定做人生第一次告白。   游乐园,摩天轮,玫瑰花,单膝下跪。   “我喜欢你。”   刚下飞机就被人接到这里的小甜O神情茫然,皱眉和她拉开了距离。   “我们认识吗?”   “我愿意!”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柳殊维持着单膝的姿势,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拽A死对头,以及他手腕上戴着的自己送给小甜O的手链。   知道真相后,一时间柳殊茫然了,删光了所有联系方式,在文中剧情成功he大结局后,躲开死对头去悠哉度假了。   哪晓得厉桦突然不拽了,蹲在房门口死扯着柳殊不让走,哭得撕心裂肺,“你要是想,我也能继续当奶O。” 第25章 双生子vs杀手7(一更)   “要。”   这声不是宁宴说出口的。   他双手攀住身上人的脖颈, 耳边是苏雨替他回答声响,下一刻两唇相触碰。   苏雨轻咬在那张带着血的唇瓣上,齿间动作轻缓地摩挲着。   “唔。”   宁宴好不容易忍过了蛊虫的剧痛, 嘴上的刺痛酥麻却让他眼眸中蒙出了一道雾气, 连喉头的呜咽都难以忍耐。   “哥哥声音小些,我们现在可算是兄妹。”   苏雨言语带笑,语气中却满是柔和。那细微的呜咽淡了下去,唇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双手撑在宁宴身上平复着喘息,视线在宁宴面上停滞了好一会。   床上的人发丝凌乱,鬓角汗珠蓄起, 唇色鲜红高肿, 眼尾红晕遍布连同那要落不落的珍珠将人显得格外可怜可爱。   倒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确实也是被欺负狠了。   她和蛊虫的功劳。   理智回笼,苏雨觉得这姿势似乎是不妥当, 面色通红地换成了跪坐, 眼神飘忽着不敢看自己一时冲动做下的好事。   天地良心,她平日看男子画册都是要多念几遍‘阿弥陀佛’的。   宁宴将手背捂在唇上,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同升起的渴望按在了心底,可方才的画面一遍遍在脑中翻动。   “我。”   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倏然睁了开来,澄澈地映着她的身影,大抵是怕眸中的情绪被苏雨看去,没等苏雨梗塞片刻又闭了起来。   苏雨抿唇也没再吱声,只将放在床头的膏药拿了过来, 静静抹在宁宴方才发病时弄出的伤口。   仔细将他今日上了药的位置检查了遍, 才想起刚刚他唇上的肿胀。   “你嘴上,咳。”   也不知这药能不能抹在嘴上。   宁宴似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将手自觉移开。苏雨将后半段咽了回去, 往前挪动跪麻了的双腿, 上半身向前倾斜了过去。   微热的指腹点在唇上,两处柔软相触碰,苏雨未瞧见的是宁宴颤着的睫羽,以及被黏糊发丝遮挡住的通红耳朵。   他在暗自害羞,可苏雨偏生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话,企图将两人之间的浓稠氛围打散去。   “我平时没咬人的习惯,你不用害怕。”   害怕什么,以后再咬他吗。   苏雨空出只手在笨拙的嘴上轻打了下,“不是,我的意思是,今天只是就是,嗯。”   一时冲动。   话在舌尖绕了圈又咽回了喉咙,怪就怪宁宴睁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望向她,硬生生让苏雨升出了一股子负心汉的诡异感。   一时冲动,她之前对他可不算是一时冲动。   宁宴倏然撑起了上身,将距离拉近地能让她清晰地注意到唇上被蹂.躏出的破碎。   松垮的衣裳顺着动作褪至肩出,露出里衣内的那道牙印。   其上种种无不彰显著苏雨的举动,她可一点都不无辜。   苏雨瑟缩着往后仰着头,却被他一步步追了上来,又心虚着别开视线。   “嘶。”   宁宴手臂一抖失了力气,没能撑得住又摔回在床上,身上的人下意识想搀住却被带着一同掉了下去。   床榻上发出阵‘咯吱’的声响,掩过了门被打开的动静。   李婶本是想叫他二人该去吃午饭了,谁晓得屋中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倒是床幔后似是有叹息的声音。   再细细听去又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莫不是出去了?”   脚步声越发靠近了,床榻上苏雨静默着趴在宁宴身上,连翻到一侧都不敢动。   床幔被人掀起,李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瞳孔微张。尤其是两人衣裳不整,面色异样绯红,看上去就不想在干正经事的。   她视线落在宁宴唇上难以忽视的肿胀,磕巴着说道。   “这,男女三岁不可同席,你们怎么,怎么。”   “李婶。”   苏雨麻溜地从宁宴身上爬了起来,乖巧地翻身下床,站在她身侧脚趾都险些蜷缩了起来。   “你们。”   李婶瞧向苏雨的目光越发不对劲了。   “你莫不是苏家的童养媳?”   苏雨脑中一片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愣怔,随即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总比她脑中里闪过的不入流的要好。   “李婶,抱歉。”   “是婶子没弄清楚,你们两这么般配怎么能是兄妹呢。”   她拍在苏雨肩上,这下怜悯的眼神递给了躺在床上,第一眼瞧上去就病弱的宁宴。   “珠珠啊,以后对你家夫君好些,这动静别闹太大了。”   “你这力气大,他,怪可怜的。”   苏雨被这断断续续的话说得眼角抽动,咬着牙点头说是,吃瘪似的跟在她后边去端饭了。   饭后不久,苏雨顶着李家夫妇二人微妙的目光,租了辆牛车带着宁宴去了镇上,寻了处客栈暂且先住了下来。   “住店。”   客栈堂前的小二见着两人虽着布衣,但容貌气质不菲,眼神一转有了心思。   刚想开口宰上一刀,苏雨望着他犹豫的神情,蓦地想起了一贯的套路。怕不是看她和宁宴两人挨得近,故意改口说只剩下一间房了。   “两间。”   两字咬得极重。   小二面色一喜,连忙应着将他两人带上了这店里最贵的两处房间。平日向来没什么人住,清净得很,只不过贵。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后,苏雨摸着干瘪下去的荷包苦着脸给了宁宴个不满的脸色,愤愤灌下一整壶茶。   “你也不提醒我。”   她这责怪来得莫名。   宁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角眨巴着透出几分腼腆的无辜。   这能怪他么,他又不会说话。   况且他方才,咳,也想到一块去了。   宁宴可疑地偏过视线,将木托盘中的杯盏拿出了一只,顺手推向了苏雨面前。   她挑了挑眉,将手边的茶壶推远,轻哼着嘀咕道。   “啧,真把我当你童养媳了不成。”   宁宴没吭声,伸手打算自己去拿,却被拍下了手,只得静默着坐在一旁,缄默了半晌后沾了些水珠。   ‘别气,我来付账。’   他写完将腰间摔破了一角的玉佩摘下来放在了桌上,手心拘谨着靠近苏雨,确认她并未生气后才覆了上去。   苏雨瞧着他眼角惬意地弯着,被自己犯蠢而生出的气闷早散了大半。却又突然觉着这么矜贵的公子合该她多费些钱养着。   “呸。”   真是疯了。   被这想法惊到的苏雨沉默着灌下一口水,顺手又给宁宴添上了一杯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捂嘴打了个哈切。   “等你腿稍微好些,我就送你回宁府。”   她闭眼养了会神,丝毫没注意到面色霎时僵硬的宁宴。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早就晚了。窗外的月照得树影团在了一块,宁宴望向悬在树梢的满月,指尖摩挲在杯盏。   许久没见这么好的月色了。   他无声叹息着转向快睡着的苏雨,垂直眸子将杯中的水喝尽,拖着伤腿踉跄地站了起身。不一会俯身凑到她身侧,撩开垂落在她耳侧的发丝,静静瞧了片刻。   真想再同她待上一会。   拦腰将她抱起了起身,脚步缓慢地迈向床铺,等放下人想着再离开时,苏雨早扒拉着他不肯松手。   “别动,睡觉。”   隔日醒来时,苏雨盯着面前精致的面容出了会神。这是宁宴?她怎么又同他睡一块了。   她动了下手,却发现自己拽着宁宴的衣裳,原本平坦的衣袖上满是皱褶。   该不会是她昨日死拽着人不让走吧。   “浪费了。”   两件上房呢,昨晚只住了一间,亏了。   苏雨叹息着伸出只手将上边的皱褶随意抚开,却不经意扯上去些,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她动作一停。   之前宁宴两只手腕上都系着习武用的绷带,大概是昨夜沾染了血渍被取了下来,现如今底下的淡粉色伤痕全显露了出。   苏雨指腹轻触在上边,刺入皮肤底下便是足以要人性命的。   这伤痕有旧有新,纵横分布在手腕最柔软的位置,瞧得人心惊。她轻声越过还在酣睡中的人,将另外一只手翻过来仔细看了阵,一样的满是刀痕。   宁宴睡得一向浅,只不过这几日由苏雨陪着也难得睡了个好觉,只不过手腕一向是他该尽力遮掩的位置。   因而在苏雨触碰到时,他便已经醒了过来,任由苏雨翻看着手腕,将从前的阴暗暴露在她面前。   ‘很丑。’   等听见苏雨无声下了床,他才睁开眼睛,低头望向面前的手腕,沉着气将一旁的绷带拿了过来。   “先别戴上去。”   返回来的苏雨手中捏着瓶白瓷小盒,伸手将宁宴手上的东西拉了过来,随手一收搭在了肩头。   “上些药再戴。”   宁宴静默着拉过苏雨,指尖落在手心许久都没动。   她瞧着面前的人落寞的模样,估摸着也猜到了几分心思,方才说道。   “我没看见,就是想着要帮你上药。”   这话说得矛盾,但宁宴却是懂了她话中的安抚,停顿的指尖落了下去。   ‘我怕疼。’   手心酥麻,苏雨也被他无声的黏糊弄得眉眼微弯,反手捏着他的手腕靠近了些。   “那我轻点,不会弄疼你。”   “要是想说,我便听着。”   作者有话说:   9,18,21点三更,比心小可爱们 第26章 双生子vs杀手8(二更)   宁宴在客栈中修养了几日, 身上的衣裳都穿得破旧,委实是让苏雨看不下去了,咬咬牙准备去提些自己辛苦在暗楼打拼下来的退休钱。   暗楼布下的钱庄同普通钱庄并无多大分别, 只需将暗楼发的玉佩佩戴在腰间进去便是。   “姑娘, 这边请。”   门口的小厮婴儿肥的面上堆着笑,眼尖瞧见了苏雨腰间浓翠色的暗楼玉佩。暗楼玉佩分等级,颜色越深的绿那便是在顶尖上的杀手。   他将苏雨引至一处厢房,又端来一大盘零嘴,沏好的茶也醇厚清香。   “待会另有人来,还请姑娘稍坐片刻。”   “多谢。”   苏雨面若冰霜地应了声, 等这小厮走后, 才将视线移动到桌上的那盘零嘴,瞧着是吃不完了, 不如拿个布袋装着带回去, 能省就省。   正想着,冷不丁听见一旁出了道娇媚的声音,穿着妖艳的女子捧着本账簿,脚腕上的铃铛响得清脆。   “你是伊?”   这代号,多少有点招摇了。   “我是。”   女子懒散地瞥了眼她腰间的玉佩,翻开账簿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架子边。   “取多少。”   苏雨思索了片刻,比划了个数,见对面颔首同意了, 沉默半晌突然又出了声。   “茹娘。”   美人娇哼着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挑起的眉眼昳丽。“得亏你还你记得,老熟人。”   “这可不敢忘。”苏雨轻咳着凑近, 继续说道。“茹娘, 若是想弃了手上的这单, 你可有法子。”   “暗楼的规矩你是忘了?”   茹娘缓缓掀起眼皮,肩头的薄纱顺势滑落了下来。   自是知道,暗楼的单子,若是被接下,那边只有完成这一种说法。鲜少有人会弃下,如若真心想弃,两种法子身死或者废了全身内力去八楼走一趟。   “自是知道。”   她面上没别的动静,苏雨也自知不该多问,捏着方才茹娘递给她的信件正打算离去。只不过快走至门口处,又退了回来,将桌台上的零嘴顺了一把才走。   苏雨深吸了口气出了钱庄,将信件收进了怀里,嘴里咬着花生肉加快了步子直往成衣铺子赶去,脑中却是不停歇地想着事。   等拎着瘪了一处的荷包,差人将买好的衣裳送去客栈后,往回赶的路上,她才懒散着在街道上走着,任由迎面的冷风将自己吹醒。   “哎。”   苏雨敲了把自己的额头,将脑中不该有的想法散去。怎么才同宁宴相处数日,心中的称早跑人家那边去了。   她这不过是一时冲动,老话怎么说来着。   “逢场做戏。”   “呦,咱们清心寡欲眼底只有钱的苏姑娘,也能学得会逢场作戏?”   刚还在暗楼钱庄的茹娘,左右手边坐着两位粉雕玉琢的乖巧少年,语气调侃地掀起马车帘子,头一歪示意道。   “要姐姐带你去学习一番吗。”   激将法,她从小时候开始玩泥巴就不吃这一套了。   “进去便进去。”   茹娘不亏是个会享受的,左佣右抱惬意得很,有苏雨在同没苏雨在倒是一样的同两边的美人调情,迎面而来的浓郁花香熏得她直往后退着。   “去,陪那位姐姐聊会。”   就着右手边的少年手指咽下口葡萄,茹娘将身侧的少年推到了苏雨那边。   “苏姐姐。”   那少年杏眼温婉,一袭水青色的衣裳将他衬得更加稚嫩,尤其是说话是眼底藏着几分羞涩,耳垂都是泛红的。明明穿得规矩,却生出了一股子撩人的意味。   “嗯。”   苏雨绷直着身子,将视线固定至前头的小桌台上,不敢多看。   茹娘未免太懂了。   身侧的少年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甜腻,又极会看人脸色,见苏雨没多回应便安静地待在一旁,替她拨起零嘴。   茹娘轻笑了声,捂嘴笑道。   “出息。”   马车使得快,莫约一刻钟后茹娘便领着她到了一处清幽静谧的地方,没了那两位少年,苏雨霎时觉得鼻尖的空气清香了几分。   这味道还没宁宴身上的好闻呢。   “钱庄里边不方便议事。”   茹娘沏了壶茶推到苏雨面前,“你向来没说过要弃单子。”   “宁家的水太混。”   她叹息着将开着的窗户关上,也算是吹散了些身上的脂粉气息。   “你这话说得有趣,暗楼接的单子里,那趟水是不混的。”   茹娘哼笑着靠在宽敞的椅子上,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一块下来放在桌面上,抚着上边的牡丹纹路说道。   “暗楼在你之后另有一人,亦要杀这宁家主,只可惜。”   那日的刺客?   苏雨惊愕地回过头,皱眉说道。“那些人我瞧着不像是暗楼的。”   “自然,你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我再让其他兄弟去不是拜拜浪费了性命。”   合着她的性命就不是浪费。   苏雨瞥了这位冷心冷情的人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玉佩。   “历代宁家主向来活不过三十,宁家为了将悯生剑术流传下去,亦费了不少心思。你前些日子跟着的那趟,便是去碟谷求药,只不过后来便没了消息。”   “我知晓。”   “宁家向来深入浅出,纵使暗楼打探了许久亦知晓得不多,可规矩立在这。”茹娘停顿了片刻,“若是。”   她言语未尽,只将指尖点向那张玉佩上。   “行了,走吧。可要带个人走。”   这话听得苏雨匆忙将玉佩藏起,挥挥手步子溜得极快。   苏雨回到客栈时,手上拎了许多东西全是吃食,又在风中站了许久,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才进去。   开门进去就瞧见宁宴正坐在桌前瞧她买回来的书,眼神对上苏雨时方才亮了许多。   他拿起炭笔在空白册子上写了什么,后又向苏雨举起。   ‘你回来了。’   许是觉得不够,他又补上几字。   ‘我一直在等你。’   他周身气息愉悦,眉眼都是舒展惬意的,捧着本小册子时显得格外可爱,连头发丝都是翘起的。   苏雨被他感染得不自觉嘴角翘着,挥了挥手将他拉到了身侧,掌心按在他头顶将那两根不听话的青丝顺了下去。   宁宴方便她动作,亦将身子往下低了些,等头顶没了温热的触感,方才抬起头来略微仰视着她。   ‘喜欢。’   这不比马车上的少年要甜。   “咳。”   猛然意识到在想什么的苏雨掩饰着轻咳了两声,规矩地转回了桌边,端起杯盏来咽下口茶。   她余光看着宁宴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望着他站起一个个顺着打开瞧,心底突然变得恬静了许多。   莫名有股子岁月静好的味道,这大概是从前刀尖舔血的时候难以企及的。   只是,苏雨视线掠过台面上的摆着的两只杯盏,倏然眉头一挑。   “这是有人来过?”   ‘是。’   苏雨不在意地点点头,也没注意到宁宴略黯淡的眼眸,收拾东西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她也不想过问,大抵是不在意罢了。   ‘我今天也出去了,你回来得很晚。’   他走到一旁的架子上,从身后拿出两张面具。半边面的月牙,走近递了一只给眼前的人。   苏雨愣怔着接过,转而又抬头问道。   “你不是有窥莲面具,送我一个作甚。”   ‘想和你一起戴。’   他将半边面具戴上,又将手移向被苏雨拿过去的那只,灵动的眼眸如风似地看着她。   鼻尖的清香靠近越发近了,宁宴俯身贴近苏雨时神情认真,只是等嗅到她身上一股细微的甜腻味时,身形微有僵硬。   他抿唇系上带子,退到一边望向她,手搭在炭笔边摩挲了片刻又松了开来。   苏雨鲜少有时候带面具,虽在城中多有江湖人士为遮掩面容身份,喜带各色样式的面具,但她却觉得舒服。   左右真要有人杀她,带什么面具都认得出。   “很好看。”   她随意敷衍了句便摘了下来,将它放在一旁的台面上,回头望向宁宴。“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等过些时日我们启程将你送回去。”   坐在桌边的人捏着炭笔的手一抖,微泛黄的纸页上划出细长的黑线。   他低垂着的眸子深沉,整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泛白的指尖捏着页角翻过去一页,停顿了半晌才又仅落下一字。   ‘好。’   面上神色未变,可喉头的酸涩与苦水却是难耐。明明前些日子苏雨还待他关切。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宁宴耷拉着的眼角悄然泛起了红。莫不是她想早日让自己养好伤送回去,省得再拖累她。   蛊虫似是也察觉的到了他心头情绪的翻涌,被唤醒着在肤下蠕动着。   “嗯。”   宁宴闷哼一声,忍住指尖的轻颤在纸页上落下几字,便走回了隔壁的房间。   房门被轻合上,摆着面色的苏雨也垮了面,眉头氤氲着忧愁坐在一旁,指尖搭在宁宴精心挑选的面具上轻点着。   “抱歉。”   她只不过是想抵制诱惑,做个清心寡欲的凡人罢了,可见他失落自己也跟着难受。   “他只不过是系统中的人物。”   苏雨无声再三念了几遍。虽说自己要配合他的攻略行动,可若是系统并未出现警告,那她在小范围内拒绝便是可以的。   嘴里的糖嚼得口中发酸,晃悠着瞥见她今日给宁宴挑的几件衣裳,正想着要不要给他送去时,隔壁的屋子倏然传来一道响声。   “唔。”   苏雨捂着胸口突如其来的刺痛,透过衣裳抚摸着手臂上发胀的蝴蝶纹路,撑着摇晃的身子蓦地淬了口血。   宁宴这是发病了。   只有宁宴病发得极为汹涌时,连着苏雨也会感应到剧痛。   她单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倏得站起了身,衣摆扫过桌角,片刻便消失在了原处。   他很疼。 第27章 双生子vs杀手9(三更)   宁宴蜷缩在屏风后, 连着喘气都像是掺进了血腥味。   发病期结束的最后一次是最凶的,只不过是从苏雨房内出来便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嘭”   不远处的窗被人推开,宁宴模糊的眼眸霎时变得凌冽, 轻颤着身子从一边站起, 忍着如针扎般的疼痛运了气迅速闪开。   方才还立的屏风被击得破碎,迎面袭过来五位蒙着面的黑衣人,眼眸全黑肤色惨白,额头间一道红色的血痕微凸起。   是蛊人。   宁宴闪过一剑,反手一掌拍向最前边的那人,将掉落的剑踢远了些, 继而凑近床榻将苏雨放这的匕首拿了出来。   “唔。”   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他身形迅速着在几人之间盘旋,可攥着的匕首都在轻颤。   调动内力时, 体内的蛊虫越发兴奋, 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宁宴!”   苏雨望着被围在中间微晃着身形,面上被划出几道淌血的伤痕,连呼吸都停滞了瞬间,冷清的面容上满是凝滞的愤怒。   她挑起腰间匕首直冲着宁宴身前的蛊人飞去,脚步微动踏着摔倒的屏风挥剑正对着刺向蛊人额头中央的红痕。   被击中的蛊人僵硬在原地,瞬时间似是卸了力气般倒了下来,剑刺入的地方喷射出一段灰褐色的血液,沿着剑身迅速蔓延。   苏雨正准备将剑抽回, 虎口处便被宁宴一击打得发震, 她瞳孔微张瞬时便反应了过来。   这类蛊人虽不难对付,但人若触碰到他被浸泡过毒液的皮肤, 便也会跟着染毒。其脑中蛊虫一旦被刺死, 残余的蛊虫汁血侵袭而出, 沾染者半日内必死。   宁宴说不出话,亦来不及解释,他将手中的匕首抛给了苏雨。而后面色涨红着调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蛊虫,他齿间咬着手腕上的绷带,同她背靠背应付着剩下来的蛊人。   临近意识消失的时候,宁宴已不知晓身处何地了,脑中唯一闪过的意识便是不能拖累点点。   “宁宴!”   苏雨踹到最后一个蛊人,将摔折的木椅刺入额头,未等汁液喷出就一脚将他踢向了三尺远。   等她回过头时,宁宴已经昏死在远处床榻一角,苍白的唇被鲜血染得艳丽,手腕处的绷带垂落了一地。   苏雨手中的匕首一松,步伐慌乱地越过面前的残骸,耳边嗡鸣声扰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宁宴。”   这声唤得微弱,仿佛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惊着他。   她将掌心贴向宁宴绯红的脸颊,地上的人似是感应到了她的靠近,绷紧的身子蓦地倒在了她怀里。   苏雨没再犹豫地将人打抱起,回头望了眼地上的狼藉,眼眸深深漾着冷意。   这处动静大,打斗刚开始时小厮便匆忙跑了上来,候在门口来回徘徊也不敢进去,生怕这两位死在了他这小店中。   房门打开时,瞧见是苏雨他们才舒了口气。   “客人,您?”   “记我账上,房里留着别动。”   她沉声吩咐着,加快步子跨进了隔壁房中。   宁宴气息微弱,抱在怀里都似座精致的玩偶,没半点生气。   苏雨托在他腰间的手轻颤着,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平在床榻上,闭眼将掌心紧贴着他,调动内力运了进去。   半晌后,苏雨眼帘低垂地静静望了阵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缓缓站起走出了房。   *   宁宴昏睡中只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他不自觉蜷缩在床角,身上苏雨替他盖着的绒毯早被掀在了一边,松垮地在腰际悬着。   梦里一片漆黑,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手腕处似乎被划了一刀,冰冷的鲜血顺着指尖落了一地。   好疼。   “宁宴。”   苏雨眉目担忧地将蜷在里头的人抱在怀里,顺着脊背缓缓抚着,一声声在他耳边轻唤著名字。   “唔。”   宁宴拧着眉头,紧闭着的眼眸上睫羽颤得极快,嘴里发出道道无意识的哼咛。   “宁宴。”   又是一声。   他像是被梦魇住了。   苏雨调动内力暖着他冰凉的身子,怀里的人逐渐舒展开眉头,隐约有醒来的迹象。   ‘点点。’   宁宴茫然地睁开了眸子,靠在苏雨怀里缄默着缓了阵,方才忆起发生了什么。   窗外的天色早变得灰蒙,晚秋雨水落得绵绵,透进的寒气将原本体寒的人冻得攥紧了苏雨的手。   他已然睡了大半日。   那些蛊人?   他望向苏雨,蠕动着嘴唇似是想问。   “蛊人已经被处理了,只是并未搜寻出痕迹是谁派他们来的。”   苏雨托着他,一手将绒毯盖在两人身上。   房内寂静了下来,宁宴倚着她垂眸思索着,却不料耳边传来阵叹息声。   “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他诧异地向一侧看去,便沉进苏雨冷清的眼中。   “蛊毒发作了,为何不同我说。”   苏雨也不知为何,方才守着宁宴时,想起房中的场景心中渐渐升起阵气闷同心疼。   他病发得凶猛,还闷声不说,若是她不在,这几个功力不高的蛊人都能要他性命。   想着,烦躁的情绪再一次弥漫了开来,苏雨揉着眼眉,打算下床喝口茶压一压。   左右他不信任自己罢了。   她对他的情意只怕苏雨自己一时也屡不清,分明是想保持距离,可主动拉近的亦是她。   这哪叫什么防沉迷系统,改成让她攻略算了。   绒毯才被掀起一角,苏雨的脚还没落地,袖口就被宁宴拽住了。   他心头涌起一阵慌乱,可偏偏蛊毒才过去一阵虚弱得很,若是苏雨想挣开也是轻而易举。   “怎么?”   宁宴眼尾雾气氤氲着,越是慌乱他面上便越冷得厉害,只是扯着衣袖的指尖按得泛白。   ‘别走。’   苏雨刚回过头,就见着他倏然皱眉,闷哼着又有蜷起来的迹象。   这是又发作了。   她忙将松开的手弯又放了回去,搀扶着人靠在床头,刚想托起他低垂下的脸颊,方才还虚弱着的人猛地将她拉入了怀里。   清瘦的脸颊贴在苏雨耳边,讨好似的轻蹭了蹭,因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哼着不松手。   苏雨被他这一下弄得差点没仰到床下去,耳边声音酥麻。   这是在撒娇。   “哼。”   苏雨压低翘起的嘴角,故意冷笑了声,想将他扣在腰间的手扯开。   “我看你这样可不像发病的,骗我?”   宁宴双手倔着没动,但仍顺着苏雨的动作往后退了些。他不想惹她厌烦。   他眼尾垂着神情无辜地探向苏雨,思索了阵放开只手在她掌心写道。   ‘没骗你,疼。’   话讲得模棱两可,毕竟是要长几岁的人,脸面这东西可有可无罢了。   写完后,他静默地同苏雨面对面坐着,见人没有反应,便将两只手腕也摆在她眼下。   ‘别生气。’   苏雨难得领会了他的唇语。手腕处是他不愿提及的,如今却愿意为向她示软,摆在她眼下。   眼底抚开一层灰蒙,苏雨无声将衣袖拉上盖住了纵横的刀痕,正准备再和宁宴摊开好好聊聊。   唇间又贴上一道清甜的温热。   宁宴小心翼翼地吻着,等感受到苏雨满是怜爱的回应后,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她身前,视若珍宝地捧着她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他之前并未骗她,体内的蛊虫又醒了过来。   两唇相碰,宁宴也不敢多试探,只将未能言说的话藏在里头。   说尽了,才离开。   月色映得皎洁,他眸中颜色潋滟得惊人,又一次轻啄上去后才悄然地用额头相抵着,等待着苏雨的回音。   ‘我心悦于你。’   掌心再一遍写着。   苏雨这次却感应得迟钝,鼻尖满是他身上的香味,掌心的字摩挲了半晌,也只读出个“心”。   “你喜欢我?”   ‘喜欢。’   宁宴指尖还停留在她掌心,屏气凝神地等着回音,连体内的蛊虫也逐渐安分了下来。   今日是蛊毒发作的最后一日了,明日起他便能发声了,若是她不答应,那他还有时间慢慢讲。   “我也不晓得该不该答应。”   苏雨仰头望向他,难得起了愁绪。只不过她这人一向不喜被虚无的情绪困扰,也索性给了个模糊的回应。   “大抵是喜欢的。”   即便是这么个答复,宁宴也愉悦得厉害,许是想到了什么,他指尖一顿又开始划道。   ‘你还抱过别人。’   宁宴神色认真地望向她,抿唇等着。点点就是今日回来后,才同他少了几分亲近的。   若是瞧上了外头的小公子,他也不知该如何了。   苏雨挑眉轻咳了声,这是要翻旧账了?   “你闻到了,我今日遇见了位熟人,她一贯风流身边跟着十来位美人,我在她身旁坐着不得已才沾上了气味。”   许是觉得说得不够,苏雨又补了句。   “难闻得很,我在风口站了半晌还没吹散,半点没你身上的好闻。”   话说完苏雨也觉着自己像极了在外头偷腥,被家花逮着撒谎的负心女,忍住心底的笑意再念叨了句。   “我连三句话都没同他们说过。”   宁宴眉眼弯着往她唇上啄了下,轻哼了声算是接受了她的回复,嘴角噙笑着躺了回去,枕边空出片地来留给苏雨。   苏雨指节在唇上轻触,不似面上的淡然,隐在衣裳下的脖颈弥漫的全是桃红,视线飘开不去看床上发出明显邀请意味的人,停顿了片刻说道。   “我去洗漱完再,再过来。”   她见着宁宴也跟着要起身,顺手将他按了回去,不经意回道。   “我已经帮你打理过了,干净得很。”   宁宴愣怔着撑在床头,等苏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低头翻了翻里头的衣物,霎时耳根绯红。   苏雨帮他换了衣服,   连里衣也,换了。 第28章 双生子vs杀手10   之前虽提过要尽早送宁宴回去, 但苏雨瞧他兴致不高还同她赌气险些把自己伤着,索性打算先在这一带游玩几日,老是待在客栈里头也不好。   眼神飘忽着的宁宴将思绪从前几日的事中抽出, 望向在一旁收拾物件的苏雨, 心跳骤然漏了两拍。   虽然他已经想好早日回去处理剩下的网,既然苏雨已经将心靠向他这边了。   但见着眼前的场景,不免心里泛堵。就这么着急想甩掉他么,她都不心疼的吗。   “傻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前日你送我的那只面具不知去哪了。”   苏雨单手撑腰, 灌下一口茶水, 对着房里的架子出了神。她明明记着放在这里了,怎么转身就不见了。   叩叩。   宁宴曲指轻敲在床头一处的木柜子上, 从中拿出两只款式相近的半边面具, 伸手递给了苏雨,没等她再吩咐两句也跟着收拾起东西起来。   只是将唇抿得绷直,眼尾下垂瞧着怪可怜的。   自从挑明心思后,他在苏雨面前便鲜少隐藏过情绪,因而这点落寞的气息她一早在宁宴靠近时便察觉了。   桌上堆放了几只小包裹,苏雨趴在桌上休息,昂头看向仔细擦拭着匕首的宁宴,等了一阵也没见人说什么。   正准备起身, 面前就移过来一本熟悉的册子, 炭笔落下的字迹清晰。   苏雨瞥向背对着她清点物件的人,不由得挑眉。原来是早写好在这等着她呢。   ‘你就要赶我回去么’   字迹一旁还落着一团杂乱的黑点, 向来是出神时无意识画上的。   苏雨在桌面上探了探, 将一侧的炭笔顺了过来。   “这匕首再擦, 小心伤着手。”   无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宴面色自若地将泛着银光的匕首收拾起来,还没转过身腰间似是被什么东西顶了顶。   他顺着反手将册子拿了过来,呼吸停滞了瞬才翻开至那一页,依旧只有他写的那一行字。   “出息。”   苏雨歪着头,搭在他肩上从身后窜出个脑袋来打量着他面上的神情。   “没想赶你回去,听闻这一带风景甚好,便想着带你去逛逛。”   宁宴清浅的眸子淡然瞥了她一眼,嘴角轻翘着从喉咙里发出声轻响,见苏雨安心走远了,又悄悄将留下她字迹的那一页轻折起边角,小心收拾了进去。   总算是解释清楚,宁宴周身零星的阴沉气都散尽了,周身气息愉悦地搀扶着苏雨上马车。   刚想自己跟着上去,从身后撞上来位体格壮硕的男子。   “对不住,对不住。”   他操着略带他乡口音的话,敷衍地道歉了几句,眼眸睨向面前的宁宴神情却是平淡。   “怎么了?”   苏雨从车中探出头,望向皱起眉的人,正准备下车拦住那位大汉再理论一番,却被宁宴拦了下来。   上回的腿伤处被撞得生疼,宁宴上车时虽不吭一声,但到了苏雨面前却又仗着腿疼倚在苏雨身侧,轻哼着让她给揉腿,丝毫没在外边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怎么变得娇气了?”   之前忍着疼一声不吭的人呢?这么多日腿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都缠她缠得黏糊。   苏雨单手给他轻揉着,低头望着宁宴指腹在她手心划来划去,皱眉估摸了几遍也没读懂他在写什么。   “什么意思?”   宁宴轻笑着靠近,马车颠簸间让他更倚向苏雨,唇逐渐靠近她耳边,沉寂了一月的嗓子此时低哑的厉害,却也不难听出原有的清润。   “别扭鬼。”   苏雨愣怔着拉开了距离,揉搓着被嗓音弄得酥麻的耳廓,茫然地侧脸瞧向宁宴。   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你说话了。”   错觉吧。   宁宴还似往常一样坐在一侧,安静地望着她,低声又唤了句。   “点点。”   哦,果然是错觉。   苏雨舒了口气。她这小名小世界没一个人知晓的,想来是晚上睡得不安稳,这才容易生了错觉。   她索性闭上眼,靠在马车一侧闭目养神了。瞧瞧,还是要早睡才好。   宁宴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练了几晚,想将嘶哑的嗓音恢复原样,她却以为是幻听。   “点点。”   “嗯。”   闭着眼的人捏着他手心轻捏了下,眼尾微不可见地翘起,这声应得清楚他应当听得见。   宁宴没再言语只揽着睡得香甜的苏雨,半眯着眼睛养神,心底却是软得紧。   耳边清净了一阵,却倏得传来阵悠然的笛声。他搭在窗边的手微挑,眼眸掀起将视线落在突然出现在手心的玉佩。   帘子随风轻微掀开道弧度,透进来的光亮照着上头清冷的并蒂莲,将周身镶着的鎏金边映衬得耀眼。   笛声戛然而止,余音散在飘着灰尘的半空。宁宴指腹抹开落在莲花蕊处的血滴,一手将苏雨搂得更紧了些。   “要回去了?”   困倦的音色伴着久睡的沙哑,苏雨瞥向他不见掩饰的动作,轻柔着将手心的温度渡过去。   掌心轻挠的酥麻给了她回答。   *   宁府还与离开时一样,连家主失踪了也不见外界有何消息,清冷得骇人。   苏雨蹲在宁府外,想着宁宴独自离去时同她说的话,摸着瘪下去的荷包跳了下了树。   头顶的灰尘散了一嘴,她拍开腿上枯黄的树叶,估摸着找个面馆随意对付上一口。   “珠珠姑娘?”   “珠珠姑娘!”   冷不丁听见她从前胡诌的名字,还是在宁府附近,反应过来后苏雨拂袖捂脸,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子。   “珠珠姑娘,别跑呀。”   小丫鬟小跑着面颊泛红,同身后几位护卫一同将苏雨拦在了路边。   “珠珠姑娘,家主请。”   家主?   原想调动轻功离去的人,脚尖一转顺着人走至一侧的小巷。神色冷淡地站在一堆人中间,在将那位小丫鬟瞧得面色越发涨红时,才开口问道。   “我不知晓你们口中的珠珠姑娘是谁。”   “姑娘可认得出这东西。”   她从袖口拿出件被揉得发皱的信纸,苏雨瞧着这熟悉的字迹,眼皮跳了两下。   “姑娘,我们家主知晓了您的心意,您又在之前立了功,特请您进府中再聚聚。”   苏雨缄默着将信纸接了过来。宁宴独自进府之前还交代她在外边等着便好,这是作甚,等着让她再进去把这信件上的心意再诉说一番么。   不过进去探探这位宁家主同他的关系也好,也省得再去想那些事。   那丫鬟见苏雨迟迟不给回应,正想着使眼色让护卫干脆打昏扛进府,抬头就见对面原先神色平淡的人捂着嘴作势要哭的模样,她动作一怔。   “姑娘这是。”   “我心意既然家主已知晓,本该无憾。”   苏雨将信件撕了个粉碎,余光瞥了眼最前头蒙着面的护卫,肩头还绣着浅金色莲花,心下微动拉着丫鬟的手一通胡诌跟着又进了宁府。   近两刻钟之后,苏雨才进了宁家主的书房,规矩地坐着候着那位宁家主。   书房内清净另又有书香味,是个适合小憩的极佳场所,苏雨端坐了半晌还不见人影,索性闭眼休憩了阵。   意识朦胧间,身上似是被披上了件薄衣,面前戴着窥莲面具的男子静静在苏雨面上打量了许久,见她气息平稳似是还睡着。   半晌才出声,“可是睡醒了。”   苏雨见装不下去了,平复着呼吸渐渐睁开了眼。眼前的男子同宁宴身形相似,面上的窥莲面具衬得他周身清润,连音色亦是。   她面上的神情僵硬了瞬,视线顺着落到他衣袖下的绷带,睫羽颤了颤。   “我不是让你不要进宁府,就算是我请你。”   男子在窗棂边走动了圈,没听见后边的声响又转身向苏雨探了过去,指尖落在面具上微动。   底下的面容苏雨再熟悉不过,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清澈得同往常一般,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话中意有所指,“不如再请姑娘,将信件上的心意在与我当面说说。”   苏雨哽咽着抿唇。这倒是和她进来前想得一样。   “宁家主是如何知晓这信件的。”   偌大一个宁府,她又是化名潜入的,宁家主不会这么闲吧。   “唤我名字。”   她话中语气生疏,“宁宴”只挑眉了瞬动作自然地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回来时,府上都在传有一位丫鬟,因着思念家主不得,寝食难安没过几日就离了府,连支取的银两都不要,甚至还多给了些。”   多给了?   苏雨手捂在腰间的荷包处,心在滴血。怪不得出来时她便觉得袋中轻了不少。   她衣袖处动作间落入了杯盏,“宁宴”伸手向前刚想替她整理,苏雨便自觉将掌心摊平靠近了他。   双目对视时,苏雨才反应起他已经会说话了,刚想收回就被拽住了,略起茧的指腹在手心摩挲。   面前垂眸的人眼底晦涩,微垂落的发丝遮掩住了他眼尾的泛红,视线落在覆盖在底下的柔夷,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逐渐攥紧。   他音色低沉,细细听去还带了几分愉悦。   “真好。”   好到想让他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说:   苏雨:我感觉,嗯,这个人他脑子有问题 第29章 双生子vs杀手11   苏雨被他揉得心里发颤,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怎么不写了。”   侧坐着的人唇色苍白地倚靠在椅背上,轻颤着睫羽眼尾泛红,十指覆在苏雨手上却又缓缓攥紧。   “有你在便好。”   他眉眼弯弯, 分外安静地坐在苏雨身旁。只是不过片刻脸色倏然变得憔悴, 紧捂着胸口的位置伏在桌上喘着粗气。   这是又发病了?   苏雨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只是上前抚着他的背脊时微顿了下,才学着记忆中的法子动作轻柔地抚着。   平复过来的“宁宴”轻推开苏雨,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语气温吞着解释了一番。   “我没事,只是刚从发病期恢复, 偶有不适罢了。”   他望着苏雨面上不加掩饰的担忧, 但两人间的距离却是在他恢复了些后又拉开了段。   不过,他不在意。   “宁宴”伸手拽着她的衣袖, 昂着头神情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乖顺与暗藏的期盼。   “跟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肯定, 他似乎也并未想要苏雨的回应,只站起身重新带上面具后又悠然走了出去。   好好的,同她打什么哑谜。   书房里只剩下苏雨在云里雾里绕着圈,下意识将被握着不适的那只手往衣袖上蹭净,没一会就又被人请了出去。   只不过他这句话第二日便落实了,酒楼下苏雨抱着剑候着,徘徊在附近一处的小摊贩中间。   手上摆弄着新款的耳饰,垂眸间视线掠过身上这一套新制的护卫衣裳, 又放了回去。   昨日被“宁宴”传唤去之后, 今早天刚亮便有人来她房中道喜,说是家主给她提了近身护卫一职, 连月例银子都翻了一倍。   虽说是护卫, 这人刚进酒楼时说怕她候着无聊, 在外边走走也好,倒像是在嘱咐孩童一般,无端让苏雨抽了抽嘴角。   “姑娘,这些簪子发钗都是我亲手做的,这一天也赚不到多少钱。您不买,也别挡着其他客人呐。”   面前的摊主见苏雨蹲在他摊前,拿起一只簪子就摩挲一阵,半天了也不见她出声,这才忍不住赶人。   “谁说我不买了。”   苏雨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木簪子放下,指尖掠过一只红木簪时停了下来。   簪顶镶嵌着一株温润清透的水绿色莲花,同下头的被打磨的精细的红木相互衬着,质朴却另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风味。   很适合他。   苏雨捏着这只簪子还没问出声,摊主极有眼力见地将这只簪子夸了好一番。   “您不亏是有眼光,独有这只可是我从外头进的,若是您有心要买,给您这个数。”   他面上堆着笑冲苏雨伸手比了个数。   这么一摊东西,难为就一件不是他做的,怪不得最为突出。   要换了往常苏雨怕是要同他讨价,但今日荷包鼓了一圈,她也不想讲讨价的东西给宁宴,索性直接爽快地付了账。   还没等起身,衣摆边又落下一道月白色。   “这些都包起来吧。”   哪位冤大头,这么些个俗气的东西还能一口气买下。   只不过这声音倒是熟悉。   苏雨将木簪收进去,往一侧抬头看去时,便瞧见笑得清润的“宁宴”。   “可喜欢?”   他眉间带了些状似无奈的宠溺,激得苏雨将喉头冒出的拒绝声生生按了下去,摸着手臂上无端泛起的不适缓缓站起了身。   “宁宴”头微向侧边偏去,身旁的护卫领会地上前将打包好的物件拎着。   左右没能让她拒绝得了就是了。   他靠得近,同苏雨并肩走着时,衣摆轻拂过时垂落地手有意无意地触碰着。   “夫人。”   握住了。   一时间,苏雨竟不知该先作何反应,只略微将自己往一旁移动了些,松动开了触碰的位置。   “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是要以身相许的。”   “倒也不必。”   苏雨叹息着望向他,开始思索莫不是宁宴原是一体多魂。   要不怎么回宁府之后,原先沉默寡言的人张口的浑话这么多,叫人怪腻歪的。   莫不是地位当稳了,腰板硬起来了。   昨晚苏雨将他与印象中的人对了几遍,辗转反侧间就差想直接上手扒人衣物再确认一番了。   苏雨敷衍地笑着,见“宁宴”并未多说便自觉退回了做下属该有的位置。   还是这个位置安稳。   苏雨舒出口郁气,视线往一旁偏时,却见一处酒楼边站着位熟悉的女子,正捧着只异瞳白猫顺着毛。   师傅?   对上苏雨惊愕的眼神后,又悠然转回了身。   大抵是觉着另有古怪,苏雨回了住处后在房里静坐了片刻,摩挲着那只水莲木簪,脑中却是在想白日瞥见的那位女子。   师傅在她开始接暗楼任务后便鲜少出没了,这次却是半点风声也没透露给她,便悄然出现在城中。   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想着苏雨将那日茹娘给的玉佩拿了出来,就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番,预备着去暗楼钱庄打探番,师傅也应当在此处。   可还没等苏雨换上夜行衣潜出去,屋子里突然又多出一人,缄默地坐在苏雨方才的地方,瞧着桌上的木簪半晌也不吭一声。   “谁?”   苏雨戒备地摸向腰间的匕首,将夜行衣迅速丢在了屏风后遮掩着,脚步轻缓地从架子后边走了出来。   屋子中间坐着宁宴,双眸沉沉,周身似是沾染了来时路上的寒意。   仰头间眸中来不及收回的思绪对上了苏雨。她眼底的戒备和瞧见他面容的迟疑,让宁宴不自觉泛起了酸涩。   没等苏雨说句话,他就将面上的窥莲面具摘了下来,扣在那只看得让人发闷的簪子上,尾指还故意往一旁推了推,转而抬头眼尾耷拉着望向苏雨。   “点点。”   唤得跟几日没见一般。   是他。   苏雨绷直的身子松了开。   “呦,怎么不叫夫人了?”   她将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夜行衣收起,嘴上打趣着坐在他一侧,指尖伸向窥莲面具轻缓地在边缘点着。   沉思后,侧脸瞧向他蓦然间发黑脸色,面容除此之外和回府时并无区别,方才心下微松。   宁宴抿唇欲言又止了几回,没等他再说出话,苏雨就拉着人走到了屏风后,顺路将边上的烛火吹灭。   屋子里灰暗,宁宴被带着坐在床榻边,就着窗棂透过的微弱月光瞧清楚了苏雨眸中的颜色。   “在床上议事。”   掌心被人挠了挠,苏雨轻哼声响起时,就被宁宴揽着一同向床里头滚了去,床幔被顺手扯落了下来。   苏雨见着他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眉头轻挑。估摸着大概轮到了大家都来当谜语人的环节了。   “你今日倒是挺大方的,一摊子的物件都叫你给买下来了。”   “宁家有钱。”   他话转了半天,才嘀咕出这么句。   耳边静谧,宁宴心底却不算平静,他瞧向苏雨眼底的笑意,越发觉得气闷起来。   “点点。”   他此次过来本是要向苏雨坦白事情原委,省得苏雨被人哄走了,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就没地说了。   可偏偏苏雨爱逗他,用着奉承话讲今日那位夸了个遍,将他本该说出的话都泡在了酸水里。   “你气什么,在夸你还不高兴?”   她从身后拿出那只木簪,在宁宴眼前晃悠了圈又放进了他手心。   “今天那一摊子东西我都没瞧上,独独留了这一只来给你。”   掌心微凉,宁宴捏着被握到温热的簪子,意外好哄地讲原本绷直的唇舒展开来。   “那你怎么不早送给。”   “我。”   酸里酸气。   耳边静了下来,他再抬头望去就见苏雨一脸的无言,半晌叹息着说道。   “你那时太。”   苏雨没讲剩下的一字说出口,只在他掌心轻写着,而后眼尾微翘地看向耳根烧红的人。   她说话未免过于直接了。   “你不许喜欢他。”   宁宴尾调黏糊,只在她眉心轻落下一吻,额头相抵着悄然对上她的眼眸。   “你一向聪慧。”   “我也觉得。”   苏雨顺着应下,指尖搭在宁宴手腕处松散的绷带上,一圈圈替他重新裹了上去。   “点点。”   “他确实是宁宴,宁家只有一位家主宁宴。我与他是双生,不过比他早落地而已,可名字却是借来的。”   他语气冷凝,似在斟酌着词句,可周身寒得异常,瞧得苏雨心里泛酸。   “之前怎么不说?”   “你又不在乎。”   过往虽是被尘埋着的,但翻出的时候却不免再惹得人发疼。   但,苏雨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声质问倒比说那些往事还要听着委屈些。   “他,”   屋子外倏地响起阵脚步声,宁宴声音一顿,神情戒备地同苏雨对视。   “珠珠姑娘!”   房门被敲得作响,苏雨眼见着要揭晓谜语后的事情了,可偏偏总爱出这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高声应了门外的人一句,转身给宁宴使了个眼色,便匆匆下了床。   “小心。”   床幔随着动作微掀起道幅度,里头原坐着两人的地方空荡一片。   苏雨踏出房门前,院外已然站了熟悉的几人,同当日将她请进宁府一样。   “怎么了?”   “珠珠姑娘,家主有急事唤您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宁宴:著名醋缸 第30章 双生子vs杀手12   “宁宴”倚在贵妃榻上, 泛红的眼尾潋滟,神色却冷得骇人。他眼光睨向底下跪着的护卫,杯盏被攥在掌心悬空至桌边, 刚想松开就听见了苏雨的声音。   片刻功夫面前跪着的人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被丫鬟领着进来的苏雨心里嘀咕着, 迟早要被这两兄弟白天夜里的传唤弄得精疲力尽。   “宁宴”这么晚还传唤她,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再想起宁宴同她说的那些事。   苏雨心底泛酸着,望向“宁宴”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家主。”   尾音还没落下,苏雨便被突然靠近的人吓得面色一凛,险些就要将藏在袖口的匕首刺出去。   “夫人。”   他音色清浅似是没瞧见苏雨的反应, 发凉的指尖拉过她的衣袖, 将人牵至美人榻上坐着。   苏雨没应声,只在他刚靠近时就有意无意推开了距离。   “家主唤我过来, 可是有何要事?”   “要事?”   他跟着将这两字咬得清晰, 唇边噙笑。“未有要事,只是想夫人想得心切。”   一口一句夫人。   “家主,这话还是少说。”   “快了。”   “宁宴”无声念着,视线在她眉目上转了圈,伸手将苏雨的手腕拉了过来轻抵在胸口处的位置,掌心微动将她挣扎着手攥地更紧了。   “夫人与兄长间的情动,我这处亦感受得清楚。”   掌心的挣扎倏地顿住,底下的皮肤微凸起, 顺着苏雨的手心悄然移动。   又是蛊。   苏雨惊愕地望向他, 蓦然间似是懂了什么,神情晦涩地抿了会唇喃喃道。   “双生蛊。”   师傅曾与她说过, 双生蛊, 并发蛊毒, 相伴生死。虽名双生,实则是主仆,蛊虫寄宿的双生子于七岁任意分出“主与仆”,以双生中的“仆”血饲养“主”,“主”盛而“仆”衰。   是从前武学为了择取双生中更强的后代所走的歪门邪道,早灭绝了。   怎么竟生在宁家。   “夫人聪慧。”   “宁宴”松开她,低头将面前被弄皱的衣裳抹平,半点不在意苏雨的防备,他瞥了眼面前人面上的神色,突然轻笑了声。   “夫人可是想问为何我要将这些告诉你。”   “我若不说,向来兄长也会不自量力地再从他的破屋子里出来,告诉夫人。”   “双生蛊生来便有,亦不是我想求的。宁宴活了大半生,见着夫人心头才有了动静。”   “宁宴”叹了口气,“即便那是兄长先得的,那又有何关系,只有一个宁宴罢了。”   他凑得近,顶着同宁宴一样的脸,神情无辜地将苏雨的手心贴向脸颊,近得只要稍稍侧脸便可将吻在她手腕。   “但愿夫人垂怜,夫人想对我做什么,宁某都甘之如饴。”   “嘶。”   动作莫名迟缓的苏雨强撑着精神,手腕上猛然一疼,她低头望着面前的人抬头,唇间沾染了血红。   “你真当以为兄长对你是情深,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可破双生蛊。可我不同,我对夫人,自是一往情深。”   他还有脸说宁宴。   苏雨下意识将匕首动作迅速地抵在他脖颈间,鼻尖却嗅到一股轻微迷药味,掺杂在清浅的茶香中顺着他的靠近越发鲜明。   这么些药量闻着对她也没什么用,只是她亦不知“宁宴”对他两的事情知晓了多少。   苏雨指尖微蜷,不如将计就计,左右她估摸着外边藏着的金莲护卫应当也不少,以她一人之力怕是难走。   “不乖。”   眼前的水青色身影变得模糊,苏雨脑中最后一瞬戒备也随着不知名的药味被黑暗淹没。   大意了,将这么多品种的药混在一块对付她,还真是瞧得起她。   *   “夫人,该醒醒了。”   小丫鬟清脆的声响将被困于梦中的苏雨唤醒,她倏然睁开了眼睛,撑在床头捂着胸口猛喘了几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   苏雨面上的神情空白了瞬,愣怔地抬眸望向面前的小丫鬟,觉得熟悉又陌生。   “我是谁的夫人?”   小丫鬟听着她这询问,面上神情越发娇羞了起来,自觉将一旁的床幔拉了开来,露出来早站在床头面容带笑的“宁宴”。   “自然是宁某的夫人。”   他动作自然地坐在床边,拉住苏雨的手,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夫人以后少看些那些抛妻弃子的话本,已经几日被梦魇住了。过两日,我们便成亲,我会与夫人携手白头。”   苏雨神情迟缓地听着他轻柔的话,突觉得脑中一阵昏沉而后便是复苏的记忆。   她眨眨眼从面前的人怀里窜了出来,双臂撑在他两侧。上半身不断向他靠近,将他面上的窥莲面具摘下,等确认了是记忆中的那人才舒了口气,眉眼弯着应道。   “宁郎。”   她做梦都做昏头了,她与宁郎在比武大会上不打不相识,虽隔着面具却依旧一见倾心。宁郎也待她极好,连后来她武功被意外废了也日日贴心抚慰,如今快成亲她倒是不安了。   “宁郎。”   “宁宴”听她轻念着,在她掌心捏了捏,“今日我有事要出去,怕是不能带你一起。”   “我安心在府中等你便好。”   苏雨乖巧地应着,坐在床榻上等望着人走了,才吩咐丫鬟洗漱用的东西拿来。   踏出房门的瞬间,苏雨被眼前的光刺得半眯上了眼,院中站了一群金莲护卫,见着她后同声恭敬地唤着‘主母’。   “近日府上有刺客潜入,家主担忧夫人安危。”   丫鬟笑着解释了番,边小心将苏雨搀扶下了台阶。   “他一贯如此贴心。”   苏雨望着眼前的场景,莫名觉得恍惚但又熟悉,让人想逃离。   逃。   苏雨被这念头惊得险些摔了下去。宁郎珍她爱她,她怎可生出这种辜负他的念头。   “夫人!”   “夫人当心些,您自从上回损了内力又伤了脑子,体质不如从前了。若是摔着碰着,家主怕是又要罚奴了。”   她轻拍着比她还受惊的丫鬟,在院里走了阵,果然觉得脱力,没过多久又被搀扶进了房内小憩。   “我不喜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我,你们先退下吧。”   苏雨摆摆手,随意坐在贵妃榻上,见面前的几个丫鬟面色为难地站着没一点想退下的动作,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   “是只有让家主来才使唤得动你们吗?”   “夫人莫气,屏儿这就带他们退下。”   站在前头的丫鬟欠身后,转身同后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就领着退出了房。   房门被轻声关上,苏雨静默地坐着,慢悠着将手中的糕点咽下,等将一整个吃下后才站起了身。   屋内装饰得华丽,瞧得出精心准备的。苏雨在房内转了半圈,忽觉乏力脚步一转迈向了床边。   罢了不想了,睡一觉再说。   她眼尾生出了些困顿的泪珠,面容疲惫着坐到床边,刚想将两侧的床幔拉下,背后便传来两声轻唤。   “点点。”   苏雨手上动作微顿,下意识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才继续将绣着牡丹的床幔放了下。   她向后望去,便瞧见一张熟悉面容,不由得愣了几分,神色迟疑地唤道。   “宁郎?”   宁宴听着她的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尾下垂着望向苏雨,干涩的唇瓣被抿成条僵直的线。   这反应。   不是宁郎。   “你是谁?”   理智告诉苏雨只需唤大声些,屋外的那群人不过片刻就会涌入将这位闯入者扣押,但他面上的晦涩却猛地让苏雨心头一滞,无端沉下声,用着两人间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不是他。”   “我是宁宴。”   宁宴面上憔悴,眼底乌青显眼。那位将新房布置在城中一隅,藏得极深,他从府中带人逃出时苏雨已然没了踪影。   谁晓得在见面时,也不记得他了。   这房中红色多得喜庆,却看得他心头发闷。偏生他还不能斩断双生感应,只能极力将情绪波动降低,以免被他察觉。   “点点。”   这声哽咽中带了些哭腔。   苏雨望着他,在宁宴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又出了声。   “兄长?”   记忆中宁郎有位双生兄长,取名与“宴”同音,虽是双生却常与他争执。   “你?”   这床上说话的场景过于熟悉了,苏雨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还没等苏雨再问些什么,宁宴却忍不住向面前的人靠近,想好好看看惦念已久的人,也想让她再唤几声自己的名字。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宁宴几乎是将她虚揽在了怀中。   “兄长,我现在是你弟弟的夫人。”   她将尾句两字咬得极重,神色不悦地向后仰去。   宁宴在她眼里打探了几圈,期盼她是像往常一样在打笑,只可惜并没有,心下一沉。   “点点。”   定然是那位用了蛊,将苏雨的记忆篡改了。   他要如何让苏雨记起他,让她相信这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宁宴无措地跪坐着,将苏雨的手攥着,又生怕她抗拒只好没过一会又松了开。   指腹在熟悉的掌心轻划着。半晌,耳旁传来阵轻笑。   “怎么,兄长想偷,情?”   作者有话说:   弟弟(害羞):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第31章 双生子vs杀手13   “点点。”   宁宴心中的不安被她这一声弄得逐渐平复, 只神色缱绻地将额头相抵,静静听着眼前人的呼吸声。   还好她未被迷惑。   只是,   “点点, 你。”   他将指尖搭在苏雨手腕轻点着, 眼神中忧色鲜明。方才他用内力探了圈,苏雨丹田处空寂,气息微弱,体质也比之前差了许多。   手腕处被人攥得发紧,他眸中的心疼同恨意丝毫不加掩饰,瞧得苏雨心头发酸。   她将宁宴泛凉的手捂着, 无声抚慰着。   “没事, 他伤不到我。”   “宁宴”虽对她下了药,原先的内力也被化了去。不过, 多亏了她师傅, 如今以她的体质这些不过是暂时。   宁宴能寻到她以是不易,若是此时再贸然带现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她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手心被塞进了东西,苏雨的思绪被打断,低头时便瞧见只同茹娘那日给她的玉佩相差无几的玉佩。   略有不同的是,刻在一角的半只翠蝶。这是蝶谷的标识,是师傅的玉佩。   苏雨面露惊愕地抬头。宁宴怎么会知晓师傅。   院外的人声逐渐多了起来,宁宴并未多说, 只从怀中拿出张信件递给了苏雨, 俯身亲啄在她额间,   床幔微动, 榻上便只剩下苏雨一人。   “夫人, 到时候用午膳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四下漆黑,连风声都几近撕裂的狰狞,那处破院还同苏雨头回误入时一般冷寂得骇人。   苏雨神色复杂得回头瞧了眼屋中再普通不过的布局,凝气将自身动静降到最低。   密道处无烛火,她指尖嵌入掌心强迫着将调动内力前行,等确认了四周并未活人的存在,便将挂在墙上的烛火点燃。   地牢里渐渐出现了昏暗的光亮,地上的沾着凝固血渍的锁链,一旁架子上的刀,瓶罐,还有翻在一侧已经僵硬的蛊虫残骸。   这哪是什么密室,分明是牢,一座嗜血的牢。   苏雨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后退了两步,脑中将过往种种全涌现了上来,凝结成的猜测让她不敢再多想。   在密室中探寻一圈后,苏雨在架子最底层寻到了一本被藏着的册子,泛黄的纸页上是用血书下的字迹。   等她再想翻开这册子时,眼前的画面倏然间扭曲了起来。   “夫人,醒醒!”   苏雨猛地睁开了眼,将面前拿着胭脂的丫鬟吓得险些将东西打落。   四周是陌生的布置,满目被装饰的红色。   她想起了,这是在筹备着成亲。   苏雨平复着气息,靠在椅背上闭了会眼睛,指尖紧攥着扶手逐渐泛白。   先前她未被下药前,曾再探过那处破院,原先是不解但如今算是懂了。那册子上面的画让她看得浑身泛冷,双生子,蛊虫,嗜血,发病。   宁家世代双生,但明面上只有一位家主,被抛弃的,被蛊虫择为“仆”的那位,便不得见光。   而这一代被牺牲的那位,毫无疑问,是宁宴。   宁家的人心只怕都是冷的,也忍心将一个个孩童自幼困在里边,活生生当做药引。   这座院子里却也不知藏了多少被遗弃的尸骨,宁家如今代代衰败,这些人却偏执得将双生蛊当做上苍给的指示,要给宁家留下最完美的后代,   面上被沾着胭脂的指腹轻点着,苏雨缓缓掀开了眼皮,按下心底的怒与疼,眼神幽幽地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丫鬟怯怯地将东西收拾起,俯身想将苏雨搀扶起,却见眼前的人愣愣着也不说话。   “夫人,到时间了,家主还在外头候着呢。”   苏雨挺直了身子,缓缓吐出口郁气,倒也没为难她,顺从地站起了身。   她也没想到“宁宴”如此心急,做戏的进程也未免太快了。离她被诓到这不过几日,今日便筹备着正式拜堂成婚了。   师傅留下的信让她等到成婚之日,再两处攻破。   流苏绣鞋跨过门槛,头上的发钗簪子压得苏雨这位向来只用几根发带的人险些怕掀翻了。   小院门外一身红袍的“宁宴”早候着了,见着从屋子里出来的苏雨,眉眼带笑着走上前牵住了一旁的老嬷嬷递来的牵红。   “婚事从简,让夫人受委屈了。”   苏雨强忍着恶心,红盖下嘴角扯出抹僵硬的笑,浅浅摇头。   同样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宁府倒底如何是将这位变成了如今偏执的模样。   狂妄又惹人厌恶。   虽说是婚宴,只不是草草拜个堂。   苏雨被牵着,红盖头微动间视线往四周打探去,堂室周围站着的一排人神情冷漠,莫名瞧得人心发冷。   “夫人不必紧张,从今往后宁某会护着你。”   手中的红绳被苏雨攥得偏移,“宁宴”以为她许是紧张,柔声在她身旁安抚着。   婚堂前的两座椅子上空荡荡,他也不在乎。待一切准备好后,新人就位,只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管事。   “一拜天地。”   耳边声音高亮,红绳一端微微倾斜,苏雨却站着连应付一会都不肯,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索性打算掀开盖头。   只是还没等她掀开盖头,厅堂外的火光乍现,紧跟而来的刀剑声瞬间充斥在了这处原本寂静的婚堂内。   苏雨将红布掀下,蜷在宽松衣袖下的掌心微热,将匕首紧攥着,便装作无辜的模样后退了两步。   两张窥莲面具随着主人的掌风被掀落至一边,宁宴招招往他要害招呼,半点不似只会被锁在破院中憔悴的人。   “宁宴”瞥了眼地上的面具,目光似是无奈。   “兄长,你怎么能擅自出现在有我的地方。你只能是我踏在脚下的影子。”   “还是兄长以为就带这几人就能成事了?”   他话音未尽,耳边的发缕又被削落。宁宴眼神未变,冷得骇人,此时竟觉得他可笑。   “幼时,你并非如此。”   宁宴喉头哽咽,只这一句便抿着泛白的唇静默,一掌将上前偷袭的金莲护卫拍落在地。   跟前的人听见这句,下手越发凶狠起来。   “住口!我是天择而出的家主,能同我一胎而出已是你的福分。”   欠揍。   苏雨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面容凄惨地站在两个早被点了穴的金莲护卫身后,难得装作柔弱女子坐在原本应当是宁父宁母做的椅子上。   宁宴带来的人中部分掺杂着蝶谷中人的身影,苏雨淡然瞥了眼不断加入的两波人,以及被蝶谷中人散出微不可见的蛊虫。   她指尖轻点在未沾血的匕首上,安心地放松了身子。   “嘭。”   外头响起一阵烟火声,散在空中缓缓显露出一朵金莲的样式。只不过等厅堂中的护卫已经晕死一半,“宁宴”都未等来支援。   宁府只怕也。。。   “宁宴”思绪转了转,视线掠过厅堂中所剩无几的护卫,强撑在一旁,依旧神色淡然地望向他们,只不过霎时间从口中吐出口鲜血来。   他撑在一侧,眼底转过狠戾的光,瞧见宁宴身形也随着一顿,带血的唇缓缓翘起。   他竟催动了蛊虫。   苏雨原先还只是将战场留给双生处理,只是瞧见宁宴面色倏然苍白,心跳骤然漏了拍,刚想上前搀扶却见他对着苏雨使了个眼色。   胸口剧痛阵阵,宁宴身形轻盈,眼神无悲无喜地望向他,瞧着那一张脸上从未有过除自负以外其他的神情。   倒底是可悲。   确实如此,“宁宴”从未想过作为“仆”的人会真正将他杀死,因为即便催发蛊虫,他也依旧自信。   历代宁家主皆是天择之人,如今他又寻到了苏雨这么个解药,能破了知晓天命带来的反噬。   这不是上天对他的垂爱,又是什么呢。   “主死仆从,兄长应当知晓吧。”   宁宴不敢杀他,除非一同死。   如今衰败之势昭然若示,他竟依旧执迷不悟。   “他知道,不过你确实话多。”   背后传来苏雨叹息的声音,她将早准备好的匕首迅速刺入“宁宴”背后,反手将他压制在了地上。   “局势分明,你这家主梦还没醒呢?”   她抬头瞧向面色苍白鬓角打湿的人,下巴微抬着示意他上前。一手勾着他低下的紧贴着唇吻了上去,离去时在他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直听见人发出轻微的声音,才松了开来。   被踩着的人不死心地挣扎着,又被苏雨一脚踩得同地面严实地贴在了一块。   她蹲在地上,望向那张同宁宴一模一样的脸,顶着自家心上人的脸做出这么些个难以言喻的神情,苏雨面色空白了瞬,随手将红布盖了上去。   “嫂嫂教你做人,知晓吗?”   匕首顺着他的手腕处轻划着,等落下一刀,苏雨又觉得无趣。   只将已经失去知觉的人蒙着眼留在了原地,拂去衣摆上的灰尘站了起身。   “小姐。”   四周一片寂静,围上来的蝶谷中人搀扶着宁宴,恭敬地在苏雨面前站着。   “小姐,火势快冲进厅堂了,该出去了。”   她望了眼了原先还光鲜亮丽却冷得骇人的地方,现在确实破败衰落又热得灼人。   真是可笑。   “走吧。”   苏雨将宁宴半搂在怀中,从火光中逃了出去。   背后的院落只剩下一片狼藉,浓烟滚滚直冲向天际,同远处宁府的那一道火光在城中遥遥相对。   宁宴倏然叹了口气,深棕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焰。他终于从宁家摆脱了,但心头的情绪却是复杂,沉甸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双生本该是至亲,只可惜时过境迁。若是那日选的“主”是他,他也会如此吗。   他抵着苏雨的额头,声线轻颤着。   “点点。”   “不怕。”   苏雨轻抚在他耳侧,将他拉进珍重地在额间落下一吻。   他不会如此。 第32章 双生子vs杀手14(完)   【宿主, 好感值达到阈值,即将恢复记忆。】   【本世界切入时出现故障,48小时后将自动脱离, 请宿主做好准备。】   等吻完过后, 却是轮到苏雨面容呆滞了。只是没等她来得及将恢复的记忆接受,跟前站着的人已经体力不支昏在了她怀中。   这真是,每次恢复记忆都赶上事情。现下还是先替宁宴解毒才好。   “去师傅那。”   苏雨将人打抱起,向后头跟着的人示意。   暗楼钱庄处早有人候着,趁晚间无人将他们迎了进去。那日在酒楼瞧见的女子倚在门槛处,侧身让出些空隙给苏雨。   “师傅。”   苏雨怀中抱着宁宴, 被她上下打量的目光瞧得面色发红。等将宁宴放至榻上时, 苏如然也跟在后头。   宁宴唇瓣干裂,胸口处衣物下偶有蛊虫突起, 一沾着床榻便无意识地蜷缩在床角, 透在面容上的神情满是痛楚。   苏如然眉头微皱,缓缓坐在苏雨端来的椅子上,视线掠过蛊虫行动的位置,伸手在他脉搏处搭着。   “他这是被强行催动了‘仆’虫,现下‘主’虫已死。‘主’死‘仆’从,他应当知道,竟也愿意杀了双生那位。”   苏雨听着这话一愣,神情莫名地瞧向苏如然。   “师傅, 您不是在信中提及, 已然有双生蛊的解药了吗?您未告诉宁宴?”   这下神色不对劲的换成苏如然了,她将掏出银针的动作微顿了片刻, 才又扯开宁宴胸口的衣物, 运气扎下一针。   宁宴神色逐渐恢复血色, 她才转头瞥向苏雨。   “宁家双生先祖曾因着一时贪欲,将本该隐世的蝶谷中人诓骗拉扯进利益不说,在事情结束后还联手虐杀了蝶谷上下,连稚子也不肯放过,幸免下来的只有我师祖。”   “还在外营造出悲悯的名声,当真是恶心。”   她长叹了口气,刚坐下就瞧见苏雨殷勤凑近,替她按着额头。“双生蛊也算是蝶谷对宁家的诅咒,只不过到如今,宁家竟然还觉得这是天赐,真是可笑,可怜那些被无辜牺牲的亡魂。”   “他先前寻到我希望结束这一切,让宁家同过去的蝶谷中游荡亡魂安息,世上便再无宁家。”   苏雨被她周身的沉闷氛围感染,一时间也跟着说不出话来。   “为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家那位。”   “师傅好生休息。”   房门又被合上,苏雨站在床榻边,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师傅是不是还没告诉她答案,分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怕是没什么好事。   被强行催动后的蛊毒发作得猛,宁宴连到第二日晌午还未能醒来,苏雨瞧着他消瘦的两颊不免心疼,估摸着给人炖些药膳汤补补。   苏雨在厨房折腾了阵,好不容易出门排队买到份新鲜的药膳汤,着急趁热带进屋时,便见满脸笑意的苏如然从房中走了出来。   见到苏雨的那瞬,面上的神色又蓦地恢复了平淡。   “雨儿,进去吧,为师方才给他扎了两针,解药亦喂给他喝了。”   苏雨眼皮跳得厉害,只是一时也不知为何,应声刚要走进去,又听见苏如然传来句隐约带着笑意的话语。   “那孩子着急等着你给他解毒呢。”   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门口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只胖乎的白猫在舔爪子。   师傅行踪古怪,人也古怪。   苏雨低头望了眼还泛着热气的药膳汤,右手还提着些山果,也空不出只手来只好对着空荡的外头喊了句。   “把门关上。”   眼前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还贴心地将院外的猫也顺走了。   “老不正经。”   苏雨摇摇头,轻笑着加快了步子。宁宴想必已经醒了阵,她想见快些见到他。   床榻上,半卷起的床幔遮住了眼尾泛着桃红的人,苏如然方才的话一阵阵在耳边滚动,连着苏雨进来他都愣了半晌。   慌乱间,搭在床头的手将床幔拉了下来。   “点点。”   “好些了?”   苏雨放下手中的东西,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顺手将床幔束起放至一旁。   俯身望向宁宴,瞧见人没了昨日的狼狈样,心下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你都睡了好久。”   她眼角低垂,眸中皆是忧色。   “好多了,苏谷主针法了得,点点不必担忧。”   宁宴安抚着,顺手将苏雨牵至一旁坐下,没等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一阵,她便从旁端出小碗药膳汤来。   “宴哥哥,补补身子。”   她话中语气调笑,匀起一口药膳伸到他唇边。在宁宴微僵的表情中,又往前抵了抵。   “啊,我叫错了,估计还有别的叫宁宴的,同我认识的那人不同,我,唔。”   宁宴下意识将她唇瓣捂着,险些让她又唤出自己的身份。   “规则是如此。”不能说。   他耳尖通红,见苏雨眨巴着眼睛了然点头,才松了下来。只不过在某人灼灼目光下,宁宴从喉头又憋出了两字。   “我是。”   “哦。”   苏雨眼角藏笑,也没忍心在逗他,趁着他安静一勺一勺将汤喂着。   等小碗中空了,宁宴才缓缓从方才的羞赧中走了出来,抬头望向苏雨时,却见面前的身影起身在一侧翻找着什么。   “你等一会,找到了。”   她从身后拿出件绣着对金丝鸳鸯的红盖头,神情愉悦地向宁宴靠近。   在宁宴一脸莫名的神色下,把喜帕盖在自己头上,半晌后又拿了下来,眼神狡黠地凑过去。   “宴哥哥?阿宴?”   “你可懂?当作圆我上个世界的心愿吧。”   什么心愿。   宁宴面色空白了阵,才想起上个戛然而止的小世界结束的前一刻,苏雨原先是打算在筹备他两人的婚礼的。   “要怎么圆?”   这话说得含糊,但话中意味苏雨听得清楚。   苏雨并未多言语,只将喜帕轻缓地盖在宁宴头上,遮住了那双略带羞意的眸子。   眼前的视线被薄红遮住,四周的空气都似是静了下来。宁宴低头无奈瞧着床单上的花纹,也算是体验过一回新婚的朦胧了。   许久,苏雨都未动作。   “点点?”   喜帕下传来询问的声音,苏雨才将肆意打量的目光收回。她原也没想过宁宴竟这么配合,若是她再做得过些呢。   那她可舍不得。   “在。”   她伸向喜帕一角,还没等宁宴瞧见眼前的光景,帕子又倏然被垂了下来。   “阿宴。”   苏雨清润的音色萦绕在耳边,她似是靠近了许多。宁宴略微抬起了头,仿佛隔着面前的红布与她对视。   喜帕被风吹起的边缘,又重新压了回去。唇上压着做工精细的帕子,他亦能感觉到眼前人的温热。   触碰不过片刻,还隔着层障碍,宁宴却似能将那一份真挚感受得清晰,拂面的暖意也像是淌进了心底,扰得他无所适从。   却又爱极。   苏雨将帕子挑落在一旁,眼角微翘着俯身望向他,掌心在他颈后微摩挲着。   “不如再给阿宴解个毒。”   亲一下,占个便宜。   解毒?   宁宴蓦得想起方才苏如然的话,耳根处的绯红似有弥漫开的迹象,只是还没等他再想得清楚些,口中的呼吸也被掠夺得所剩无几。   不同于方才的轻触,苏雨吻得又凶又急,搭在脖颈处的手顺势向下直至腰际。怀中今日才恢复些元气的人自是招架不住,眼尾都被迫出了泪珠子,在泛红的眼尾悬着撩人。   “慢些。”   宁宴抵在她额头,唇上被润色得潋滟,眼底清澈得映着心上人的模样。   “好。”   尝鲜了半碗豆腐,苏雨也恢复了原来的乖巧,双手撑在他两侧,微仰着头向前轻啄了下才肯放过。   “嫩豆腐”此刻还未缓过神来,心头都做好了铺垫,便瞧见苏雨下床一副要端着碗勺离开的模样,不经脑的话霎时从唇中崩了出来。   “就如此?”   苏雨被他话中的惊愕弄得也茫然起来,干脆又坐了回去,同面色通红的宁宴对视了片刻。   “不然?”   话都已说出口了,宁宴声音越发磕绊,面上尽力做出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是连眼神也不敢同她多对上片刻。   “点点,你师傅说,该,解毒了。”   解毒?解蛊毒的药师傅不是已经给了他喝下了么。   苏雨微张着嘴,想起方才师傅的古怪,脑中的思绪瞬时被打通了开来。   悟了,师傅一心为徒弟谋幸福啊。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苏雨继续摆着方才无辜的神情。   “那要如何?”   宁宴缄默着将半身都在床外的人拉回,苏雨也知趣得将后头的床幔顺手拉落,揽着怀中人滚回了床榻。   “点点,解毒,同圆房那般。”   他说得无条理,苏雨却是听得懂,自然乐意之至,她轻笑着再次覆上去。   纤长的指尖解开原本系得就不结实,未尽的话堵在唇间,任由被解开的风景替他作答。   喘息混在细微的话中,没一会又被冲散了,怜香惜玉这词换在苏雨身上却带了别样的演绎。   “宴哥哥。”   她爱在把人弄得迷糊时,放柔声音轻唤着宁宴。指尖在空白的地方轻触着,落下一字字。   宁宴似是还同不能说话那般轻哼着。意识模糊间,苏雨故意逗着他分出神来辨清她指尖划下的字。   扰得他眼中氤氲着水雾,嘶哑的嗓音中带着隐忍的哭腔。   “点点,我辨不出。”   床榻被摇得轻响,似是蓝蝶停留在金莲上轻点着,沾着露珠的花瓣也被弄得轻颤,直到沾满晶莹的水珠。   这毒解得慢,该细细解,急不得。   等苏雨餍足地从床榻上醒来时,窗外的光已然亮得刺眼,她将宁宴落在被褥外边的手拉回,在他幽怨的目光中讨好似得在那只满是刀痕的手腕上轻吻了下。   昨日他被缠得紧,身上满满当当是苏雨的痕迹与气息。   “宴哥哥,我去拿些。”   早点。   话未尽,两人耳边俱响起阵机械音。   【滴滴,第二个世界已完成攻略,即将从小世界脱离。】   不是吧,她刚从床上下来刚见到光亮。   这样显得她很不正经啊!   作者有话说:   苏雨:我,三天三夜,懂! 第33章 第 33 章   疼, 周身像是被撕裂般的泛疼。苏雨迷糊着,指尖微动却觉得身子僵硬异常,衣物沉甸甸地紧贴着, 直压的胸口泛闷。   缓上好一阵, 苏雨才从趴着的石头上起来,瞧了眼湖边被染红的水,面色略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这是?   她这是被抛尸了?   冬日寒意彻骨,又单穿着件里衣不知在湖里泡了多久,苏雨一时不知是冷是热,只觉得脑中混乱得厉害。   攥住的最后一抹记忆便是, 年幼的她扎着两个小揪揪在水坑里乱跳的画面。   想起这些有什么用。   苏雨沉默着将肩上早被浸湿的衣袍丢开, 拖着早没了知觉的手臂,昏昏沉沉地走入面前的丛林。   还是先找郎中疗伤吧, 也不知她这手臂还能不能用了。   不知在里头咬牙走了多久, 就快当苏雨撑不下去的时候,余光却扫到两道人影,还没等她走上前求助,一道刀剑相碰的声音倏然将她丢了大半的意识拉了回来。   苏雨倒吸了口气,猛然转身蹲在了一旁的山石下边,忍着脑中的晕乎屏气蜷缩着身子。   听着声音人是不多,但其中一人反应迟缓,倒像是受了伤。   她从山石边一角探出道视线来, 倏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只是没等她多想,身侧便多了道被劈落的剑。   远处被围困住的男子雪白的长袍不染灰尘, 虽暂落下风, 被眼前的剑风逼得接连后退, 如霜雪般冷清的面容上依旧平淡。   该死,他怎么走近了。   苏雨皱眉见着眼前的场景,浑身发烫的身子早没了力气挪动,手往一旁摸去将被砍断的半只剑攥在手心。   视线模糊,她只依稀看得清两道身影一白一黑,将自身动静降到最低。摩挲着手上的茧,苏雨隐约觉得自己原先是会些武的。   这两人打架也挺安静的,连句废话也没,手下的功夫倒是招招向着要害打去。   苏雨倚在山石边敛气漫无边际地想着,侧边的草丛边就跌落了一道雪白身影,虽瞧不太清面容但应当是好看的。   那人似乎是同她对视了眼,瞧见她此时的模样波澜不惊的面容霎时变得比方才还冷凝了几分,提剑不过片刻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苏雨心中微动,这是个好人啊。   等等,要是他等着事后再清理自己呢。   苏雨神情微滞,单手撑在巨石边,耳尖微抖听着像是有人略靠近了。蓦然间,黑衣人一跃至她身前,瞧见她的那一刻眼神变得越发凶狠。   这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一股掌风眼瞧着就要擦着面而来 。来不及反应,苏雨手心凝力径直将手中的断剑刺入他身后,连同宁宴在前头刺的那一剑,一道将这人刺了个对穿。   一剑过后,苏雨全身便似卸了气般瘫坐在一旁。   【系统已自动匹配到目标,即将开启沉浸式任务模式,请宿主保持初心哦~】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将苏雨吓得背后冷汗连连,可脑中昏沉得紧,没一阵她连思绪也乱了起来,将方才的声音抛之脑后,只剩下眼前的人。   视线中的连鞋子也是祥云白底的人,一步步向他靠近,她却是连再动下都觉得疼。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赌一口气算了。   苏雨费力扯着他的长袍,刚想将酝酿好的话说出,雪白的人影便瞬时蹲下身,伸手将她猛地抱在了怀里,语气都是轻颤着。   “点点。”   嗯?谁是点点?   苏雨茫然地被温热包裹,还没等她问出口,伤口处就被他压着了。昏沉得厉害,她面露苦涩地无力拍着宁宴,昏过去前还不忘叮嘱他。   “雪雪,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这下轮到宁宴又惊又愣了,谁是雪雪。来不及多想,宁宴将怀中狼狈的人打抱起,没过一会远处就涌上来一群侍卫。   “王爷。”   领头那位似是想在说两句,探到宁宴面上神色时又停了下来。   “回去。”   点点在他怀中烫得骇人,气息从未如此微弱。   他进这小世界,寻了苏雨三月都找不到线索,如今寻到了她却变得这般憔悴。   宁宴脸色发沉,连搭在苏雨腰间的指尖都泛白得厉害,心头涌起阵阵酸涩。   等人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三日后了。   苏雨刚睁开眼睛,面前扎堆的小丫鬟俏生生地坐在她床头,一副新奇的样子望着她。   瞧见她醒来了,又匆忙站起身跑了出去。   “姑娘醒过来了,快去禀告公子。”   跟群小黄鹂似的一个传一个。   苏雨愣在床榻上,脑中一片空白。她这是被救了,是那位穿得一身雪白的公子。   总算是没恩将仇报。   “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可心疼您了。您昏睡的这几日,公子都是日日守着,连喂药都没假手于人。”   小丫鬟捂着帕子,俏丽的眉眼带笑,替苏雨将身上的被褥往上盖了盖。   “你家公子?”   开口的音色嘶哑,险些将面前的小丫鬟吓到。   苏雨接过她递来的温水,靠在床头听了阵絮叨,大体是围绕着这位公子如何俊美优秀,文才武艺皆是双绝。   末了,还要再凑上一句。   “姑娘,公子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对一位姑娘这么好过。”   听得苏雨失笑,正想打趣她几句,耳边又多了道深沉的声音。   “可是醒了?”   小丫鬟见到宁宴,匆忙低下眉眼,规矩地行了礼之后就退了出去,单留下苏雨同宁宴两人沉默着。   他今日依旧是穿着身雪白的长袍,两袖处绣着墨竹,衬得人越发冷清,肤色如羊脂玉般温润。   “你好些了?”   苏雨将打量的视线收回,冲着这人没有恩将仇报,面上也带了几份温吞的笑意。   “已经差不多了,多谢公子。”   她将原本受伤的手臂抬了抬,还以为保不住了,睡了几日倒是恢复得极好,想来面前的人也用了不少好药材。   两句话才交流完,屋子内又变得寂静了起来。   宁宴动作自然地坐在了床边,顺手拿起床头放着的汤药,轻吹着打算喂给苏雨,冷不丁听见苏雨传来一阵迟疑的声音。   “我们认识吗?”   她昏过去之前,这位抱着他的力道跟见着死了几年有活过来的故人似的,眼底满满当当的都是欣喜。   宁宴将汤勺在泛着热气的药中搅着,抬眸将眼中的情绪按了大半下去。   根据前两个世界经验,他该慢些向苏雨表明心意。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确实并未同苏雨有过交集。   “前几日是我第一次见着姑娘,姑娘唤我宁宴便好。宁宴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一勺汤药停在了唇前,苏雨挑了挑眉就着汤勺喝了下去。   救命之恩可算不得,更何况这人本身功力不低,她最多算是补上一刀。   “宁公子唤我。”   苏雨停顿了瞬,调动脑中的记忆,也只剩下幼年时几个朦胧破碎的画面。   竟然是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话在肚子里兜了几圈,苏雨估摸着不然胡诌个姓名算了。   “苏雨姑娘。”   她愣怔着瞧向宁宴,这是在叫她?方才他还不是说不认识嘛。   许是面上的神色过于明显,宁宴嘴角微翘着,点了点她枕边的物件。   “丫鬟替你洗漱时,瞧见的帕子上有个名字,或许是姑娘的姓名?”   不管从前是不是,现在是了。   苏雨悄悄瞥了眼枕边的丝帕,轻咳了两声缓缓颔首算是应了他的猜测。   宁宴打量着苏雨面容上的神情,忽觉有些奇怪,只不过在视线移到她面上被划出的伤痕时,心绪便转了个弯。   “苏姑娘那日为何伤得如此狼狈?”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又是一道她回答不出的问题,苏雨心中有戒备,倒底是没同宁宴说实话。   “没认得出,被逼得无路可退才掉进了湖中。”   她长叹了口气,“也多亏了公子,不然我只怕昏睡在荒无人烟的林中,早不知是在那只野狼的肚子里了。”   宁宴虽瞧着心善,但根据她的直觉,还是不要同长得漂亮的人再一块,保不齐那天就惹祸上身了。   思索了片刻,苏雨又接着道。   “想来也叨扰公子许久了,宁公子放心,等伤好之后我便不会拖累公子。”   她话里话外一股子不想同他有多少联系的语气,听得宁宴心中一紧。他才寻到苏雨不过几日。   “不算叨扰,苏姑娘是宁某的救命恩人。宁某还未报恩,苏姑娘还未痊愈便离开,倒是显得我忘恩负义了,连救命恩人也狠心赶。”   苏雨被他一套套的话弄得喉头一梗,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形单影只的,身无分文。   依着宁宴的穿着,报恩少说也得给她个几袋白银,要是金子就更好了。   “不必如此。”   苏雨心底开花,面上依旧平淡浅笑。按惯例,推拒三次被驳回,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要的。”   一次了。   “江湖儿女仗义出手,本就不该要报酬。”   “苏姑娘武艺高超,救我于水火,使得。”   两次了。   “宁公子。”   “苏姑娘,不必再多推辞。”   三次了!果然上道!   苏雨嘴角憋笑,已经预想到盆满钵满的场景了,这把全身病治好还能混些钱的滋味当真是不错。   “我知道苏姑娘不在乎身外之物,不如我聘苏姑娘护我一路,宁某也好多些时日好好感谢姑娘。”   这话风怎么不对劲了。苏雨面露诧异地望向他,良久才出了声。   “你不是有侍卫?”   合着报恩,对他来说就是让救命恩人给他当侍卫。   苏雨缄默着裹紧外袍,内心轻叹了声。果然就不能指望,她这身子还没好就要替别人打工了。   她就爱身外之物,爱清闲,这倒好一下全破了。   “不,”   两字还没说完,跟前清冷的人连眼眶都红了,水眸不知何时氤氲起了晶莹的雾帘,期待地注视着苏雨,字与字之间黏糊得紧,分明是在暗暗撒娇。   “苏姑娘,可好?”   作者有话说:   苏雨沉默:美色误人 第34章 第 34 章   苏雨有些弄不清, 大抵这位宁公子是喜欢亲手报恩的,她卧床的这几日,每日的汤药都要他亲手喂。   只是经过上回一时被美色冲昏头脑, 苏雨对着这张清冷的脸实在是没好脸色。   “宁公子, 我只是伤了一只手臂,又不是断了,喝药这事我自己来就是了。”   苏雨无奈叹气。药送来之后都是放凉了一阵的,入口虽微烫却不至于要人一直吹。   面前的人伸向床前瓷碗的手一顿,瞥了她脸上不耐的神情一眼,随即眉头轻皱了瞬, 才动作迟缓地收了回来, 依旧是面色平淡地点头。   瞧得苏雨嘴角微抽,怎么感觉他做了莫大的取舍一般。   “多谢, 宁公子?”   苏雨语气调笑, 这话音刚落眼前人的气息又沉了几分。   也不做言语,只眼尾下垂着望向她,深棕色的眼眸睁着无辜得紧,明明是个矜贵的人,坐在床头的矮凳上时双手规矩地摆在腿上,整个人显得既乖巧又委屈。   苏雨喉头微动,被这目不转睛的眼神盯得沉默,抬头偷偷瞧了一眼, 正巧对上他湿漉漉的眸子。   鲜少有的良心被无端戳动。   似是触动了什么开关, 苏雨偏偏就爱吃软的这套,尤其是美人的软糖。一喂一个准, 她将手上的白瓷碗递到宁宴面前, 尽量稳住声线。   “那还是劳烦公子了。”   宁宴黯淡周身在接过药碗的瞬间变得只剩下愉悦。   “不麻烦, 为恩人做这些是宁某自愿的。”   他音色清润,眉眼微不可见的翘起,一时倒也把苏雨剩下的一丁点懊恼给冲散了。   算了,反正扣上了恩人这顶帽子,她也该大度些。   一碗汤药喂得专注,苏雨喝得舌头泛苦,正想问还有没有蜜饯,府中的老管事便敲响了房门,低声在门外询问道。   “公子,马车在外候着了,可要差人准备那些物件?”   宁宴将白瓷碗放下,动作自然起身拿了小碟蜜饯端给了苏雨。   看着样子哪像是想走。   苏雨捏着蜜饯含在口中缓了缓,趁着宁宴刚要开口,干脆多推脱了句。   “宁公子,若是有要事就去忙吧,这边有小蝶照应着,不必担忧。”   他还想再和点点多待一会呢。   宁宴静静望了她一阵,听话地没再多待,只是这回应听着难免有些不情愿。   “好。”   苏雨见着人影消失在眼前,刚想走下床舒展筋骨,才坐到从床边宁宴又出现了。   “若是再府中觉得闷便出去转转,城中这几日热闹。”   “好。”   苏雨愣怔着点头,瞥了眼方才他离去的方向。明明才听到关门声,怎么人又回来了。   “宁公子快去吧。”   终于等人离了屋,门外也没了动静,苏雨才舒了口气换了身方便的衣裳在院子里站了阵。   她醒来这几日就没怎么离开过府上,好不容易痊愈了,躺得人筋骨都发软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街上确实是热闹,小蝶跟在苏雨身侧,眉头紧皱着加快了步子生怕被落下。   “姑娘,您伤病才刚好,走慢些,小蝶也快跟不上了。”   苏雨应声放慢了步子。小丫鬟前几日还古灵精怪得可爱,怎么一出来倒是一副她主子的嘴替似的,惯爱操心的。   “这下可好了。”   “多谢姑娘体恤。”   小丫鬟跟上后,乌溜的眸子不时往苏雨面上飘去,叫人不注意也难。   “怎么了?”   苏雨停了下来,见着小蝶对她笑得腼腆,还特地踮脚凑到她耳边细声说着。   “姑娘,南风楼今日有花魁赛,小蝶想去看看。”   说到最后,小丫鬟婴儿肥的面颊都染了薄红,害臊得紧。   苏雨倒是对这无意,随口应了下来,当作满足小丫鬟的心愿了。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   苏雨承认她没说对,这地方简直是人间天堂。   不过不知是何心态作祟,苏雨踏入南风楼时倒还没有方才腼腆的小蝶放得开。   楼中装饰得清幽,倒也不像是给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墙上的水墨字画,镶在墙上的珠宝,处处彰显了一个字。   贵。   苏雨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面色平淡地偷偷瞥了眼正好奇打量四周的小蝶。   也不知宁宴有没有给小蝶先支够银两。   南风楼今日确实是热闹,跟在小厮后头上楼时,连拐弯处都挤了一堆人,搂着身旁乖顺的清倌眉眼传情。   “苏小姐,您这边坐着。今日花魁赛,楼上的厢房早被人定满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厮端了两盘糕点,半弯着腰面带歉意地说着。   “无碍,多谢。”   苏雨点头回应着,余光瞥到一旁刚坐下富商模样的人给了赏银,再望了眼跟前站着的眼巴巴的小厮,顿时心头一梗。   掂量出几块碎银子,刚拿出来,小厮便眯起眼笑着双手接了过来。   “多谢小姐。”   苏雨心底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想喝茶压压惊,却见眼前的人还没走。   “小姐,咱们楼里的公子都是各有所长,长得也貌美,苏小姐可要叫一位来陪着?”   还点人,她点不起。   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银两还是从府上先支取的月例银子,宁宴虽给她的分量要比旁人多,但在这楼里转一圈只怕她荷包都得套空。   “我,”   “她不用。”   苏雨拒绝的话刚说到一半,跟前就站了位雪白的身影。她都不用抬头瞧就知道是宁宴,毕竟也只有这位全身上下穿着都白如霜雪。   一旁的小蝶见着宁宴,原本还神气着张望的人顿时怯生生地朝苏雨靠近,头低着也不敢看宁宴的眼神,只细声唤了声‘公子’。   未免过于怂了些。   打发了那位小厮,宁宴沉着脸坐在苏雨身侧,攥着杯盏的指尖都是泛红的。   他目光虽没落在苏雨身上,但坐在一侧的人却觉得发冷,同小蝶两人浑身不适地一同沉默。   “不如走吧,这大厅里人太多吵得我头疼。”   苏雨清了清嗓子,望向宁宴冷清的侧颜,抓了一把盘中的花生正准备起身走人,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那就上楼,厢房里安静。”   他脸色波澜不惊,说这话倒是一股子为她着想的意味,但直觉告诉苏雨这厢房可不是这么好去的。   “方才的小厮说了楼上的厢房早被人订满了。”   她音量越说越低,直到看见楼中管事的殷勤领着宁宴上楼,就彻底没了声。   说好的没房了,就是骗骗她这些个看上去就没钱的。   感受到被金钱抨击了的苏雨跟在宁宴身后,同金主爸爸保持着距离,安分地充当着预备侍卫的角色。   “离那么远做什么?”   宁宴皱眉往身后看去,心底委屈泛得厉害,还偏偏不能显露出来。   谁家的那位想他这样陪着心上人逛青楼,还得自己掏钱陪着的。   宁宴这个世界的身子要比从前敏感。于是苏雨便瞧着宁宴本是冷淡甚至是凌冽的神色下,眼尾一点点开始泛红,眸中倏然蒙上了层薄雾。   都不用她猜,就知道眼前人在泛别扭,一副被欺负了要哄的模样。   不自觉的,苏雨向前走近了两步同他并肩,动作熟悉地牵住了他的手。只不过做完这一套,苏雨整个人都快僵住了。   她这是被蛊住了不成。   低下头望了眼两人相触碰的地方,苏雨脑中开始迅速转动该如何解释她像是突然抽了的行为。   嗯?怎么动了。   苏雨茫然地仰头望向宁宴,话在唇边绕了几圈倒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此刻的样子像是被人顺毛的猫儿,就还挺好哄的。   哎,算了。   左右她也不亏,这手滑嫩得很,别人还摸不到呢。   领着宁宴到的厢房看着要比路上见的要大上许多,走在前的苏雨掀开里边的珠帘刚走近,耳边就响起一阵琵琶声。   跪坐在一侧珠帘后的红衣男子眉眼含情,面带羞涩地给苏雨递去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配上这丝竹之声,格外得欲拒还休。   苏雨愣了瞬,侧移了几步将宁宴牵了进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厢房的服务果然是好哈,哈哈。”   “你喜欢就好。”   宁宴音色冰冷,这位乐人倒底是见识广,见着两人间的氛围微妙,谈完一曲之后就欠身安分离了房。   “公子,小姐这边坐。”   小蝶规矩地站在看台的位置,不知从何处拿出张帕子在桌椅上又擦了擦,才将两人请了过来。   “好。”   苏雨回应了她一声,刚迈上前两步想着现在总算可以松手了,没成想宁宴攥得更紧了,明明手心热得发烫也不肯松。   “宁公子。”   “小心,这处有台阶。”   他话中语气倏然柔和起来,见着她下来后,没再等苏雨出声提醒就松开了手。   花魁赛的擂台现下还是空荡的,只布置了些花草类的装饰。苏雨同宁宴坐下后,就没再有过交谈,两人各喝各的茶一时间倒也和谐。   不过大抵只有苏雨这样想了,宁宴酸涩得紧。   她上了楼,眼里便一心只想着看别的男子,连糊弄他几句都不肯了。   “苏姑娘,宁某也好看。”   作者有话说:   宁宴委屈:她不看我,她看别人(呜呜呜唔 第35章 第 35 章   他方才说了什么?   一声响锣遮盖过了宁宴的声音, 尽管苏雨靠得近也只依稀听见‘好看’二字,还以为是让她好好观赏花魁赛的客套话。   被突如其来的响声震得不适,苏雨向一旁靠近直至能听清两人间的话。   “宁公子也是。”   好好看, 别浪费坐这厢房的钱, 挺贵的。   还没等宁宴再问清,底下装饰好了的擂台上已站了第一位美人。   “咱们头一位美人上场了,还请各位贵人观赏。”   管事的满眼堆笑,皱褶拧得明显,向着四周各行了一礼之后,才从帘子处撤了出去, 将宽敞的地方留给了在一旁的温婉男子。   那人青丝挽在身后, 一袭雪青色的衣裳衬得他肤白胜雪,报曲名的声音清婉得动人, 微欠身之后便作势要开始弹琵琶。   苏雨轻吹着茶水抿了一口, 视线却是一直望着下边这位。头一个出场就如此不俗,也不知最终的花魁该有多撩人。   一曲终了,美人方才弯着眉眼说出了他的名字。   “夕雾,好名字。”   楚楚动人,淡雅清幽,正合这位美人。   苏雨撑着下巴不自觉重述着,丝毫没注意一旁的宁宴面色沉得滴墨,还顺手将喝空了的杯盏往一旁轻推等着人给续上。   小蝶站在两人身后站得艰难, 不懂自家公子这是何苦,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刚要上前替苏雨续上茶水,宁宴已经拂着衣袖亲自上手了。   “好看吗?”   他问这话时, 台上已换了位美人, 雪白的腰际系着红丝, 细长的一根连在指尖,薄纱似的外套遮掩着颇有一种朦胧的勾人,尤其是那脚踝上的一串铃铛声声清脆直落人心。   好看,怎么不好看。   瞧瞧这身段,苏雨脑中一晃,倏然划过一道更为纤细的腰肢,还有双欲说还休的棕色眸子,眼尾的几颗恰到好处的泪珠都显得缠人。   这画面中的人怎么如此熟悉,倒像是。   苏雨顿时愣怔着往一侧看去。她刚才这是,在肖想准老板?   她险些被口中嚼着的花生米呛着,连忙灌上两口宁宴递过来的茶水,低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才哑着嗓子回了宁宴的话。   “还行。”   眼神飘忽在两侧,却忽然对上了宁宴的视线,霎时间又是一愣。   他深棕色的眼眸清澈,明晃晃得彰显著内心的不安,配着耷拉下的泛红眼尾,仿佛苏雨再多夸一句就要挤出泪来。   该说不说,这模样瞬时将苏雨方才看过的那几位美人从脑中挤了出去,连个影子都没剩下,还将方才肖想的场面更放大了几倍。   苏雨喉头干涩,动作瑟缩着将杯盏端了过来,干巴巴地又说了句。   “其实也就那样。”   她神色蓦然正经起来,连身板都端正了不少,看着宁宴的眼神莫名真挚。   “我方才在想其他事,其实也没多看几眼。”   身侧的人轻哼了声,安静地移开视线垂眸喝茶,也不知将苏雨说的话听信进去多少。   这下连花魁赛看得也不上心了。   台下正巧上来位唱曲的男子,勾勾缠缠的曲调萦绕在她耳边,她却听不出一词一句。   苏雨被他有意无意的可怜眼神看得无奈,干脆直面困难,对着宁宴挑开了话题。   “宁公子不看?”   宁宴清冷的目光短暂落在底下擂台上一瞬,就转了回来,眉头轻皱着语气似是难解。   “自然不喜欢。”   莫不是他出现在这楼中,引得苏雨误会了什么。宁宴心头一紧,端正着身子继续说道。   “我平日从未进出过南风楼,其他什么楼我也没去过,这次只是恰巧在路上看到苏姑娘。”   “好。”   他解释得专注,苏雨也应得认真,不过就是断了话而已。   苏雨将手上的糕点咽下,眼神晃了晃。不然还是继续看吧,她同老板有什么话好聊的。   “那,”我继续看了。   “他们好看吗?”   宁宴语气淡淡,可周身的黯淡氛围愣是让苏雨难以说出心头话。   “那我呢?”   什么?   苏雨眨巴着眼睛,反应了片刻才转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也,”她话语微顿,将快要冒出口的字收了回去。   “你好看。”   一句话说得字字诚恳,这下总算哄好了吧。   苏雨一口气没舒完。惯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眉眼微翘,方才情绪一时涌来眼尾都沾了几颗珠子,不知为何这小世界他对着苏雨总更爱依赖些。   “那你看我。”   他这是要哭了,连话中都是一股子微弱的鼻音,听着怪可怜的。   “看。”   苏雨一时慌了神,冲后头的小蝶探去无助的眼神,却被她装作低头看脚尖有意躲开。   “那你以后不准来。”   “做不到的话,少来也行。”   宁宴吸吸鼻子,他也不想哭,都是这小世界系统的锅,控制不住。   眼见着她看出花魁赛都把原本矜贵清冷的公子给弄哭了,苏雨连忙挪着椅子凑到他跟前,双手维抬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口上急忙应着。   “不看不看,别说以后这辈子我也不会再踏进了。”   “你,你别哭。”   许是宁宴觉得丢脸,分明他比点点要大,还在她面前委屈到哭鼻子。   这么一想他更难过了,连双颊都开始隐约泛红,水雾笼罩在眸中,睫毛根湿答答的,在眼前人担忧的目光中侧过头,嗓音软乎。   “你先别看我。”   以为他在说反话,苏雨慌乱间倾斜着上半身探了过去,微仰头就坠入那道蓄着泪珠的眸子,顿时干巴巴开口,也不知自己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我看,我就爱看。”   她捏着袖口想伸手替他擦拭眼尾,却又觉得过分亲密了,停顿的瞬间宁宴依然微低了头主动靠近,乖顺地让她动作。   苏雨心中被猛地一戳,本还竖起的薄纸毫无意外地被圈圈泛甜的雨水打湿,两人因着靠得近,连呼吸都染得她脸色绯红。   什么花魁,什么美人都被抛之脑后了,她眼中只剩下那双漂亮的眸子。   嵌着点点星星还有,她。   苏雨叹了口气,莫名预感到自己怕是要栽。   “苏姑娘?”   “嗯?”   “我可以唤你,点点嘛。”   苏雨被他这话弄得微顿,坐正了身子面露疑惑。   “为何?”   “雨字中两侧共四点,亦成一对。点点汇成一处,亦难分离。”   文绉绉的,苏雨轻笑了声,口头上唤着的也随他算了。   “好。”   宁宴唇边微翘,制止住了她往回撤的动作,余光往后瞥了眼,身后的小蝶已然自觉地走去房门处候着了。   今日收获颇多,他从前竟不知点点怪爱吃他撒娇这一套的,虽然多少有些羞涩但有用便好。   “点点?”   苏雨还没从新称呼中反应过来,就忽觉唇上多了道温热的触感,鼻尖清香萦绕。   她这是被亲了!   她从方才起就不怎么灵光的思绪瞬间卡顿住,只睁着眸子不可置信地望向若无其事的宁宴。   “你。”   宁宴也觉得有些唐突了,毕竟他还未正式向点点诉说心意呢。他红着耳尖,瞥了眼下边才进行不到一半的花魁赛,决定睁眼说瞎话。   “花魁赛快结束了,我们走吧。”   “啊?好。”   险些以为是错觉的苏雨愣怔着站了起来,等看见宁宴面色烧得通红,才又确认了。   她就是被偷袭了。   心口跳得欢快,别人分明就不过是啄了一下,连吻都算不上,你就如此不争气。   苏雨暗暗说教着自己,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旁挂着的外袍披上身,稳住声线应声道。   “走吧。”   眼底多了只白皙的手,苏雨此刻却福至心灵地牵了上去,都不用宁宴多说的。   回去的路上,苏雨才逐渐从恍惚的状态中醒来,望着马车上闭眼养神的人一时难以适应。   这段路不算平,苏雨眼看着宁宴的脑袋一点点往她这偏移,匆忙伸手托住了他的脸颊,原是想再扶正过去,就听见耳侧一道软乎的哼唧声。   算了,枕一下就枕一下吧。   苏雨挺直了身子,尽量让宁宴靠得舒服些。   他肤色白皙,从苏雨的角度看去乌青称得明显,想来这几日也并未睡好,那还早晨倔着要给她喂药,也不嫌累。   马车倏然往前冲了阵,苏雨下意识将本只是靠着的人搂在怀中,脖颈间的呼吸声微停,她却也没注意到。   她僵硬着身子,搭在宁宴腰间的手也不知是该收回还是怎么,只虚扶着趁着空隙一寸寸往回收。   宁宴蹙眉把自己蜷在苏雨身侧,指尖拽着她的衣袖往里带了带,止住了她的动作。   “要抱。”   他这话说得温吞又黏糊,苏雨意识也辨别不出是梦话还是其他,只觉得耳边被他的声音弄得酥麻,连心尖也是。   “好。”   她眼底含着她自己也不晓得的暖意,将虚搭着的手又放了回去,顺手替他紧了紧外袍,揽得更紧了些。   冬日天寒,别冻着了。   回府的路程虽不长却难得温馨,大抵是苏雨怀中暖和,本是在装睡的人唇边噙着笑,渐渐安心睡了过去。   有她在。   作者有话说:   宁宴委屈巴巴   苏雨心口中剑:我投降 第36章 第 36 章   同未来老板扯上关系, 这是准侍卫苏雨不想做的,更何况心头总有一阵莫名的声音在提醒她要清心寡欲。   只不过没等到苏雨想着该如何保持距离,一行人便要启程回京, 刚刚走马上任的新侍卫就被差遣着去贴身保护宁宴。   苏雨心底叹息着, 想着莫约也没哪家侍卫向她这么闲了。   路上被这宁宴在马车上坐着,路上住着靠宁宴隔壁的上房,赶着几天几夜的路程,连小蝶这么个爱吃的小丫鬟都瘦了不少,她却是脸颊都鼓了些。   惭愧,惭愧。   “怎么了?”   宁宴将手上的书籍放下, 捏着眉心望向心不在焉的苏雨, 明显是有了心事。   “可是饿了,再过会就到王府了, 到时候叫厨房做点你爱吃的菜。”   这老夫老妻的口气, 苏雨不知在路上听过多少遍了,现下她都能面不到色地应了。   不过,王府?   “自然是宸王府。”   他眼尾微翘,面上难得有了神气的模样,像极了只等着夸奖的矜贵猫儿。   宸王?   苏雨低垂下眼眸,在空白的记忆中搜寻了圈,也没寻到这名字的记忆,抬头又瞥了眼巴巴等着的人, 瞬时端正面色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开了话题。   “那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   宁宴被她问得一梗, 眼神也变得习惯性委屈起来,“你也不问, 我之前几次想说都被你打断了。”   “有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怪就怪她前几日想着要同宁宴保持距离, 和他待在一块的时候就想赶快斩断话题。   “王爷,苏姑娘,到了。”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宁宴对着苏雨时无辜委屈的神色瞬时散去,语气清冷地应了声,缓步在苏雨主动搀扶下落了地。   “王爷。”   宸王府正门口已然候了不少人,为首的管事见着宁宴恭敬地唤了声,也没再多言语便赶忙将人迎了进去,只是在看见苏雨的时候微停顿了下来。   “王爷,这位是?”   “是我在信中同您提及的苏姑娘,曾在启城救过我一命,李叔务必替我好生招待。”   宁宴眉眼含着浅薄的笑意,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同李叔交代了几句。   苏雨跟在后头,尽量将自身存在感降到低点,她可不想成为府上的名人,不过混口饭吃而已。   “点点,我先去了。”   “去吧王爷。”   她抬起头,语气中带了鲜明的疏离,反应过来苏雨才连忙调整了语气。   “我等你。”   差点疏忽,就怕宁宴待会又委屈地盯着她。果不其然宁宴低声不情愿地应着,等他的视线消失在她眼中,苏雨才舒了口气。   未免太过粘人了。   “苏姑娘?”   身侧跟上来位年长的嬷嬷,面容慈爱地从一旁走上前,直到打量清楚苏雨的面容,眼底不经意划过一阵惊讶,不过瞬间又掩饰了过去。   “苏姑娘,王爷还有事要处理,您先随我来吧。唤我赵嬷嬷就好。”   “多谢赵嬷嬷。”   苏雨乖顺地应着,提着剑有一搭没一搭同她聊着。   “听说苏姑娘救过王爷,想来武艺是极佳,苏姑娘可是自幼习武?”   “是。”   她仅有的记忆中都是儿时的自己在除了在练武,就是在上蹿下跳,应当是自幼练的。   赵嬷嬷眼眸微动,若有所思地沉声,也没多再同苏雨交谈,只将人领到院子交代了几句。   “多谢赵嬷嬷。”   “应当的,苏姑娘可是整个宸王府的恩人,自然是要多关照些的,若是需要叫小蝶来唤我便好。”   她说完就离去了,跟在一旁的小蝶规矩地应声了句。等瞧见人走出了院子,杏眼里的欣喜才终于按捺不住窜了出来。   “苏姑娘,咱们可是住在王爷隔壁的院子呢。”   小丫鬟正在兴头上,在院子里忙上忙下的,时不时站在院门处踮着脚望向隔壁,留下苏雨无奈端着盘瓜果在院中的石椅上坐着。   她幽幽叹了口气,这算是打开了什么副本,宫廷侯爵么。   奔波了几日后闲暇的时辰还没享受得了多少,苏雨就被人唤着去酒楼接宁宴了。   月色朦胧,宁宴身后跟了一圈侍卫,却倔强地倚在窗处等着苏雨来接,怀里揣着个琉璃酒壶眼巴巴地望向窗外,口中喃喃着苏雨的名字。   “点点。”   “点点。”   一侧的侍卫想上前扶他,刚要靠近就被他厉色的眼神挡了回去。   苏雨来时还没看清宁宴在哪,就觉得怀里扑来了一只白色的身影,险些将她撞得后倒在地。   “真是祖宗。”   她咬牙念着,无奈将他圈在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点点。”   颈边被人蹭着,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宁宴面上红得发烫,嘴里嘀咕着不止地往苏雨身上贴着。   “你怎么才来接我,我都等好久了。”   他话说得黏糊又落寞,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苏雨耳侧,惹得耳根酥麻。   刚想下意识哄人,才注意到身后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眼中却泛着光亮的侍卫。   “各位?”   苏雨微笑着对他们轻叹了声,不远处的侍卫心领神会地望天望地着散了出去。   “苏姑娘,马车在楼下等着呢。”   为首的那位刚说出话来,宁宴便倏得从苏雨身上站直起来,沉着脸也不说话直静静盯着他。   “你们先回去。”   半点不像是醉酒的人,宁宴蹙眉思索了瞬,“把马车撤走,我同点点一道走回去。”   “王爷,您一个人,这。”   宁宴叹息着摇摇头,那几位便行礼退下,路过苏雨时又叮嘱了几句才隐去身形。   “他们走了。”   苏雨揉了揉眉心,转身准备拉着他走出去,拽了几下都不见人动下脚的。   “走吧?”   面色通红的人还在摇头,执拗地望着苏雨,神情认真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是两个人。”   你和我,两个人。   “不是单我一个。”   “好。”   他话说得含糊,苏雨却是明白了,轻笑了声将人牵出了楼。   “能走了吗?”   现下天色早沉了,还是早点将他带回去。毕竟宁宴现在身份贵重,若是出了差错,她脑袋都不够抹的。   他视线在两人牵着的地方落着,似是没听见她话一般,只渐渐将轻攥着的手顺着变成了十指相扣,又再紧了紧才肯抬起头来。   “好。”   宁宴眉眼弯着,精致的眉眼被桃红点缀着,眼底似是将天上的星都纳进了,漂亮得紧。   “我听点点的。”   还有一丁点平时难见的傻气。   “不过点点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还得寸进尺。   “好,现在能走了吧?”   左右是个醉鬼,明天就能把这事给赖掉。苏雨丝毫不慌地应了下来,拉着脚踩在云雾中的小仙男走出了门。   楼下原本被厉声呵斥走的马车还停着,正等着宁宴同苏雨二人下来。   宁宴虽是醉了但也不是真的傻,只装作没看见一般拉着苏雨就往前走,尽管走得不稳。   “上车。”   “不要,我之前说不坐马车。”   “这处离王府可不算近,会累的。”   “不要。”   “那我上去了。”   苏雨冷哼声,决定不惯着现下娇气的人,三两步就窜到马车边,沉着脸色坐了上去,眼神淡淡地望着宁宴。   树下的雪白身影一副被她抛弃的惊愕模样,白皙的面容上写满了落寞,眼神暗淡地望着苏雨。   将她心里看得一抖,眼皮略有不适地轻抽了起来。   该不会,要哭了吧。   宁宴三步一停地走向马车,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着泪珠,鼻头也跟着发红,等站在苏雨跟前才跟打开开关似的,顺着眼尾一点点落了下来。   他将手伸在苏雨眼下,轻轻蜷了蜷。   想要被牵着。   “你不要我了。”   这副委屈的面容,配上这声音,哄得苏雨当场又宕机了。不坐车就不坐,怎么还哭了。   刚想出声干脆顺着小祖宗算了,眼泪汪汪的公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运气轻跳上了车,但留下苏雨一个人在马车边站着,同那位将耳朵捂着的侍卫兄弟大眼瞪小眼的。   “那走吧。”   苏雨讪笑了声,心里还惦记着泛着蓝色泡泡的人,也跟着钻进了马车。   谁晓得宁宴没坐上位置,只跪坐在里边扒着缝隙在看苏雨。   动作迅速的苏雨没来得及刹车,差点同他撞上,反应过来后才单手撑在一旁,险些压着他。   “你。”   眼神落在他光亮的眸中,刚升起的气又瞬间消散了。   她搀扶起脚步不稳的宁宴坐在该坐的位置,任由他乖顺地粘着,也没再闹腾。   只不过苏雨被抱着都快出汗了,连松动下身侧的人都异常敏感,直哼哼着带着哭腔。   直到快到王府了,半个字也不吭的宁宴突然出了声。   “你之前答应我,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   苏雨呛了口气,没想到他还能记着,侧着脸视线在他脸上兜了圈,确认完人好似还没醒,才随意点头应道。   “说吧。”   宁宴凑近了些,薄雾笼罩着的眸子满是羞涩,他停顿了许久才在苏雨耳边低声说道。   “想和点点睡觉。”   说完眼神眨巴着,皱眉又补充了句。   “会弄疼人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苏雨:哈? 第37章 第 37 章   他在说什么胡话!   苏雨瞬时瞳孔微张。她听到了什么?   “想和, 唔。”   宁宴还没重述完,就被反应过来的苏雨捂住了唇,一脸茫然地望向面色爆红的苏雨。   不太灵活的思绪转了转, 该不会是点点想和他玩什么新样式吧。   见着眼前的人乖巧地停了下来, 苏雨松了口气。再从这张清冷的脸上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她这么纯情的一个人真的会羞愧。   分明初见那几日还是个不染尘世的贵公子,怎么张口闭口就这种意思。   “别乱说,我不会答应的。”   被捂着唇的人瞬时萎靡了下来,耷拉着眼尾望向苏雨, 深棕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 似是在询问原因。   “换一个。”   苏雨没好意思说出口,他身上温热, 水唇也软乎得紧。她将掌心收回, 轻咳着又重复了遍。   “换一个。”   自从遇见这位祖宗,她脑中思绪杂乱的时刻不知多了多少,现在竟也忘了是在和醉酒的人说话,原本计划着先应下再赖掉,也忘得一干二净。   连情绪都快被宁宴这虎狼之词带着走了。   面前的人似苦恼地微蹙着眉,顶着张酒气上头的面容又说出了句话。   “那你今晚陪我赏月。”   呼。   这不就合理多了,这才是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公子该说出的话。   “可以。”   苏雨心底舒了口气欣然应下,左右他喝醉了估计没等看着月就该泛困了, 哄着就行。   宁宴轻笑着哼了声, 眼尾泛着潋滟的桃红,下车时面上波澜不惊, 但思绪中往日他与点点的往事全翻涌了起来。   他抬头望了眼被薄雾遮住的圆月, 满是不在乎地跟上了苏雨牵着的步伐。   宁宴院子里清冷静谧, 同他这人一般。   可能也不是,苏雨眼尾抽动着,看着宁宴将她拉到屋子里。   “赏月,进屋做什么?”   自然是做些不该做的。   他默念着,语气中不带丝毫心虚地随口回应道。   “赏月乃是雅事,自然是要沐浴更衣之后,方可。”   大抵是苏雨眸中疑惑的情绪过于明显,宁宴突觉害臊得紧,抿了抿唇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皇室中人都如此有雅致的嘛,还得等到他沐浴完再陪着赏月。   原本这个时辰她早该躺在床榻上,睡得安稳了。   苏雨揉着眉心,抬头瞥向看上去不太清醒的宁宴,斟酌了片刻开口道。   “王爷,不如明日再赏,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早点休息了。”   她自觉小心翼翼地捧着宁宴,但在他听来字字都规矩得紧,连一丝亲密都没。   可她累了。   “好,那就明天。”   懂事。   苏雨欣慰地拍了拍他,转身提剑刚想迈出房,余光就瞥见宁宴也动作迟缓地跟在身后。   这是?   “你跟着我做什么?”   宁宴眼眸微睁着望向突然停下的人,沉思状安静了片刻,转而反客为主地牵起了苏雨。   “和你一起睡觉。”   睡觉,她现在听不得‘睡觉’两字。   苏雨指尖按在酸胀的额角,也没再出声任由他牵着走,路上顺手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搀扶一把。   晚间风寒他出来竟也将外袍褪在屋内,现下冷得直往苏雨身旁挤去,鼻尖通红模样瞧着惹人心怜。   好不容易将人引到她房中,宁宴刚进门沉着面容视线在屋中转了圈,径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苏雨的床榻。   两只现场的腿挂在床畔,将被褥裹紧在身上后,他才艰难坐起将鞋袜褪在地上,彻底缩了进去,只露出个发丝缭乱的脑袋来。   “点点。”   “我帮点点暖床。”   笑得傻气。   短短不过片刻,这熟练的架势倒像是练过数次了。   苏雨叹息着,眼底含着笑意,刚想走近将床边的一片混乱收拾整齐,就见原本还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缓缓被盖了起来。   等走近时就只见到一只裹得严实的人,跪趴着床上在被褥了扭动着身子。   这是在做什么?   苏雨在他背后戳了戳,冲着里边趴着的人动作微顿,迟缓地将自己调转了方向,伏在床上仰头。   在她幽幽目光中,掀开一角将一团衣物塞了出去,手腕刚露出被窝又迅速收了回来,抬头间湿漉漉的眸子被困倦染得迷茫。   “点点,我脱好了,可以睡了。”   他又在乱说什么。   苏雨梗塞着瞥向那堆衣服,倏然松了口气,隐在发丝后的耳夹似是被染上了胭脂。   还好没把里衣脱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宁宴疑惑的声音。   “这件要脱吗?”   他拽着松散开的里衣,不知什么时候肯从被褥中钻了出来,跪坐在床榻上奋力拉扯着被不慎打了结的衣带。   惊得苏雨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生怕再晚些就见到剥得光溜溜的人了。   “不用不用。”   真是祖宗!   苏雨同他对视了会,终于软下阵来褪去身上的衣物,干脆将不安分的祖宗抱在怀里,只是手在搭上他腰间时迟疑了瞬。   宁宴却是揽得自然,眯着眼睛偷欢似地向她凑近,轻啄了口脸颊后又匆忙闭上眼睛。   怪可爱的。她平躺在床上,将虚搭着的手放了上去,视线确实不敢再落在他身上。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掺杂着撩人的酒气,扰得即便苏雨合上眼眸,原本清净的脑中也全是他的身影,同清醒时不一样却让人难以抗拒。   耳畔的呼吸晕在颈边,一点点泛起阵难以平复的酥麻。   夜间静得只剩下心跳,过了许久苏雨才将潜藏的悸动按下,老僧入定般揽着宁宴睡去,难得觉得安心。   有人陪着或许也不错。   “睡吧。”   隔日醒来时,床侧早没了宁宴的身影,不过枕边却是多了道清秀的字迹。   ‘我平日不这般,你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苏雨捏着这不知道从哪扣出来的纸条,没忍住轻笑了声,随手将它放在了枕头下。   难得他还知道害臊。   不过白捡一天不用打工,也不错。   洗漱完苏雨在院中练了会剑舒展开筋骨,端着盘瓜果的小蝶呆愣愣地坐在石椅上,做贼似的眼神却不时向她面上探去。   叫人不注意也难,那双杏眼睁圆后越发乌溜了。   苏雨收起剑刚想开口问,却突然闪过一道念头。该不会是这小丫鬟昨日瞧见了她和宁宴两人同床共枕吧。   虽只是纯盖被睡觉,但苏雨被突如其来的心虚弄得呛了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汗巾擦了擦虚无的汗珠。   “小蝶,在想什么?”   小丫鬟听着她的声音突然一惊,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   “回小姐,小蝶只是再想午膳吃什么。”   苏雨拂开被扎起的衣袖,回头瞥了她一眼,却是半点不信。   “当真?”   她盘中的瓜果都没洗干净,不知从来沾来的叶子还挂在上头,这要是说她没心事,苏雨时半点不信。   小蝶倒底年纪小藏不住心事,被苏雨盯着面颊泛红,才缓缓出了声。   “小蝶只是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您的闲话,气不过,连早膳都用得极少。”   这句听起来倒真切了不少,她软乎的面颊鼓着,忽闪着眼眸瑟缩地瞧向苏雨,倒底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在苏雨默许的目光下开了口。   “小姐,您家中可有姊妹?”   问这个做什么。苏雨眼底闪过道疑惑,却也顺着在恢复了不少的记忆中搜寻了翻。   她从小被师傅带着长大在山上跟着练武,昏过去之前的记忆是她下山历练,一时不慎遭了贼人的毒手,只是她也不知为何醒来就被浸在湖边了。   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没有。”   “小姐可是自幼习武?”   “是。”   “小姐以前同王爷可认得?”   “应当没有。”   小蝶问得古怪,苏雨被她问得越发迷糊,干脆打住直接问道。   “究竟是怎么了。”突然打听这些作甚,从前也不见小蝶这么八卦。   小蝶倏然面色忸怩起来,沉声领着苏雨进了院中偏僻的一处书房。   “小蝶昨日收拾院落时,偶然发现了这处,里边都是王爷的物件。”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雨茫然地应了声,在她纠结的目光中,推门走了进去。这处书房她倒是没进来过,地方虽小但布置却别具一格的清幽。   她沿着架子随意打量了阵,却倏然瞧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上的女子清婉可人,额间点缀着桃色花钿,烟纱长裙粉嫩摇曳,手持一盏荷花灯笼眉眼含笑。   大抵作这幅画的人也上了不少心思,虽是画中人,可她眼眸中的绵绵情意,却让人一眼便记得深刻。   只是,这人的面容同苏雨有六分相似。   但除了面容,她竟也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这女子瞧着便像江南娇养长大的,削葱根般的指尖,白皙如羊脂玉般的肤色与她自幼习武的面容自是不同,含笑时沁处眼眸的情意,连苏雨也看得愣怔。   她抿唇又走上前几步。桌上还放着那位女子的画像,各式各态的皆是沁入了作画人的深情。   这是画得谁?   张张画边的一行小字解了她的困惑。   ‘点点。’   苏雨猛然想起他见她的头一面也唤得是“点点”,那失而复得般的眼神瞬时重现在她眼前。   脑中混乱的记忆被翻得乱糟糟,却也想不起她曾见过宁宴。   “小姐,小蝶来王府的时日不多,听院中的其他丫鬟说,王爷曾带过这位女子回过王府,听说这女子走时王爷还哭了。”   苏雨说不上是什么酸胀滋味,眼底神色难辨,良久却轻笑了声,咬牙将波动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这算什么,跟她玩替身呢。   作者有话说:   苏雨咬牙:欠()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小姐。”   苏雨面上的神情越发暗沉, 吓得跟在身后的小蝶瑟缩着轻唤了声。   胸口被突如其来的酸涩弄得沉闷,苏雨似是没听见她的声音,只将指尖轻抚在画像边的一行小字, 摩挲良久之后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倒是想把宁宴拉过来质询一番, 可她如今是以何种身份自处的。   即便是再怎么看,他也没能发觉画像上的女子能与她记忆中任何一处重合,分明两模两样。   合着宁宴把她当消遣呢。   “小姐?许是那群人在嚼舌根,说得是假的也可能,小姐不必生气。”   小蝶话音逐渐微弱,大抵这话说得自己都忍不住心虚。自打苏雨进府之后, 她便时常能听见嘲讽苏小姐想要恬不知耻攀上高枝的, 再后来就听着这事了。   她面上似是也气闷得紧,低垂着头浑身落寞, 连苏雨何时走到她身侧的都不晓得。   “走吧, 没什么好看的。”   苏雨轻叹着在小丫鬟脑后轻戳着,瞧着她不知为何皱起来的脸和那双担忧的眸子,一时间心底的烦躁也缓了阵。   “小姐,您去哪?”   面前的身影走得快,小蝶刚察觉自己被落下,慌忙小跑着赶上生怕苏雨别想不开做了什么事。   微风拂面,苏雨背对着她轻摆了摆手,“我出去趟, 不必跟着。”   还没走出院子, 门外站着道挺直的身影,瞧见苏雨走出来后才终于舒了口气。   “苏侍卫, 王爷让我带您过去。”   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雨轻挑眉头, 规矩地应声跟着他离了府, 两刻钟之后才进了一处清净的酒楼。   厢房中,早摆好了一桌小菜,量虽不多但胜在精致。宁宴候在窗边,等瞧见了底下熟悉的人影,才唇边微翘着缓步走向门口。   “点点。”   苏雨心底正思忖着待会要如何旁敲侧击一番,抬眸就见着了笑得温润的人,口中轻唤着他为她特地取的小名。   原先听来软乎的字句,此时却觉得烦躁。   点点,点点,这名字也不知唤过几人了。   “王爷。”   苏雨面上波澜不惊,似是和往常一般淡淡应了他句,却夹杂着股鲜明的疏离。   听得身后刚要退出厢房的侍卫忍不住感叹,倒底是苏侍卫,都敢在王爷面前摆脸色。   宁宴想上前搀扶却被她语气中的淡漠止住,略显不知所措地引着她往前,边又小心翼翼地瞥着她面上的神色。   “点点,可是有人惹你不快了?”   “未有,路上有些许犯困而已。”   她眉眼带笑着坐在身侧,瞧了眼台面上的菜肴,倒都是她喜欢的。   那真是巧了。   苏雨缓了缓神色,仿佛刚才那一个冒着冷气的人不是她,现下又分明笑得温吞。   坐在身侧的人舒了口气,只不过一口一个王爷倒底叫得生分,宁宴下意识向着苏雨贴近,语气软乎着似是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唤我阿宴便可,太过生疏了。”   蹬鼻子上眼。   苏雨依旧是皮笑面不笑,“阿宴的口味倒是同我相似。”   也不知倒底是同谁相似。   碗中夹入一片糖心藕,苏雨接下继而漫不经心地问着。   “阿宴为何待我如此之好,我们之前认识吗?”   宁宴神色一顿后缓缓摇头,系统未出音就表示着现下苏雨还未恢复记忆,他亦不能说出系统未发生的事情。   至于为何待她好,自然是因着喜欢。   他耳尖微红着,想着昨日晚上怕是惊到点点了,今日特意同他拉开些距离,还是不可唐突婉转些才好。   “点点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着的。”   苏雨被他这句‘救命之恩’堵得难受,口中糯甜的藕片也只觉得齁得紧。   救命之恩,这四字当真是好用。   没意思。   苏雨问完这句后,便也没再啃声。脑中昏沉得厉害,各缕思绪掺杂在一块,叫她不知从何收拾起。   见她并未回应,宁宴也停了声只陪着一块用膳,心中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她为何突然对他冷淡,分明昨日夜里他醉酒闹腾,也会细心哄着。   因何缘故,莫不是府上的人说了闲话?亦或是他做错了什么。   一餐饭吃得两人都心不在焉,连苏雨回去的时候,宁宴也没能想得出倒底是为何。   “点点,我晚上才能回府。”   “好。”   她虽并未显露出有何异样,但宁宴总觉着她心中有事,可偏偏寻不出由头。   “点点。”   这声唤得委屈。   他还委屈?   苏雨上马车时回头又望了他一眼,敷衍着‘嗯’了两声便钻了进去,连个真切的笑意都没,全是技巧。   宁宴被这股子烦闷弄得眉头紧蹙,抿着唇望着逐渐消失在面前的马车,良久才回过神来。   转身望着一旁站得笔直的侍卫,是接苏雨过来的那位。   “你。”   顿了半晌,那侍卫绷直着身子,神情专注着等着宁宴的吩咐,只可惜小腿都快绷抽筋了,也没再听见耳边有何声音。   微抬眼瞧去,就见宁宴正望着苏雨离去的方向表情茫然,一副明显在出神的模样。   “王爷?”   宁宴转开视线,“嗯,走吧。”   声音一贯的冷然,留下一头雾水的侍卫跟在身后,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方才他偷懒被抓着了。   *   苏雨一贯不喜欢麻烦,尤其还是这种撩人的麻烦,更何况也不知这人心悦的倒底是谁。   她沉着脸色,将昨日刚升起的悸动按下,站在屋前沉寂了许久。   良久决定——走人。   凡事逃避可耻,但有用。   惯他什么王爷、点点、还是替身的,都与她无关。她是下山历练的,又不是神仙来渡情劫的。   觉得自己想开后,苏雨顺手挪开凳子,提着笔思索了片刻,留下了一封信件,省得之后还有麻烦事。   收拾完东西,她正准备带着包裹将手上信件送给宁宴时,就听着寂静的院里传来阵喧闹声。   “小姐,小姐。”   房门被拍得响,似是有急事的模样。苏雨下意识将包裹同信件塞进柜子后,才应声开了门。   小蝶圆溜的杏眼蓄着泪珠,面色涨红着在门口来回踱步,听见门被打开后吸了吸鼻尖,走到苏雨跟前。   “小姐,我方才瞧见王爷衣裳上都是红的,隔壁院子里郎中出出进进的,小姐。”   许是讲得急了,她哽咽着不知怎么说才好,只睁着一双乌溜的眼睛望着苏雨,眸中被泪珠染得全是水雾。   他受伤了。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怎么。   苏雨心头一紧,步子慌乱着走向院外,本想着做的事情也全抛之脑后了。   宁宴院外果真如小蝶所说的那般站了不少人,她原是只想拉个侍卫再问问,毕竟依着宁宴的内力少有人能将他伤成那般。   “苏侍卫稍等。”   赵嬷嬷老远就瞧见了她,缓缓从院中走了出来,面容平静地将聚在院中的人遣散开,才转身拎着苏雨进了院。   “赵嬷嬷,王爷他?”   苏雨心头慌乱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进去便知道了。”   赵嬷嬷没多说,她也只能抿着唇向屋里走去,里头正巧走出来位丫鬟,端着盆满是血水的铜盆,一旁还搭着一块浸湿的帕子。   苏雨掌心不自觉攥紧,也没注意屋子里早没了别的人影。她眸中只剩下急切,连走向床榻时呼吸都是屏着的,背后也跟着出了冷汗。   她在害怕。   “点点。”   宁宴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地仰头望向愣怔着的苏雨。虽只是做局虚张声势给外边的人看,但他毕竟还是受了些伤,本就敏感的情绪见着苏雨后,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他眼尾泛红着挂着泪珠,似是忍住剧痛般轻唤着苏雨,声线细细听去还在颤着。   前两个世界早懂得病恹恹是何模样,因而此时宁宴演起来分外熟练。   前一个时辰还在规划着等出了王府要如何游山玩水,苏雨此刻眼中却只剩下像只幼崽般想要她抱的人。   “我在。”   苏雨刚坐在床榻边,手心就被塞进阵冰凉,她蹙眉将宁宴的手捂着,替他暖了暖。   “怎么这么冷。”   宁宴撑着身子,反手攥住了苏雨,将人往里边带了带,边又将伤着的手臂抬向她。   “疼。”   他音色一贯的冷清,却藏着点点娇气的意味。   “上药了没?”   “怎么会伤着,谁伤了你?”   “要出去又危险,为何不带着我?”   大抵苏雨也不知道此刻面色摆得有多沉,许是被方才的阵仗吓着了,她生怕进去后见着的便是只剩一口气的人了。   “点点。”   宁宴讷讷唤着,眼底都是熏染的暖意,她在关心他。   “上药了。”   他掀开衣袖,将那一小片被划伤的位置露了出来,在苏雨迷茫的眼神下抬到她唇边。   这是要吹吹?   苏雨眨巴着眼睛,顺着他的动作轻吹了几下,拉着他手腕时方才觉着他脉搏平稳,半点不像是奄奄一息的人该有的样子。   手顺着向上捏了捏,才突然冷下脸来看向宁宴。   “伤呢?”   “就这一处。”   就这一处?   苏雨险些被他气笑,在他苍白的面上兜了两圈,才冷笑了声松开手。   惯会演的啊,怎么不去当戏子呢。   作者有话说:   宁宴:是的,我当过 第39章 第 39 章   “王爷既然没受伤, 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雨眸中冷然,沉声将捏着的手腕塞回被褥中,从床榻边缓缓站起, 衣摆随着动作划出道微浮起的线来。   早该知道这人嘴里每一句真的, 还不如早些离了他游山玩水去。   解释还在口中没能说得出口,宁宴就见着她突然冷下脸的模样,心中没由来地慌乱,伸手拽住了打算回院的人。   “点点,别走。”   他撑在床畔,特地打扮得憔悴的面上越发显得苍白得骇人, 不知所措地只知道望着她。   说出的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是故意骗你的,别气。”   他指尖刚被捂得有丝暖意, 此刻却霎时凉了下来。   怒意消减下来的苏雨也清醒了过来, 府上那么大的阵仗,要是说是演给她看的,那还真是高看她了,这处受重伤的戏码必定是给王府之外的人看的。   不过,清醒是一回事,她心头不爽又是另一回事。   苏雨正想着是直接甩手走,左右他拽得也不紧,这点力道她还是能甩开的。   还是。   没有还是。   背后的一阵抽泣声将她剩下的思绪都打断了, 不自觉回过头时, 就看见宁宴都快将半个身子悬在床外,还执拗地拉着她。   宁宴也不晓得自己爱哭成这样, 今日被冷淡的委屈倏然迸发了出来。连酝酿在口中的话, 也被哽咽堵在了喉中。   大抵是情绪来得突然, 他每抽泣声,额角也跟着一阵阵抽疼,水雾缭绕在眸中扰得他连苏雨的面容也看不清,只晓得不能让她走。   “怎么这么爱哭。”   苏雨说不上心底倒底是烦躁还是无奈,左右是顺着他留了下来。   “好歹是个王爷,这性子。”   话还没说完,宁宴便垂下头趁着她没看过来,将蓄起的泪珠擦拭去。他不该哭的,会惹点点厌烦。   他再抬起的面上原先扑上去的脂粉被泪揉得混杂,弄得宁宴一张俊俏的面容上一块白一块暗的。   “咳。”   苏雨按捺下悄然升起的笑意,望着他眼底的无辜,凑近着用小蝶给她新绣的帕子轻柔擦去面上的粉尘。   动作虽柔,口气却依旧是明显的不悦。“这么晚了,留我下来做什么。”   “我并未骗你,这不过是做个场面而已。除此之外,就单单想让你多陪着我而已。”   宁宴闭着眼睛,睫羽处落下一小片阴影,任由苏雨在他面上弄着,只将一双手暗暗搭在她身侧生怕她离去。   “我只是个侍卫,您同我说不说都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他睁开湿漉漉的眸子,冷下来的脸色越发苍白,刚想沉下心来同苏雨说自己的心意,可眼眸却不受控制地发酸。   丢人。   宁宴咬牙使劲想憋回去,没成想哭得更厉害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被褥一拉埋在了里头。   良久才闷声道,“你留下来,我们就有关系了。”   “我心悦于你。”   后边停顿的这句声若蚊吟,外边渐渐没了动静,但被拽住的衣袖还在手中。   “你。”   这两句话打得苏雨措手不及,只是心头暗暗的愉悦还没升起,就被在书房中看的东西弄得个不上不下。   缓过情绪来的宁宴从里边冒了出来,被泪洗过的眼眸潋滟昳丽,带了几分期盼地看着苏雨。   话间黏糊得紧,“别走。”   苏雨叹息着瞥了他那副可怜相,缓缓舒出口闷气,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忽觉连只字也吐不出。   指尖被覆着的手染得冰凉,她垂眸望着两人相处的地方 ,良久低声道。   “你这话中倒底有几分可信的。”   她话语平淡,辨不出情绪。宁宴顺着她的目光缓缓握紧,微倾斜着上身,将一双写着答案的眸子明晃晃显露在她眼前。   没再言语,他微仰头盖上了觊觎已久的唇瓣,只轻轻碰着又离了开来,额头相抵着诉苦。   “点点,你不心疼我。”   宁宴衣裳分明裹得规矩,却格外显出一副撩人的模样,见人没回应也不敢再进一步,只微微偏过头吻在她眼尾。   他不晓得在这个世界出了何种差错,若是点点像之前那般没有喜欢上他,他大抵便撑不下去了。   更何况,他从没设想过这种情况。   “点点。”   腰间被揽得发紧,苏雨听这声音,还以为他又要哭了,刚要伸手触及他脸颊,他便将自己送了过来。   贴着她的手,静静地也不闹腾。   “点点,同我,有关系。”   停顿了片刻后,呼吸变得更低了,“哪种关系都有。”   什么?   苏雨被他两句话弄得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着面前的景色猛然旋转了过来。   脑后被护着落在床上,宁宴将她轻抵在床榻上,不敢看她眸中颜色,只用唇瓣磨蹭在她耳旁,顺着一点点往该去的方向。   他这是?   苏雨还是头一次被压制,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亦不想推开。只是,这不意味着她能接受。   “我。”   “点点。”   宁宴脑中酸胀得厉害,各色情愫掺杂着混淆在胸口,压得他险些喘不上气,他渴望极了让苏雨像往日那般抱着他。   “我知晓,点点多疼疼我。”   哪还像个白日清冷的王爷。   他在求她垂怜,却乖巧地不敢更探进一步,他在等苏雨的答复。   色令智昏。   不可置否,苏雨心头的层层部署早被句句掺着酸涩蜜糖似的话融了,眸中的暗色与情意大抵连她也没注意到。   他说得关系,原是这种。   苏雨轻笑出声,揽着身上的人换了个位置。   底下的宁宴发丝散落在床榻上,还有几缕不听话地勾在唇上,夹杂着水渍一道显露在苏雨眼下。   分明是头一次同男子亲密,苏雨却觉着那双清浅的眼眸中合该再多些水雾,连着身上亦是。   “点点。”   脖间被猛地一勾,宁宴面色泛着几倍的桃红,仰头伸长洁白的脖颈企图讨个吻。   还没他碰着,就被苏雨一把按了下去。顺手从他身侧拉出一只散落的水蓝色发带,轻轻覆在他眼眸上,也没去系只是盖着。   “真是祖宗。”   苏雨心跳如擂鼓,混沌的思绪中唯独只剩下身下的人,乖顺地等着她。   在等着她,一寸寸掠夺。   她无奈叹了声,指尖沿着他脸颊一直滑落,直到一处才停下。   宁宴细软的腰肢被轻掐着,苏雨低垂着眼眸缓缓拉开手中的衣带,俯下身在心甘情愿的人身上做着她独有的画,直到深处混乱的黏糊。   床榻上不知为何多了几根发带,宁宴亦是头一次晓得本该规矩束发的东西,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尤其是用在他身上。   床幔不知被那双空出来的手扯落,月色早挂在树梢,透着镂花的木窗映进屋内,隐约可见那双人影。   平日清净的屋内被几声喘息与带着哭腔的轻哼充斥。   幸亏月色正长,这关系是该慢慢做出来。   宁宴向来是能忍得,只是昨日点点做得不依不饶,连他讨好似的求饶也被顶了回去。   早起上,眼上的发带还盖着,底下那一双美目四周却是微微泛肿,一瞧昨晚便是出了不少水。   身上疼得厉害,他愣怔着躺了片刻,恍惚还觉着昨日确实是受了重伤。点点该不会是许久没吃过粮,昨日逮着他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   幸好腰间的手还在,宁宴拉扯开碍眼的发带,唇瓣翘着向睡得餍足的苏雨靠近。   “坏。”   宁宴暗暗将她揽紧,眼中却是幽怨。昨日他隐忍得嗓子都快哑了,都不见身上的人给他安抚,连个吻都没。   还好他早告了假,省下的那些事也无需他烦心,他亦可以趁着机会好好同点点温存。   大抵累得厉害,宁宴主动替自己补上亲亲后,没过多久便睡去了。   他这边的动静,早睡醒的苏雨听得清楚,她有些头疼地回想起昨晚的场景,抿唇小心着侧脸瞥了宁宴一眼。   良久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干人事。   怀中黏腻得厉害,苏雨头一回觉着自己大抵是有七天七夜的潜力的。   被宁宴枕着的手臂僵得发麻,她动作轻缓地抽出之后,随意披上件掉落在床榻下的衣裳,缄默着在空荡的屋内站了半晌。   脑中倏然将昨晚原本计划好的事情捡起,只是她都与宁宴这般了,还要走吗。   她转过身来,将穿上的衣领整理好,鼻尖还有一股子宁宴的味道。   床榻上的人累得紧,连她离去都还睡得沉,红润的指尖捏着颜色变得暗沉的发带,红扑的面颊是她爱的那种软乎。   昨晚连梦里她都听得宁宴的哭声。若是她真走了,他亦会哭吗。   苏雨走至床边蹲下,伸手将他额角的发丝扯下,没等收回,手腕便被拉着贴在他面上。   “点点。”   睡得迷糊,话也迷糊。   似只猫儿似的懒散地伸着爪子,用尾巴在她心口挠着。   苏雨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半晌又上了床,将还未睡醒的人揽在怀中阖上眼,手心抚在他身后轻顺着。   罢了,先留下吧。   左右她都算占了便宜,最次也是多了个床伴。   不亏。   作者有话说:   苏雨:我同你没关系。   宁宴拍拍床,撩腿:你留下,咱们就能发生关系 第40章 第 40 章   再醒来时, 已近午时了。   苏雨本是想下床的,奈何身侧的人老爱搂着他哼唧。真是没见过这么爱撒娇的。   “黏。”   宁宴虽是这般说,身子却是一点也没挪开, 还没骨头似的贴紧在苏雨身上。   “那我唤水去?”   听得她问, 宁宴懒散地掀起红肿的眼皮,眸中还是湿漉漉的。   “不必,我昨晚叮嘱了赵嬷嬷。”   “我随你一起去。”   这断断续续的两句话,弄得苏雨面上瞬间爆红。什么叫昨晚就叮嘱了,他是有预谋的对吧。   虽是昨晚尝了一阵好滋味,苏雨却觉得她还是算个正人君子的。   “不妥。”   尾调逐渐弱下去。   原因是宁宴衣衫不整地从跪坐在床榻上, 嫩白的身子上吻痕青紫遍布, 他却跟习以为常似的刚要扯过件衣物披上,就见苏雨一副害臊的模样闭着眼。   明明昨晚弄得狠的是她, 这会装无辜的人还是她。   宁宴轻笑出声, “怎么不看了,都是你干的。”   哪敢看,看她把顶头上司睡了,还睡得挺重的。   苏雨半眯着眼又望向了他。他肤色冷白如霜雪,红痕印在他身上跟雪地里的红梅似的,瞧得怪让人心疼的。   怪她昨晚赌气故意重了些,此时倒是让她愧疚了。   “疼吗?”   宁宴缄默了阵,澄澈的眸中明晃晃映着她迟钝的面容, 良久才无奈出了声, 眼睛也不眨地说着娇气的话。   “疼,我一贯怕疼, 怕是连地都下不了。”   真有那么严重。   苏雨肃然沉了脸色, 该不会是她头一次真不懂分寸, 把人伤了吧。   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要抱吗?”   “不用。”   宁宴赤着脚还没落地,酸软的腰间便被人托着抱了起来,他愣了片刻后将下巴抵在苏雨肩上,眉眼却是难抹开的惬意。   他倒也没如此娇弱。   娇弱是不娇弱,就单爱缠人。   自两人这一日过后,宁宴便借着养伤的由头,一得空便在府中单爱磨在苏雨身边,捧着本翻也不曾翻的书,赖在苏雨院中不肯离去。   他总爱缠着自己,倒惹得苏雨也难出门。   苏雨幽幽将剑收回,瞥向他微笑着的唇,忽觉腰疼。她算是头一回体验了被金主包养的滋味,即便是她自幼练武又是在上边,也快被榨干了。   她摸了摸这几日被锻炼出来越发有力的腰间,估摸着该叫小蝶炖些滋补的汤了。   大抵是苏雨面上忧色明显,宁宴放下手中书籍,刚想站起关切又腰软坐了回去。   “点点,可是闷了。”   外边的事情原也该处理妥当了,只不过他私心想让点点多陪他一阵。   “不如出去转转。”   苏雨拿着汗巾擦了擦鬓角,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将一旁准备好的软垫拿了出来,顺手在他腰间轻拍示意。   “空一空。”   眼前的人一脸羞赧地坐上去,只是视线定在书册封页上不肯动。   “你这几日白日忙公事,夜里也累着。还是歇歇吧,昨夜折腾到大半夜。”   她平淡地说着,话里也不带几分情绪,但依旧听得宁宴喉头梗塞,半晌才找回自己原本的声音。   “分明是你故意欺负我。”   故意折腾他。   “你从前也不这样。”   将他用完就丢,每回宁宴都撑着酸软的腰肢,却连个吻都没讨到,同他在一块还忽远忽近的,叫人难捉摸。他语气藏着幽怨,这几日被好生养着的面上红润得亮人。   苏雨伸手在他面颊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面无波澜地站起身提起剑就往屋子里走。   从前,他倒有几个从前,不如找他的从前去。   苏雨心底泛堵,每到情浓之时,那日在书房中的场景就爱往脑中钻,扰得她又爱又恼,就是故意欺负他。   不过她下手有分量,左右最多是让人在床榻上多待一会罢了,好歹也要让宁宴有力气办事不是。   “点点。”   宁宴讷讷地唤着,却也察觉着苏雨此时大抵是不喜同他多说话的。   为何。   他蹙眉想了许久也并未察觉出源头,这几日事务繁杂,莫不是他疏忽了。   连在小蝶那也没套出什么一二。   小蝶心底打鼓似的响着,小姐说了不让她将那日的事情说出去,她自然也是不敢多在王爷面前嚼舌根的,只好胡诌几句应付过去。   不过该告状还是要告状的。   “府中人多,小蝶总会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小姐。”   宁宴恍然有了思绪,莫不是他还未同点点求婚的缘故,让她不安了。   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人,“散些银子,请出王府。”   宁宴撑着石桌缓缓站起,自以为知晓了该如何处理,思索着该如何给点点惊喜,而后提着软垫缓步进了屋子。   只是还没等推开门,一身便装的苏雨就迎面走了出来,把宁宴看的一愣。   方才不还说不出去吗。   “点点这是去哪?”   苏雨视线在他面上兜了圈,“你昨日提的事情,忘了?”   他提的事情?   宁宴茫然地将软垫顺手递给了她。半晌才想起因着翎国皇女造访,明日便是轮到他带着在宣城内游玩。   昨晚被折腾狠了,宁宴便赖着要苏雨先陪同着在他规划的路线上走一遍,也好瞧瞧什么该留的。   “我自然记得,只是刚才在想着更重要的事。”   他无声笑得清润,侧身伴在苏雨身侧,衣袖相碰间自然地勾起了她的手,不同于他的冰冷,暖得化人。   虽是爱在床上闹自己,但他的事她都记得清楚。   大抵是因着这个小世界的点点格外口是心非吧。   不知自己被冠上这个标签的苏雨,见着身侧的人都快走到门槛处了,还直愣愣地低着不知在想什么。   “小心,小祖宗。”   宁宴被这声纵容的语气唤得耳尖一抖,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院外的侍卫颔首示意后,才藏着心头的愉悦,同她一道离了府邸。   *   说是探探地方,宁宴却有意遣散了跟着的侍卫,两人并肩走着倒像是出来幽会似的。   “这处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   苏雨迟疑地望着眼前一处繁华的街道,轻声嘀咕着。莫不是她记漏了地方。   “有。”   宁宴伸手将她衣袍理了理,按捺住心底的笑意,面上风轻云淡地牵着人向里边走去。   明日要去的那些地方他都差人先打探过了,今日原也不打算带她去。   至于为何约苏雨出来,没一会她便知道了。   两侧街道商家云集,外圈的梅树开得艳丽,压着昨晚刚落下的雪,衬得越发娇艳。   只不过最为显眼的是站在远处桥面上一对对牵着手的人,两两倚靠在桥边,眉眼含情地凑在一块。   桥上刻着三字,鸳鸯桥。   苏雨嘴角微抽,便是傻子也知道他的意图了。她指着面前那处桥,轻笑着问道。   “明日你也要带她走这桥?”   手心被攥得紧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这处鸳鸯街,向来风水好,若是互相有情之人在桥上走过,情谊必定会长久。”   宁宴说得肯定,被狐裘领子衬得雪白的面容上微点缀樱红,认真的模样倒是让苏雨不忍心再啃声了。   默默将‘迷信要不得’几字吞进口中,苏雨索性也顺着他一块走上这不过四丈的鸳鸯桥。   冬日风寒,但两人攥着的手却是热乎的。宁宴鼻尖被冻得发红,深邃的眉眼低垂着瞧向苏雨,将另一只手也塞给了她。   苏雨装没瞧见似的,半眯着眼睛瞧向湖边一列的梅花,云蒸霞蔚,星罗棋布,倒是极适合小情人在赏景谈心的。   也不知他带他那位‘从前’来过没有。   “点点。”   耳边被他唤得发软,苏雨也只是淡然望了他一眼,面上神情无不写着‘兴致缺缺’四字,说出口的话却是刺人。   “我们两什么时候算是鸳鸯了,这给有情人走的,我还是别占位了。”   宁宴睫羽颤颤,她老爱说这些。   “怎么不算,我们之间的关系断也断不开。”   他执拗地攥着苏雨,本就被冻红的鼻尖倏然加深了颜色,言语间口中冒出的雾气晕在两人之间,似是隔了道小小的屏障。   “怎么断不开,我。”   苏雨下意识想接,但望着人脸色都快和雪白狐裘一色了,又有几分懊恼地闭上了嘴。   她怎么专爱刺人,明明晓得宁宴爱哭。   果不其然,苏雨抬头就望见他偏过脸抿唇一言不发的僵硬模样,轻叹了声将他另一只手用内力暖着。   “分明比我年长,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指尖摩挲在他微湿润的眼尾,轻抚去上头的水渍。他要哭也该是在屋子里,单给她一个人看。   宁宴嗡着鼻音,深棕色的眸子蒙了层晶莹的水雾,眼尾耷拉着专注看着苏雨。   他在委屈。   “你不能这么说。”   完了,苏雨就爱吃这一套。捂着被击溃的心底防线,她沉着声只揉搓着宁宴的手,边思忖着该如何哄人。   这嘴下回还是封起来吧。   “你不能这么说。”   宁宴喃喃着,见她不回应,患得患失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点点,若我唤你姐姐,你会不会更怜我些。”   在苏雨迷茫的目光中,那股子黏糊的语调钻入心间。   他在唤,“姐姐。”   作者有话说:   苏雨沉默:我挡不住啊! 第41章 第 41 章   姐姐。   他怎么能唤得如此自然, 一口一个地往外撒,将昨日苏雨零星的纠结与烦闷也被融在这蜜饯似的话中。   苏雨倒吸了口气,从思绪中抽出神来, 正巧对上一双凌冽的眸子。   “苏侍卫, 跟紧了。”   耳侧传来王府侍卫冷声的叮嘱,淹没在酒楼外的人群中。苏雨心虚着颔首,跟在一列人中随着走向前。   宁宴今日陪同翎国造访的三皇女游京,两国近年来才交好,只不过翎国向来以女子为尊,对启国的百姓倒是稀奇。   想起昨日小蝶在她耳边絮叨着, 该不会这位皇女打算从启国挑个皇子回去成亲, 一副见了虎狼的模样,着实让苏雨笑了一阵。   她同其他几位侍卫混在人群中暗中护卫, 因而也没能将那位皇女的身影瞧得清楚, 但大致看上去并未像小蝶说得三大五粗。   酒楼早被清空了人,此时单剩下一行人跟着宁宴上楼,那位三皇女的面容此时才清晰地显露苏雨眼前。   玄青色的狐裘绒袍衬得她端庄矜贵,横在大半张面上的是一张金丝面具,只露出双深邃的黑眸来,底下隐隐见着道被遮掩住的疤痕。   不过即便是带了面具,也并未削减这人身上莫名的亲和,分明还比宁宴小些。   倒是奇怪。   苏雨没看多久就移开视线, 撑在楼下的窗棂处佯装在观赏风景。   她指尖揉在酸胀的额角, 心底忍不住叹气。昨日哄人哄到半夜头都是昏沉的,还得大清早就起来打工。   “难啊。”   这下她倒是有些佩服宁宴, 也不知他腰还疼不疼。   被惦记着的人此刻挺直着腰背, 面色从容地应付着三皇女言沐雨, 偶尔搭上两句话倒也算和谐。   视线有意无意在她身上掠过几圈,也不知为何面前带着面具的女子总给宁宴分外熟悉的感觉。   他心底暗自思忖着,面上淡然地观赏着丝竹之声。   “多谢王爷款待,沐雨敬王爷一杯。”   言沐雨抬着琉璃杯盏,轻勾着唇颔首向宁宴示意。她身侧站着位特地安排的俊美男子,正乖顺地低头续酒,撩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带过她,也没能换来眼前人的一丝关注。   宁宴说了两句场面话,便随意做了个手势,将他遣了下去。   “贵国的男子倒是一贯开放。”   言沐雨松散了阵身子,瞥了眼退下去的人,抿酒时暗自想着两国之前不交好兴许也有这方面的缘故,谁家正经的小郎君如此彪悍。   她这话将宁宴呛得一梗,望了眼外边的日头,估摸着这午膳也算用好了,正预备着再询问声言沐雨,耳边便传来阵刀剑相碰的声响。   宁宴的脸色倏然冷凝,对着凑过来的人耳语道,“去看看。”   屋外的侍卫霎时围列开来,就连原先不该出现在这处的苏雨也朦胧掠过道身影,抓着冒出来的刺客快速退了场。   她方才还念叨着,要这么多人作甚,左右也没刺客,这眼还没眨呢,面前便涌来上一大群黑衣人。   “真是不长眼。”   苏雨咬牙反手刺入一剑,运气将摔在地上的人踢向阶下。安安静静的日子非要搞事情,晚上宁宴又该忙得眼下乌青了。   “多事。”   她瞥了眼被一群护卫挡着的房门,转身挡下身侧的一剑,气着在新凑上来的黑衣人身上又踹上一脚,刚想喘口气就听得耳边暴阵低沉的声音。   “苏侍卫小心!”   衣物被割裂的声响从苏雨背后传来,“嘶。”   外边动静响得厉害,再加上习武之人惯来听力好得很,这声动静被宁宴听得清楚。   点点。   朝堂上那几位盯得紧,此时出事分明是在打翎国同启国的面子。   思绪被耳边的动静打断,本该分析着事的人此刻心中全是苏雨。   她是不是受伤了。   手中的杯盏被捏得发紧,他抿唇望向紧闭着屋门,睫羽轻颤着企图能透过眼前的丝竹之声再听见些消息。   过了半晌,外边的动静才小上许多。眼前的几位乐人早缄默着站在一旁,耳边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原先出去的侍卫反了回来,在宁宴耳边言语之后又退在一侧。   “王爷处理妥当了。”   宁宴颔首,正准备再安抚声言沐雨,便见着对面的人已站起身来,神色自若地拂开衣裙。   “不如让沐雨也出去看看。”   “三皇女。”   外边人杂,若是她真出了什么差错,便是两国的大事了。   “无碍,宸王不必多虑,沐雨只不过是坐久了想舒展筋骨而已。”   宁宴也不再多做阻拦,只差人多加护卫在跟前,领着人又走了出去。   大厅内被弄得一片狼籍,随被处理过,黑衣人也早被带了下去,但依稀可见方才的激励。   空荡荡的,只剩下四周站立着的侍卫。   被搀扶着的苏雨脸色发白地低垂着眼眸,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掀起眼皮唇色苍白着向他望去。   刀剑上有毒,也幸亏刺得不深,不然躺在宁宴面前的只怕是一具尸身了。   “可有人受伤?”   宁宴问着这话,眼神却是直晃晃地盯着一旁被搀扶着的人。   “王爷放心。”   下边的话他并未能听得进去,视线中苏雨的身影似是要昏过去那般要跌下楼。   宁宴心头被猛得揪住,也没能顾得了其他多余的礼节,步子刚要往前迈出时,就见眼前划过一道月白色的衣摆,再看去时苏雨已然被言沐雨身侧跟着的侍女搀扶着带到了眼前。   那人在触及苏雨时动作微顿,继而面色冷凝着搭在她脉搏上,掩盖在她身后的手毒不自觉攥起。   “王爷,殿下,这位侍卫怕是中毒了。”   言沐雨倒也体贴,“救人要紧,王爷?”   “自然,三皇女今日受惊,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那些不长眼的人本王必定给皇女一个交代。”   宁宴全副身心都挂在苏雨身上,应付着说完话后就更是如此。自然也没注意到言沐雨视线一直紧盯在她的面容上,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他上前将从侍女怀中将苏雨接过,顶着言沐雨惊愕的目光,将人打横抱起送上了马车,一回头就见言沐雨也跟着站在了马车前头。   *   “殿下?”   苏雨意识模糊间,耳边传来一道道低沉的嘀咕声,吵得她连小憩一会都不行。   睁开眼眸间,眼前的光景已经变了处地方,窗外午时的光亮早换上了朦胧的月色。   她躺在床榻上,手还没抚上泛疼的伤口处,便摸着了胸口被包扎起的绷带。   想起来了,她被人刀了。   “殿下?”   床幔处被掀开,带着金丝面具的面容映在了眼前。   这是,翎国的那位三皇女?   “殿下。”   苏雨一惊,低声唤了句,刚想从床榻上起身瞧瞧究竟是怎么了,就被眼前的人按着又靠在了床头。   言沐雨将唇抿得发白,一双黑瞳越发显得暗沉,在苏雨诧异的眼神中,眼尾迅速泛起潮红。   这是要哭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皇室的人难不成都格外多愁善感,连见着个侍卫受伤都悲悯得落泪?   这下倒把苏雨弄得不知所措了,换了宁宴她还能哄两句,这位三皇女同她也并未有交情啊。   “您受苦了。”   言沐雨将她的手兀的攥紧,在僵持的氛围中将面具摘下,显露出一张同苏雨相差无几的面容来。   她并未言语,只拿出只白瓷瓶来倒出些膏药抹在脸上,半晌之后白日看见的疤痕已然不见,就连面上的肤色也白皙了几分。   苏雨神色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若不是她腰间带着翎国皇室特有的玉佩。   等等,莫不是梦境。   苏雨眼神转了转,想着躺回去再睡一会,许就没这么离奇的梦了。   “不是梦。”   她就说是吧,这心声都能被听见。   还没等这念头淡下,小臂被猛掐了把,疼得苏雨霎时睁开了眼眸,还是那张脸。   倒像是在哪里看过似的,“你莫非便是宁宴画上那人?”   苏雨了然了,她这是被情敌找上门了,这情敌还是三皇女,当真是趁她病要她命啊。   “殿下,我同宸王并未有过交集。”言沐雨恭敬地回着,只是她口中的‘殿下’两字将苏雨唤得一愣。   “你?”   “殿下,这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您几月前被大皇女暗中刺杀,莫儿才不得已做出如此装扮。至于殿下为何会沦落到启国来莫儿也不得知。”   见苏雨一脸的莫名,她眼尾的红又深了几分。   “莫儿自幼伴您身侧,自然不会认错殿下。您幼时体弱便跟着前国师在山上养病,腰间还有幼时自己刺上的蝴蝶印子呢,丑得很。”   “别哭了。”   苏雨无奈摩挲在腰间的衣物上,心底的模糊记忆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一点点剥开了云雾,对她的话亦是信了大半。   只不过,苏雨将藏在怀中的丝帕拿了出来,指着上边绣着的两字。“这帕子?”   “这是殿下父君替您起的名字。殿下,凤后日日对您思念,只盼望着您早日平安归去。”   她鼻尖通红着抽泣,见苏雨面色犹豫,又想起今日宁宴当众抱起苏雨的场景,皱眉又加了把柴火。   “殿下切不可被男子迷惑心智,启国的男子一向丑陋,若是殿下想要回翎国纳几个侧君侍君的,不比在启国要好。更何况莫儿觉着宸王心思深沉,亦不知晓他是否晓得殿下的身份。”   苏雨默默将念头收回,她可不敢,若是被宁宴晓得,只怕是要被榨干在床上。   她叹了口,揉着被逐渐唤醒的记忆,额角酸胀地倚在床头。   “容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说:   宁宴微笑:是的我丑陋 第42章 第 42 章   宁宴轻推开门, 端着碗汤药迈进了屋子。昨日见苏雨昏睡去后,他便差人去调查刺客的事。   原以为翎国三皇女会因着这事,对启国提些要求, 没想到她竟一副体贴的模样, 摆摆手便回去休息了。   言沐雨这人倒是奇怪。   宁宴眼底微闪,昨日他本是打算将点点送去医治,没成想她亦跟在一旁,等大半夜听见人无事之后才离去,还端着副亲民的模样给王府送来一推翎国的珍品。   床榻上的人还在睡着,只不过眉头紧皱着在梦中也并未安稳, 一贯灵敏的戒备此刻却连宁宴靠近也并未察觉。   宁宴将还浮着热气的汤药放在床头的矮凳上, 视线在她被发丝遮掩的侧脸边掠过,眼底藏着心疼地替趴着睡的人提了提被子。   若是早知有人寻事, 点点也不会受伤。那时见着人快跌下, 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被掐去,也幸好毒伤得不深。   窗外白光透进,苏雨在睡梦中伸手掩住了半边脸,似是被这恼人的光弄得不安稳。   “再睡会。”   宁宴轻声说着,将两侧的床幔解下,左右汤药还烫着,再让点点睡会好了。   他将呼吸放轻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着,心底思索着昨日刺杀之事。虽是白日屋子里却静得很, 旁的侍从早被宁宴打发了出去, 连午膳送药他都想亲自动手。   “宴哥哥。”   床榻处倏然传来苏雨迷糊的话,将还在思绪中的宁宴弄得一愣, 停在架子边迟钝着望向那边。   “点点?”   无人回应。   他又轻唤了几声, 屋子里也只剩下他的声音。想来是苏雨在说梦话, 也不知梦见他做什么了。   宁宴眉眼微挑着,指尖无意识摩挲在架子上摆着的书册边,低垂着困倦的眼眸站了片刻,方才想起那碗汤药再放下去该凉了。   还未来得急收回的视线掠过脚下,架子边的缝隙处冒出了被染了灰尘的一角,瞧上去倒像是封信件。   这是?   宁宴神色一愣,蹲下身顺着将那东西牵了出来。确实是张信件,上边洋洋洒洒地写着‘宸王亲启’几字。   是点点的字迹。   他心头闪过莫名的慌乱,抿着唇将里边的信纸抽了出来。不过片刻的功夫,面上淡然的神色早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沉得似墨一般的面色。   上边写的字规整得不似苏雨的作风,连用词都生疏恭敬得过分,通体都是一个意思。   她对他无意,往日情分不过是念着他宸王的身份应付罢了,不如趁早离去才是她的心愿,如今只剩下厌恶与烦闷。   一字字似是敲在了宁宴心头,烙得发烫。难道苏雨之前对他的种种都是应付嘛。   可相处时的依偎分明做不得假,但苏雨同他在一块是总是神情恹恹,也没了之前小世界的亲近,得靠着他一次次的讨好似的示弱方可换来一丝安抚。   宁宴盯着上边干涸的墨水,泛起雾气的眼眶被桃红笼罩。这信件是何时写的,她又对他不喜多久了。   “嘶。”   屏风后倏然冒出阵响声,宁宴下意识匆忙将手上的信件攥紧,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抹开上边的皱褶收入衣袖。   他深吸了口气,将面上的郁色散了散,只是开口时仍旧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点点,可是醒了?”   苏雨不知趴着睡了多久,心口被压得发闷,背上因着中毒而被刮肉的伤口处生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却仍总觉得身边空旷得厉害。   “阿宴。”   苏雨仰头掀开床幔,眼眸被自然透进的光亮晃得眯起,音色微哑地又轻唤了句宁宴。   “我在。”   他站在床尾将另一侧的床幔系起,眼尾还带着没消下的水雾与绯红。   只可惜苏雨侧趴着,一时没能察觉到他的异常,撑起身子将床头泛着雾气的汤药顺手端了过来,皱着眉屏气喝了下去。   这药还是一贯苦得叫人面色都变了。   嘴边没能等来往日都有的蜜饯,苏雨坐正身子往前探去,就见宁宴一脸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她,等视线相碰又颤着睫羽垂下了眸子。   这是怎么了?   苏雨心底泛着嘀咕,他鲜少有这种时候,即便是公事如何难缠,他回府也是对她笑得温润。   一般这么个姿态,必然是她的锅。   “怎么了,可是不开心了?莫不是昨日的事情?”   她思来想去,自己这么个优秀侍卫为了保护宁宴和‘三皇女’这两位金贵的主,先下只能趴着闷气,再往前的事她也都哄好人了,应当不大会是她惹着他了。   “是。”   宁宴话语低沉,停顿了半晌,又倏然出了声。   “今日三皇女对你颇有赏识,想把你讨了去,说翎国正好缺点点这般的人才。”   他语气打笑,却藏了几分试探。那位三皇女确是说过此事,只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同意。   不过,若是点点极厌恶他,怕是巴不得有这机会,早日离了王府。   他这话,倒是让苏雨呼吸微滞。   夜里昏昏沉沉恢复的记忆同莫儿的话,早将她原本咸鱼的心思搅得一团糟。   因而宁宴的话在她听来更是别有心思。莫儿心切着想将她带回翎国,她亦还未想好此事究竟是否要同宁宴坦白。   这离定是要离的。如今她与宁宴既已有肌肤之亲,按照翎国的规矩,自然是要迎来做正夫的。   心头事多,在宁宴看来便是苏雨沉默了许久,连哄他骗他也不愿了。   “点点。”   宁宴唤得发闷,却强忍着心底的苦涩与不知所措,动作自然地将药碗端起。   “点点好生休息,昨日的事情还未弄清楚,我先走了。”   他起身走得迟缓,亦有希望苏雨能察觉到他心意的期盼。   只不过苏雨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木头似的点点头,体贴地回应了句。   “好,外边瞧着天凉,将外袍披上再出去。”   果然她就说,铁定是因着昨日的事情,宁宴才会如此低沉。   苏雨安心又躺了回去,揉搓着泛胀的额角,将恢复的记忆先按下。   不管其他的,先睡一觉。   只不过宁宴的反常倒不是睡一觉就能模糊过去的,连到两日后苏雨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能常见这人闷闷不乐的模样,还强撑着在她面前卖乖。   男人的心思难懂。   又加上莫儿这两日有意无意借着各种途径对她卖惨,苏雨被磨得成天都只想在睡梦中寻一块清净地,对宁宴也上心少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又在小憩苏雨被一道磨人的轻唤声吵了起来。   “小姐。”   小蝶面露急色地站在床头,见着苏雨还没醒,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下来。   就当她打算收手放下床幔时,苏雨睁着眼眸望向小蝶,叹息着从床上起了身。   “晚膳好了?”   她抬眸望向窗外,原先还透着粉蓝云霞的天早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看样子是睡过头了。   “小姐。”小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犹豫到就当苏雨打算出声询问时,才继续说道。   “王爷说要请您赏月。”   赏月?   哪年头的兴致又翻了出来了。   苏雨眨巴着眼睛,眼神往窗外探去,薄雾笼罩在半圆状的月亮上,也不像是个赏月的好日子。   “小姐,您出去就知道了。”小蝶语气含糊,匆匆抛下这句后就撤了出去。   这是何意,怎么最近连小蝶都爱打哑谜了。   苏雨无奈轻笑了声,舒展着筋骨向外走去,还没等出了院子呢,就见着两三个侍卫站在她门外,仰头望着屋顶神色难得憔悴。   “嗯?”   她顺着几人的目光往上瞧去。还覆盖着似薄霜般的屋顶瓦片上,坐着背对着她的宁宴,身形单薄竟是只穿了件外衣。   “你们怎么不上去把王爷带下来?”   冻坏了怎么好?   三人叫苦不迭,见苏雨上去了才舒了口气。   “别过来。”   宁宴似是察觉到周身有人靠近,冷凝的面容上越发不悦,周身的酒味让苏雨还未贴近就闻见了。   “是我。”   她皱眉坐在他身侧,将带上来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指尖覆在他手上时都被冰得一顿。   正当苏雨揽着他的腰想将人带下去好好暖着时,宁宴猛然使劲将苏雨带了过来,唇瓣盖在她脸上。   湿漉漉的,黏糊得紧。   “阿宴?屋顶上冷。”   “屋顶上冷。”他跟着重复了句,喃喃着埋在她脖颈间,蓦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慌乱地从抬起来头。   “你还受着伤,吹不得风。”   他话语说得软绵,撩得苏雨亲啄在他耳边,把人裹紧了刚想运气飞下去,又被拦着了。   脖颈边被一点点浸湿,“点点,你想走吗。”   苏雨被他问得发怔,一时也不知从何回复起,她盯着宁宴的眸子望了许久,估摸着他大抵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亦或是莫儿同他交谈过了,怪不得这几日心不在焉的。   “你抛夫弃子。”   宁宴焉耷耷地说着这话,委屈地低声抽泣着,偏生两只手还紧拽着她的衣袖,可怜得让苏雨心头发软。   又好笑。   “哪来的夫?”   听她这么问,本就红着眼的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哽咽地不死心回复着。   “是我。”   “那哪来的子?”   苏雨轻笑着替他紧了下衣袍,原以为听不到答复了,就见耳边幽幽传来声愈发委屈的声响。   “你让我怀一个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苏雨:? 第43章 第 43 章   怀一个!   原本还自在的苏雨被他话中的大胆羞得面上渐渐爬满红晕, 还未反应过来手心已覆上沾着雨水汽的绸面。   宁宴蹙眉望着底下的衣裳,分明记得只要拉下衣带就可解开的,怎么他都如此用力了还没掀起。   “在这里的。”   他音色中带着些黏糊的哭腔, 不死心地将苏雨的手往里衣下塞去。   “阿宴。”   苏雨无奈地将被他拉得松散的衣裳合隆, 在他湿漉漉的目光中把他紧紧裹在绒袍中,圈住了他的腰肢。   “怀,我们下去怀好不好。”   雪色狐裘将宁宴衬得越发肤如凝脂,他面上被冻得发红,却依旧执拗地不肯顺从。   “不要,这里宽敞。”   跟个孩子似的。   苏雨好笑地望着他, 佯装做面无表情地起身, 低下声来说着。   “那你在这坐着吧,我冷我走了。”   背后一沉, 衣摆似被人扯住了阵, 只是还没等苏雨回过头起瞧,这力道又松了开来。   “你走好了。”   他哽咽着嘀咕,后边不知说了什么,声音低弱地让苏雨没能听得清,只依稀听见这黏糊的四字。   这么大方?   苏雨挑眉,素日沾酒就变得娇气万分的人,竟也体贴起人来了。   不过是逗他一下,苏雨倒也没真想着将他一人丢在这, 毕竟依着他的死脑筋, 怕是会在这吹风直到天明。   “点点。”   宁宴低垂着头将狐裘裹紧,小扇似的睫羽就着朦胧的月色, 在洁白的面上落下一小片影子, 整个人蜷缩在哪一处屋角, 衬得人怪落寞的。   “怎么了?”   跟前心软的人移在他身侧,动作轻柔着将他放在外边的两只手捂进怀中。   指尖触及时,手心的冰凉钻入心头。   苏雨眉头轻皱,怎么凉成这般。夜里寒气重,还是不能任由他倔着坐在这处。   “点点。”   这声带了几分隐忍的哭意。   苏雨听着声望向他时,就见着那张熟悉的瞳孔中满是晶莹的水珠,眼底透露出点点同月色相近的凄冷,面容偏向苏雨又忍不住侧开,只微微露出隐在发丝后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尖。   怎么了这是?   他以前同她撒娇时,虽是委屈但从未显露出如此悲意的神情,又像是心底藏着的酸楚难以诉说。   这是被人欺负了?   苏雨手心捂着他两只手,过了许久也不见热起来。   她神色微滞,抿唇凑近将人连着披着的狐裘一同紧抱在怀中,这下没再询问他的意见,起身脚尖一点便搂着人落了地。   正巧和在一侧偷瞧的小蝶对上视线,“去备些热水。”   苏雨话语停顿了瞬。将肩上想要抬起的脑袋按了下去。   “备多些。”   小蝶眼巴巴地看了阵相拥的两人,顿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明白,小蝶这就去。”   耳边清净得只剩下风声,苏雨抱着被裹成团子的人,手下的身子却是绷得僵直,轻笑着在他身随手后一拍。   又揉搓着熟悉的位置,直到宁宴闷哼着软了身子,将自己艰难伏在她身上时,苏雨才抱着人回到了房中。   宁宴裹着的狐裘外边全沾满了水汽,苏雨将他放在床榻边的矮凳上,伸手将扣在锁骨处的带子解了开,将他扒拉得只剩下最里边干净的一套衣裳。   转身又将床榻上的几层被褥摊开,正准备转身将人抱到上边,面色通红的宁宴便自觉着褪了鞋袜坐了上去,任由苏雨将他全身都裹在两层厚重的被褥中。   苏雨伸手贴在他脸颊,要比之前暖上些了。她将矮凳挪过来坐下,正对着宁宴神色专注。   “说吧,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听得宁宴指尖将两侧的被褥攥紧,方才被悄然哭得红肿的双眼低垂着,也不大敢同苏雨对视。   苏雨指腹摩挲在他泛红的眼尾,悄然间床榻边一沉,她神色无奈地贴进干涩的唇瓣,在宁宴茫然的神色中压得更深了些。   散开的被褥被苏雨拉着盖在两人身上,四周霎时暗淡了下来,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顺着相贴的位置,逐渐传入耳内。   她静悄悄望着底下的人冰凉的面色缓缓升温,却是依旧只字不吭。   “宴哥哥,有什么事让我家宴哥哥委屈成这样。”   耳边没回应,苏雨也没想着他能即刻回应。两侧的床幔不知何时落下的,将原本不多的光亮全挡在了外边。   宁宴脑中昏沉,鼻尖的酒气熏得人不知深处何地,只晓得贴进上边熟悉的清香。   “哼。”   他呼吸声渐弱,口中的呼吸被掠夺得所剩无几,被掐惯了的纤细位置微抬,方便了苏雨下一步动作。   “哥哥。”   苏雨一声声唤着,由近及远,不知是落下多少处红梅。柔和的意味,即便是宁宴醉着也能感知得透彻。   底下的身子轻颤着,苏雨吻在腰肢的动作一顿,撑起手将盖在他身上的被褥抬高,就见宁宴手臂搭在紧闭着的眼眸上,一侧的床单被泪珠打得暗沉。   “点点。”   他轻柔唤着,忍着被挑动的酥麻,缓缓撑起软得不成样的身子,急切地想要看着她。   “在。”   苏雨向上移着,将盖着的被褥扯出条光亮来,透进些微凉的气。   “可是想?”   她眨巴着眼睛,神色无辜地望向宁宴。倒是把酝酿了一肚子话的人弄得愣怔了片刻,湿漉漉的眸子偏向她。   “什么?”   明了会错意的苏雨,轻咳着偏开视线,轻啄在她方才咬过的洁白耳垂处。   “哥哥想说什么?”   这声问下去,又是一阵无声。苏雨也不急,就着敞开的腰肢将人揽过来,一手在他背后轻轻顺着。   宁宴似是很受用这套,没了白日的端架子,毫无顾忌地在苏雨衣袖上蹭着,把眼眶中恼人的朦胧褪去。   “点点,你会离开我吗?”   许是破罐破摔,宁宴神色认真地望向她,眼也不眨地屏气等着回复,即便是哄人的话也好。   苏雨莫名被这份郑重弄得迷茫,也没过脑话就说了出来。   “自然,我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她回得过于轻巧,年少的人怕是从未想过以后。宁宴眼神逐渐黯淡,倏然似是卸了气那般闭上了眼,语气也变得冷淡。   “我知晓了。”   一副打算睡着的模样。   苏雨此刻却突然机灵起来,他心底的事情必然是同自己有关。心思在胸口兜了几圈,她终是看着那张清冷的面容软下了阵。   恍惚间,她才发觉,连这人半点委屈她都跟着心疼。更别论要是这人走了,她辛辛苦苦抱上的宝贝上哪再找一个。   苏雨轻叹了口气,虽不知晓是否同自己的身份有关,惹得他误以为自己要离去而惶恐了。   但左右她已经决定将人好好当作枕边人来对待了,这些也早该同他商议。   “宴哥哥真不想看我?”   宁宴眼眸微动,却依旧僵着不肯睁眼,只从喉头梗出声轻微的响声。   “我不会同你分开的,怕就是怕你心里早有了人,若是那人回来了指不定要赶我走呢。”   状似睡着的人眼眸倏得睁开,精致的眉眼露出不可置信。分明是她惹恼了人,怎么现在还信口胡言,乱给自己盖锅呢。   眼见着宁宴被摩挲得干涩的眼尾又开始湿润起来,苏雨才莫名懊恼起来,想着调开话来,却被他牵着又回到这话上。   “我何时心头有了别人,分明是你一心想着离开,还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还在床榻事上欺负我。”   他说话时神色平静,但音色中不争气的带了丝轻颤,苏雨只觉得手上的泪珠沾的越发多了,慌乱上手想擦去却被他轻排开。   “我知道你厌恶我。”   这怎么乱说呢,苏雨瞧着他一副想把心底的话翻出的模样,原先想要慌着哄人的想法被按下,只安静地将人搂着听他带着酒气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只不过,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   她平时有这么过分吗?   “有。”   宁宴黏糊的声音低沉着在耳边委屈冒出,“你还打算走,那封信什么时候打算给我,今天还是明天。”   信?   难得从这话中冒出个熟悉的词,苏雨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许久之前被她不知丢在哪的信件。   明明那天回来后,她便把收拾的包裹偷偷摸摸给藏起了。这下好被宁宴发现了,早知便该烧掉才是。   “那信件,我之前确实是想着要这般做。”想起这事源头,书房中的画还挂在苏雨心头呢。   “我这院中东边角上的书房里,藏着的画是你给哪位姑娘画的,总不会是我吧。”   苏雨这话说得酸,莫名心头也升起一股子气来。“哦,院里的丫鬟不还说王爷曾带回过那女子,好不亲热,连人走的时候还哭了三天三夜。”   她这边倏然阴阳怪气起来,宁宴抓着不多的清醒,像是懂了什么。   “你那段日子是为了这事生气?”   宁宴被这个念头弄得越发清醒起来,见着眼前的人面色羞赧的点头,倏然笑出声来。   “那是你,只不过我画得拙劣罢了。”   寻不到苏雨的日子里他随手画的,只不过大抵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画技拙劣,画得不像也是常有的。   他面色凝重,解释得怪认真的模样。   “那总不能院里的丫鬟都在胡说吧,你分明同我说过之前不认得。”   这话说得不假,宁宴略思索了片刻,“我先前派去寻你的侍卫带回来相似的女子,我认得出她不是你。又一时思你心切,就红了眼,那些丫鬟惯会瞎传的。”   “一直都是你,只是点点忘了我而已。”   作者有话说:   宁宴哭唧唧:你不够爱我   苏雨:我爱(双重意思) 第44章 第44章(完)   【滴~好感度达到阈值, 正在为宿主加载记忆中。】   几乎是他说这话的瞬间,苏雨被他棕色眸中的情意晃得愣怔,嘴角不自觉地跟着翘起。   机械音紧跟在他话后边响在了苏雨耳边, 熟悉的记忆涌入脑内, 相比前几个世界,她如今已能迅速接受了。   “点点?”   宁宴眉梢含笑,被这一阵阵机械音扰得清醒了过来。   “你记起来了?”   苏雨皱眉逐渐将恢复记忆的不适感压下,恍惚着方才反应过来,合着之前她误以为的情敌,替身正主原是她自己。   “未有。”   破觉保不住脸面的苏雨心虚着撇开视线, 却惹来跟前的一阵笑意。   “点点, 难道是因为这画像的事情,醋了想要疏远我。”   装死是当前某人唯一的生路, 她紧闭着眼呼吸平稳着佯装做入睡的模样。   “点点, 还未回应我。”   恼人的低沉声震得她耳边酥麻,手心被人轻捏了捏,似是在撒娇。   苏雨受不得他如此,闭眼叹了口气,“是我。”   “宴哥哥。”   她无奈唤着,睁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再往下便是水润的唇瓣。实在是氛围敲到好处,不做些什么表表心意实在是浪费了。   苏雨欺身而上, 将那张唇中未尽的话全堵了回去, 停在腰腹的指尖顺势一点点挑开,慢慢将底下的冰冷摩挲成温热。   “哥哥这个世界格外爱哭呢。”   底下的身子轻喘着, 听着这话脸颊的绯红悄然蔓开至眼尾, 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意识逐渐涣散。   苏雨在他脖颈处爱怜的落下一吻, “我喜欢哥哥这样,格外可爱。”   她虽未说荤话,可撩拨的动作不停,分明就是在欺负他。   宁宴这个世界身子情绪都敏感的不行,只不过才到前戏眼前摆便被书屋模糊成一片,在苏雨的指下轻颤着身子,又想退却又想再进一步。   “小姑娘家,别,哼。”   她倒是技巧越发熟练了。   屋内烛火摇曳,正当苏雨预备着进行下一步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小姐,汤池弄好了。”   是小碟的声音。   床榻上的动静霎时停了下来,宁宴正跪坐在苏雨身上,里衣松垮地褪在腰间,满面红晕地瞥了眼正无辜笑着的人。   “我知晓了,歇会便去,你回去歇息吧。”   门口的脚步声没一会就散了,苏雨感叹着小蝶果然还年幼,连这点动静都听不出个所以然。   宁宴没去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闷声将掉下床榻的狐裘重新披上,连个眼神也不想再给苏雨。   “宴哥哥?”   她心虚讨好人时,就惯爱用这称呼。   怎么还不理人了。   苏雨紧跟着也起了身,怕今晚上喝酒吹风又折腾了许久的人冻着,将自己的外袍也顺手盖在了他身后。   “别冻着,我抱你过去?”   宁宴步子一滞,还未来得及拒绝,腰间揽着的一双手将他还了起来。他神色平静地瞥向身侧的人,却分明被苏雨看出来几分羞恼。   懂了。   苏雨略有不舍地把爪子移开,跟在他身后虚扶着去沐浴了。   水雾缭绕的屏风后,早备着一处宽敞的汤池,泛着丝丝雾气将四周的烛火也衬得朦胧。   宁宴站定在前侧,听着身旁的人还未离去,搭在衣带上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细碎的动静从耳边传来,等宁宴纠结大半晌后,苏雨已然褪好了衣裳,双臂交叠着靠在边上,下巴搭在上边眼露疑惑。   “宴哥哥怎么还不动?快些,别冻着了。”   她这边催促着,半眯着眼睛神色惬意地被微烫的浴汤裹着,视线却是牢牢定在宁宴周身。   纵使宁宴在外早练出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淡然,可这鸳鸯浴还是超出他的认知了。   他紧攥快松下的腰带,倏然觉着还不如方才直接褪掉先进了这浴池才好。   “点点,你先转过身去。”   倒底是脸皮薄,他抿唇虽是沉着脸,可白皙脖颈上的桃红却是半点不留情面。   苏雨缓缓将视线收回,把快要脱口而出的‘都是老夫老妻了’给吞回去,倒也没再逗弄他,只乖顺地将自己挪向了另一侧。   左右早晚能瞧得见美景的,她不急。   身后衣物磨蹭的动静不时响来,宁宴进入汤池时连眼眶都快泛红了。   被臊的。   浴汤面漾开层层水纹,苏雨回头望去时,就见靠在石壁上,脖颈以下的位置被水淹没。   再悄悄这距离,只怕还能塞下几人。   他莫不是觉着离远了,她便瞧不到东西了吧。   苏雨没忍住笑了声,这汤面花瓣也没铺,虽朦胧可倒底还存着几分清澈。   她指尖浮在离得不近不远的位置,无奈地轻唤了声宁宴。   “哥哥离这么远做什么,该看得不还是。”   宁宴横来一剂眼刀,把她剩下的话切得没了踪影。对面的人被水汽蒸得面色通红,精致的眉眼处也泛起了如雾般的薄红,苏雨凑去将手心贴上时,被他面上的温度烫了瞬。   怎得比这汤池里边的水还热些。   苏雨存着心思来的,自然不肯放过手心的温热,他的每一处都是熟悉的。   水到渠成。   宁宴仰头靠在温热的支撑上,酒气或是雾气早拖得他淹没,锁骨处的那颗小巧的痣被人碰了又碰,留下一串痕迹。   浴汤顺着上下,进也是,退也是,温温热热的叫人难熬。   “点点,酸。”   轻声的娇哼并未唤得眼前人的怜惜,朦朦胧胧间似是要被抵进这位置。   这沐浴之事算不得单纯。   只不过,宁宴上下的寒气算是被去得透彻了。   一番侍弄后,弄得快熟了的宁宴被裹成个雪团子,这汤池给他的刺激未免过多,扰得他只得酸软无力地任由苏雨揽回了床榻。   她伸手将床幔放下时,宁宴见着这动作,含羞的眼眸眨了眨,不大清醒得轻推着身上的人。   “明日皇兄还要宴别三皇女呢,别闹我了。”   直到苏雨一脸正经地回到身侧,睁着无辜的眸子瞧向他时,宁宴才倏然禁了声,捂着被子将恼人的闷笑声挡在了外边。   隔日宴会,宁宴撑着酸软的腰肢端坐在启皇下座,暗恼着不该心软任由着苏雨闹,直到今日午时他才僵硬地出了院子。   宴会的主角正对着宁宴,金丝面具掩盖着姣好的面容,正起身恭敬回着启皇的酒,只是身侧多了一位同她身形相近的侍女。   丝竹之声悦耳,宁宴望着对面的人坐下后,暗戳戳传来个眼神过来,将酒杯中一抬,隔着不近的距离无声说了什么。   ‘少喝些。’   恢复了身份的苏雨神色自如地应酬着,谈笑风生间用着余光观察着宁宴。他这个世界似是沾不得酒,还是少喝为好。   “殿下,那宸王。”   莫儿在她耳边轻说着,眼底露出丝担忧,见苏雨摆摆手似是不想回复,便装作无事般退到身后,眼神不善地瞥了眼宁宴。   她想说的,苏雨知晓。不过是怕宁宴察觉了她的身份,担心对她不利罢了。   酒杯轻放在桌面,苏雨眼尾轻扬着,想起昨日干了半天活,也临到了该睡的时辰了,窝在被褥中的人却倏然攥住了苏雨的手。   “点点不会再走了吧。”   那时苏雨被他迷糊的模样弄得心绵软,一遍遍应了他之后,才靠在被热汤熏得肤色通红的宁宴怀中,修长的手捏着他的指节玩,思索了半晌才斟酌着将她身份的事情告诉了宁宴。   “莫儿近日催着我跟着她走,我失踪前翎国那些杂碎虽已经被处置了,唯独剩下个不安分的大皇姐。莫儿若是替我替久了,被有心之人发觉,那便麻烦了。”   她缓缓吐出口郁气,语气难得疲惫起来,只眼巴巴地看着宁宴讨个安慰的吻。   听得她像年少时那般依赖着,眉眼困顿的宁宴亲啄在她唇上,神色依旧如往常般柔和。   “我有法子。”   有何法子?   思绪回笼,苏雨望着台上舞得柔美的女子,穿过几人视线落在安静着同身侧下属交谈的人。   本想转去,却不料宁宴倏然抬头,眼底闪过道有温度的笑意。   觥筹交错间,宴会已然过去了大半,众人面上皆有倦意。宁宴同殿上那位对视了眼,而后起身走至殿前,对着启皇行了大礼。   “五弟这是?”   宁宴波澜不惊的面上鲜少在外显露出明显的羞涩,“臣弟有一事望皇兄应允。”   他眉眼含情地转向正悠然喝酒的苏雨,在她愣怔的目光中,继续道。   “臣弟心悦三皇女。”   “哦?”   启皇似是来了兴致,“三皇女?”   被点名的人,迅速反应过来起身站在宁宴身侧,也跟着行礼道。   “沐雨亦是。”   殿上传来阵清朗的笑,启皇视线扫过台下面露诧异的众人,沉声了半晌。   “众卿觉着,这对有情人可合适?”   他话说得模糊,一群官员倏然禁声,虚擦了擦鬓角的汗珠。   这门亲事,谁娶谁?   翎国三皇女是深受女皇宠爱的嫡长女,更何况翎国太女之位空悬,保不齐就是这位将来坐上去。   而宁宴虽暗中得启皇看重,可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位闲散王爷罢了,但他倒底还算是启皇的胞弟。   能换得若能以一个闲王换得和翎国长久交好定是好的,只不过这面子上。   “朕倒是觉得,”   “甚是相合。”   漫长的一句一出,底下的官员舒了口气,也跟着应和起来。不过难免有几位蠢蠢欲动的官员,瞧不得翎国女子为尊的做派,更别提现在让一个王爷远嫁他国。   “只不过,朕这皇帝自幼闲散惯了,怕是会让三皇女委屈,不如改日朕拿来城中适宜男子名册让三皇女瞧一瞧,也好在挑两个俊俏的去。”   启皇这话说得轻巧,险些没让苏雨笑出声,找了找声线才稳住。   “沐雨不敢多求,只一心一人便好。”   底下的人都怕自家苦心栽培的儿子被人带到翎国去受苦,就又没了动静,在启皇赐婚之后咧着笑站起身来一一恭贺两位。   这法子,甚好。   苏雨同宁宴两人并肩退下时,月色照得恰到好处,她捏着身侧人的手,心底慢慢当当都是被爱着的甜意。   “我现在是不是该唤夫郎了?”   宁宴只充耳不闻,牵着她缓步走着,可奈何不住苏雨的撒娇。   “宴哥哥,叫一句妻主听听。”   “宴哥哥?”   他停下步子,耳尖透红的垂眸望向她,喉头滚了几下才无奈开口。   “妻主。”   此刻,苏雨突然明了晚间明媚的并非天上的月,而是他眸中流光闪烁着的朦胧,还有那眸中爱着他的她。   苏雨轻拽着面前人的衣领,将心中涌起的那股子名为爱的情愫倾注在这一吻中。   “我爱你。”   (本世界完)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写什么小剧场,那就kiss一下各位宝子~ 第45章 第 45 章   大殿内寂静异常, 高台上身着月白衣裳的年长者神色惊诧起身望向下方,一道刺眼的光从中间的石阶上蔓延,灵力低的弟子早已经瞧不清任何东西。   良久, 半空中凌冽的灵力才同着褪去的光一道消散去, 显露出一道挺拔的身影,她神色毫无波动地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是意料之中那般不在意。   “好好好!”   高台上那位老者朗声笑着,身形一闪到了苏雨跟前,眼眸凝重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周身浅蓝色的灵力顺着伸出的掌心飘向她。   半晌后, 他神色逐渐变得和蔼, 动作轻柔地拍在她肩上。   “好孩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天轩门的弟子了, 可有属意的尊主?”   这便是将选择的权利交予苏雨手上。   修仙门派主以七大门派为主, 而天轩门千百年来独占这第一大门派的位置未曾变过。每届开关收徒之时,上宗门参选的弟子能压得整座山头乌漆漆的。   入选的弟子也极少,能主动选师尊的百年来怕是只有苏雨这一人。   因而此话一出,殿下未被选中的弟子皆是目露惊讶,又掺杂着几分艳羡。   苏雨恭敬地冲着掌门行了一礼,而后清晰念出了心中早准备好的名字。   “宁宴师尊。”   她面色淡然,一副选谁都一样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坚定。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未有多言。宁宴师尊向来是几位中最为苛刻的那位, 因着这点百年来座下至今未有弟子,其天资比之苏雨也不遑多让。   “好, 不过此事还需等宁宴出关之后同意才是, 你天赋异禀, 想来他亦会满意。”   “多谢掌门。”   苏雨又行了一礼,便跟着上前领路的弟子一道走出了大殿。   脚下云雾缭绕,头回乘剑的苏雨心头却是平静。她本是打算入以修炼符箓为主的灵宝阁,哪晓得前日修炼时心头倏然出了个声音,说是这天轩门有她的天选师尊。   宁宴。   她默念这两字,平日情绪鲜少有波动的人,听见这名字竟然泛起一阵酥麻。   当即苏雨就决定换一个宗门,毕竟法术可再修,乐子过了却不好找了。   不过修炼剑术也可。苏雨叹了口气,眼底透露出几分倦意。   是的,她太强了。   脚尖落地时,身前站着的少年转回身来,白皙的面容似是因着激动被染上了些绯红,他望着苏雨面上倏然泛起了阵青涩的笑来。   “师妹,宁宴师叔现下闭关,这峰上只剩下你一人,若是有难处传玉碟唤我便是。”   青色的玉碟被灵气托在掌心,缓缓飘向了苏雨,见人收下后,青鳞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苏雨将落在他背影上的视线收回,踏着陌生的路走进了平云峰,同青鳞说得一样,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未有,走了大半路也只听得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不光是这日,连之后的小半月中她都是一人。   也幸亏她学得快,御剑之术等青鳞教上一遍便能用了。她瞥了眼山顶上那处宫殿,思索了半晌才将今日买来的包裹打了开来。   里边用纸袋装着几种不同的菜籽,她蹲在地上捏了几颗放入挖好的小坑中,施法又将土埋了回去。   一刻钟后,苏雨满意地望着面前一片田地和围在外边的果树,没什么表情地面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   平云峰灵气极佳,想必栽培出的蔬果也是鲜嫩的。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她这位师尊出关后瞧见了,会不会当即把她赶出师门。   她拍了拍衣摆上的泥泞,扛着锄头回了屋,心头想着买来的香酥鸡,连步子都快了不少。   这般神仙似的日子,认不认师尊都无所谓了。   收拾整洁的小屋里,台面上堆放着一排瓶瓶罐罐,皆是苏雨买来做菜吃的。   不过,她的香酥鸡呢?   苏雨皱眉站近了几分,也没瞧见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倒是在角落处,瞧见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尖尖上还有一抹灵动的红色。   瞧上去手感极佳。   再往前一看,果不其然她的午膳在小狐狸嘴里呢。   小家伙似是察觉了苏雨的靠近,身子猛然一僵。就在苏雨以为它要逃走的时候,它又将头埋在盘中哼哧着加速了进食。   这举动倒是把苏雨惹笑了,倒是个不怕生的狐狸崽子。   她也不闹,难得空无人烟的山峰有了活物,自己也乐得在旁边看着,等小狐狸吃完了,又从一旁再拿出两只金灿灿的鸡腿放在一旁。   “还吃吗?”   小狐狸那双琉璃似的眼眸愣怔地望着苏雨,耳朵抖着伸出爪子将面前的盘子推了推,自己叼着一只鸡腿跑到一侧吃了起来。   这是一人一半的意思?   平云峰灵气佳,这狐狸也似是成精了般。   苏雨轻笑着撕开香气扑鼻的鸡腿,缓缓走至白狐身边,也跟着一道吃了起来,望着它身后因着心情愉悦而扬起的白色尾巴,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就不怕我在里边下毒?”   狐狸模样的宁宴小身子轻颤,沉默地望着盘中的鸡腿,又睁着双明艳的眸子不可置信地转向捏着鸡腿不动的苏雨。   他修炼时出了差错,一时不慎受了伤,连人形都难以维持,只得用原型靠近。   可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连修为也似是被封锁了,不然早就辟谷的他怎会饿得直嗅着气味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更何况苏雨同他此时不熟,看着她瞧自己尾巴的模样,瞬间觉着背后一凉。   将脑中荒诞的想法摇开,宁宴垂眸瞧着地上的半只,张口将它叼起后自觉跳上了苏雨的膝间。   蓬松的尾巴盘在身后,软乎乎的尖尖就搭在她手边,微微动着满是酥麻的触感 。   见着它这副模样,苏雨也没再逗弄,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撕开手上的鸡肉,一片片放在被小狐狸遗弃的盘中,等只剩下骨头之后,便将它端着放在他面前。   “吃吧,没毒。”   苏雨眼皮子底下的耷拉着的白色耳朵动了动,耳边传来阵细微的狐狸叫声,勾勾缠缠的似是在撒娇,紧接着她便察觉自己冒着油渍的指尖被他轻轻舔了舔。   在讨好她吗。   不知是不是苏雨的错觉,在她的目光下小狐狸进食的动作也变得格外优雅起来。   狐狸吃东西,优雅。   苏雨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愣,浅笑着继续瞧着他吃东西。半晌后,他轻轻推了推被席卷一空的白瓷盘,刚想跳下来,就被苏雨一把抓住圈在了怀中。   “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狐狸了。”   天下哪有白费的午餐。   更何况这狐狸看上去就很好摸,苏雨手上早掐了个决洗净了,此刻抱着小狐狸使劲在怀中揉搓了阵。   这边揉揉,那边揉揉的,直到宁宴咬牙软了身子,瘫软在她膝盖上,这人也不肯放过。   指尖在尾巴尖尖上捏着,苏雨倏然有了想法。   “你是狐狸弟弟还是妹妹?”   宁宴还未来得及反应,两只小短腿已经悬空,被她双手提起晃在了她眼前。   幸亏面上是被绒毛覆盖着,要不然他必定熟透了。   “别乱动。”   宁宴哼唧着绷紧了身子,生怕她在做出什么能将人羞得尾巴蜷起的事,牙齿在她手上轻磨着,却也不敢多加动作。   “原来是只公狐狸。”   脑袋被覆上手心,水蓝色的灵气顺着将他包裹起来,缓缓落在了地上。   果然是开了灵智的狐狸,怪不得如此乖顺。   耳边娇气哼唧的声响又再次响起,苏雨轻柔地抚着他背上的绒毛,一点点将狐揉得狭长的眼睛眯起。   “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听到这声,宁宴却是不困了。依着苏雨的取名水平,难保他不会被当成狗子那般叫到他恢复人形。   “小白?”   “小胡?”   “雪团?”   沉默良久的宁宴无奈讲尾巴轻轻扫过苏雨的面前,报复性地轻打在她脸侧。   这都什么。   “不满意?”   苏雨蹙眉又仔仔细细打量了眼这只狐狸,还挺有脾气的。莫不是宁宴师尊养的灵宠吧。   可哪家灵宠如此狼狈的,方才见的第一面肚皮上都被泥泞打湿了。   苏雨出神地在他尾巴上顺着,随口问道。“你可知晓宁宴师尊?”   不自觉刚想蹭蹭苏雨手的宁宴耳朵一抖,他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吗。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同苏雨解释呢,这话是接还是不接。   “我也没听师兄师姐说师尊有养过狐狸,你莫不是师尊新收的小家伙?”   苏雨见他许久没给回应,倒像是嫌弃似的瞪了她一眼。这眼神,是还是不是?   嘤咛声再次从他喉咙中传出,宁宴挥着尾巴调了个方向,背对着苏雨。   吃饱了,困顿也跟着上头了。更别提他先下灵力亏损得厉害。他温热的爪子搭在苏雨手腕上,被她安静地抱着没一阵就入了睡。   苏雨揽着他走近床榻,小小的身子无意识在怀里轻颤,发出段似是软绵的叫声,愣是将苏雨素日里毫无波动的心境塞进了棉花。   “我知晓了,那就叫绵绵吧。”   作者有话说:   面无表情*龙傲天*苏雨心心眼:rua~~~~~ 第46章 第 46 章   苏雨睡得迷糊间, 将怀中抱着的狐狸崽子紧了紧,指尖不自觉滑到那只毛茸茸的尾巴上,惹得白团子轻颤了下身子, 抗拒地用爪子扒拉着床单想要离去。   “绵绵别动, 给姐姐香香。”   她无意识喃喃着,手下一紧,想哄狗崽一般在他肚皮上轻挠了挠。   妖族的原型鲜少会显露出给旁人看,原型本就敏感,再加上她如此逗弄。昨日午膳后就不安分,再加上这一晚上, 宁宴都估摸着她将自己当成苏家那只大黄了。   琉璃般的眸子中显露出几分无奈, 宁宴将动作放轻趁着她睡得沉,悄悄动着尾巴把它从苏雨的手心滑出。   就在快要伸出胜利的一爪时, 狐狸身子却突然蜷缩了起来, 轻颤着似是分外难受的模样。   宁宴不晓得是如何了,体内灵气燥热异常,只能勉强撑着爪子挂在苏雨手臂间。分外难熬的感觉倒是想起了妖族化形的时候。   心头越发慌乱,身子却是控制不住地往身旁灵力浓郁的苏雨靠去。   脖颈间被一双耳朵蹭得酥麻,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嘤咛,朦胧间苏雨安抚似地想在他被后轻拍着。   没想到触手便是一道细腻,顺带着似哭一般的哼唧声更加明显了。   这是什么?   苏雨猛地睁开眼,正对上那双熟悉的瞳孔。看上去比她还小些的少年正窝在她怀中, 雪白色的衣裳松垮地遮掩住姣好的光景, 眼尾泛红地拽着薄毯。   他似是感应到身形的变化,尾巴不自觉蜷缩在苏雨腰间, 却又在清醒的瞬间, 迅速收了回来。   “哼。”   低沉又青涩的喘息在耳边, 苏雨搭在他背后的手一僵,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只是,这毛茸茸的耳朵,腰间的尾巴,还有那双清澈却诱人的眼眸。   “你是绵绵?”   才捡来的狐狸这就化形了?   苏雨艰难地将闭了闭眼睛。男女有别,即便是之前把他当灵宠,可脑中消散不下的场景究竟是让她难以忽视面前人。   狐族果然出美人,天生的勾人。   她捏着薄毯一角将宁宴露出的白皙遮掩住,视线飘忽着飞速下了床榻。   随意从空间中拿出件昨日集市买的衣裳,也顾不得是女装了,顺手抛在他身侧。   “先穿好衣服。”   宁宴未能听清她的话,因着灵力匮乏,灵丹处受的伤此刻似被人搅肉般的疼痛。   鬓角的汗珠子也顺着脸侧落下,幼狐似的哼声不断从他嘴中冒出,像是在痛呼亦是在求救。   背后半晌都未有旁的动静,反倒是响起了强忍着的哭声。   苏雨心底一惊,莫名慌乱地转身,也顾不得床榻上被主动掀开的风景,刚一靠近衣摆便被宁宴紧拽着不肯松手,连尾巴也摇着想要探进她。   狐耳少年蜷缩在向她靠近,宝石般的眸子紧闭着,唇瓣也快被尖牙咬得红肿,一副疼得厉害的模样。   这副样子也不像普通妖族化形。   “绵绵你怎么了?”   她轻声唤着,灵力顺着掌心流出虚虚萦绕在他周身。   “疼。”   宁宴声若蚊吟,带着些鼻音的委屈,一遍遍唤得苏雨心疼。   只是越是注入灵力打探,她面色越是凝重。小狐狸体内灵气空虚,更有连她也探不出的气息。   她瞥了眼几乎是缩在自己怀中的宁宴,抿唇削减了些力道,慢慢为他调理着。   等人面色恢复,疲惫地枕在她腿上睡去时,苏雨才缓缓收回灵气,眼神在他稚嫩却略显熟悉的面容上停了许久方才离去。   菜还没收呢。   苏雨坐在菜田边的石凳上,咬了口瓜果视线飘远朦胧的云雾间。按理来说平云峰灵气甚佳,她专挑的便宜却焉耷耷的树苗没过一日就能长得水灵。   这开了灵识的狐狸怎么灵力亏损至此。可他体内的灵气也不像是年长些的妖族,分明稚嫩得很。   莫不是先前同别的灵宠打架了。   大抵是想得过于专注了,等无意识将手边的瓜果吃的只剩下最后一颗了,苏雨才记起她如今还得养只狐狸呢。   老规矩,捡到了就是她的。   况且难得有东西,让她惦记的。必然不能让他跑了。   “点点?”   “点点?”   身侧脚步声轻似无声,宁宴意识模糊地探着灵气走到苏雨身边,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原型的模样,尾巴晃悠着想要靠近。   只是点缀着红点的尾巴尖冒出在苏雨眼前时,顿了瞬又悄然收了回去。   “绵绵在叫我?”   苏雨仰头望向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方才的想法越发坚定了。她拉着宁宴的手往下扯着,见人神色从方才的茫然可爱变得清冷,心底轻笑了声。   他原型的时候可不这样。   “我睡醒了见不到你。”   宁宴习惯了不带表情,但刚醒来的娇气和不自觉的依赖,却是叫苏雨心底被狐狸尾巴挠了似的轻飘飘。   她从前见别人养灵宠时还觉得麻烦,现下可算是体会到好处了。   至于宁宴方才无意识叫苏雨的名字,她倒是没听清的样子,将手边的盘子端了过来。   逐渐清醒的宁宴眼前掠过睡前的场景,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最后一只瓜果时眼眸低垂着不敢看她。毛发化成的衣裳被整理妥当,可回忆起的那副场景还是让他羞得耳尖通红。   受个伤,怎么将他变得跟狐狸发情了。   他刻意在苏雨面前压制了修为,连面容也改成了少年时期的样子。毕竟他亦不想让苏雨知晓跟前哼哼唧唧的小狐狸便是他师尊。   做了这么多年仙人,还是要些脸面的。   “绵绵,好些了没?”   苏雨打量着少年的神情,年纪不大,这性子倒是养得跟那些老狐狸一样。   “嗯。”   少年音色少许稚嫩,清润地似风拂过。   这一个字能体会出这些,倒也是难为苏雨了。她目露慈爱地揉了揉那双耷拉着的耳朵,手心绵软,直到将人摸得面色通红才停下。   “妖族耳朵不能随意摸的。”   宁宴装作若无事地偏开视线,忍着想要留住那双手的冲动,闷声提醒着苏雨。   身旁的人脸色无辜,“那你收起来便是。”   闻言宁宴轻飘飘递来道泛着水雾的眼神,谴责的意味鲜明。她倒是一副自然的样子。   苏雨下巴撑在手心,静静望着宁宴动作优雅地吃着野果子,看上去就像只富家狐狸。   她怎么从前没发觉毛茸茸这么可爱呢。   在苏雨越发慈爱的目光中,宁宴沉默着将果核放在碟中,喉头滚动了瞬,总觉着点点并未再想什么正经的事情。   果不其然,不顾宁宴的退缩,苏雨拿着帕子轻柔拂去他嘴角水渍,翘着眼尾幽幽出声。   “你可有主?”   “咳咳咳。”   宁宴被口中嚼着的果肉呛住,轻拍开她的手,连狐狸尾巴吓得也不敢摇了。   这个世界的点点如此奔放嘛。   双颊泛着红晕,宁宴刚想张嘴反驳,才突然想起他最初便是以灵宠的形态出现在苏雨面前的。   “没。”   这声几乎是咬牙说的。   “那跟着我可好。”   她说这话是,倒是诚恳没了之前的半点轻浮。   宁宴原也是为她而来,可认主这一说未免过于,过于羞耻。   见他半晌未回应,苏雨也不急,毕竟平云峰就他二人,慢慢磨得来。   苏雨正估摸着日头快落了,也该带着狐狸下山买些肉吃,冷不丁便听见旁边坐着的人有了动静。   “好。”   “什么?”   她神色惊喜,眼尾翘着望向宁宴,哄得人揪着尾巴上的毛毛闷闷地又答一遍。   头顶被覆上温热的掌心,宁宴只听得苏雨轻柔地唤道。   “乖宝宝。”   苏雨只唤了这一声,眼前粉雕玉琢的矜贵少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发雪白的云团子。   她轻笑着蹲下,默默将心头那一句‘那能唤一声主人吗’咽下,指尖在他尾巴尖尖上捏了捏。   “绵绵?”   “我不叫绵绵。”   湿漉漉的眼眸微低垂地探着苏雨,耳朵跟着 一抖。   作为灵宠新认的主子,虽还未结契,但体恤自家的灵宠也是应当做的。   不过就是换个名字罢了,有什么妖精的。   “那你想叫什么?”   宁宴把尾巴从她掌心扒拉压在身下,戒备地防着她再次动作,原型本就敏感,更别提还是苏雨还是他心上人。   “阿宴。”   苏雨稍显失落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耳朵算是答应了。不过绵绵多好听,又形象。   她捞起用尾巴对着她的小狐狸,趁狐不备在他肚皮上揉搓了下,在宁宴耳朵炸起前又收了回来。   浅色的灵气重新缓缓将他围绕起,宁宴觉着自己仿佛是被云团裹住,暖得狭长的狐狸眼都半眯了起来,喉咙不自觉发出声嘤咛,爪子在苏雨小臂上轻踩着。   等做完这无意识的动作,宁宴却僵硬着继续趴在她怀中装睡。   苏雨掂了掂怀中的小狐狸,跟哄孩子似的将他轻轻晃着,见他埋着脸不肯动,便也不再逗他只安静地抱着他往里边走,却突然似是想起什么。   “如今你既已化形,我那张小榻怕是不够两人睡得,不如给你再清一间房出来?”   怀里的脑袋突然探了出来,湿濡的触感碰在苏雨脖颈间。   “想和你一同睡。”   作者有话说:   宁宴:主人~ 第47章 第 47 章   被褥之下被拱起个小包, 靠近床榻边露出一点雪白。   苏雨将他伸在外边的爪子塞了回去。昨日她故意将小狐狸关在门外,只留了条小缝。哪晓得今早起来便摸着一团温热,蓬松的尾巴还裹在她小臂上。   她静静望了他一阵, 指尖戳在耷拉在两侧的耳朵, 嘴角的勾起怕是连自己也不晓得。   头一回见如此合心意的灵宠,想来他两算是有缘的。   被褥被掀开道小角,苏雨放缓动作从床榻上迈出,把昨日收拾到一半的包裹重新拿了出来。   虽说她还未正式别宁宴师尊收为弟子,可这门派中几日历练之事还是得参与的。   估摸着等宁宴师尊出关时,她正巧能历练回来, 也不算失礼。   宁宴在她下床榻的时候便察觉了, 粉嫩的耳朵尖探出个角,玻璃珠子样的眼眸半阖着注视着苏雨, 狭长的狐狸眼还蒙着未清醒的水雾, 懒散地动着尾巴。   视线落在摆在桌上的法器,还有一旁田里刚采来的瓜果,他困顿的眼眸睁大了些。   这是要出去?   苏雨不过刚入门派,连他这位师尊还未来得及见过,也从未得到过他的教导,怎得就要出去历练了。   宁宴眉头皱着,难不成天轩门在他为出关这几年已然换了种法子来教导弟子了。   “苏师妹?”   院落中传来阵清亮的声音,苏雨将最后一颗果桃塞入芥子空间后, 扫了扫室内的东西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柳师兄。”   面前的青年见着她, 腼腆地笑了会,在两人无声对视间又悄无声息地偏开了视线, 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师妹, 师尊叫我来带你一同过去。”   苏雨了然地点点头, 想将人请进来坐会,却见面前的青年面色飘上几片红晕,坚定地不肯踏进一步。   “不了,男女有别。”   她轻笑了阵,“师兄当真是个君子。”   君子,哼。   扒拉在门缝间的小狐狸垂着尾巴,听着这两人的动静耳朵尖都竖直了。   他半眯着眼睛瞥向门外的弟子,过了片刻又散去了心底莫名的占有欲。   这孩子不愧是天轩门的弟子,倒是有青出于蓝的前景。   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等望见苏雨快走近屋边,狐狸身子轻盈地踏过木椅,熟练地躺在包裹一侧。   他实在是不大放心苏雨这么个刚入门的弟子下山历练,可想起昨日某人毫无情面地将他关在门外。为免得苏雨不肯带他一道出去,还是要给足明示才够。   “劳师兄再等片刻,我很快出来。”   年久未修的木门被推开,嘎吱一声响过之后,苏雨第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她包裹旁边的云团子。   也不用他提,她便晓得了这是何意。   “我要跟着师兄师姐去历练,阿宴,不如。”   她拖长了尾音,还未说完,那只爪子已经开始扒拉着没系紧的包裹,将自己放进了这一出布子中,顺带着还把尾巴也缩了进来。   苏雨望着那双清冷的狐狸眼中的狡黠,也没吱声只淡然地捏起包裹的两角系了起来。   蓝色的包裹中只露出个雪白的狐狸脑袋,此刻正无辜地仰头望向她。   “这衣服穿得不错。”   她在宁宴耳尖揉了揉,俯身抱起他便往外边走去。   山下树林前头早站着一堆人,相互打上几声招呼后,便随意聊了起来。   最为亮眼的还是苏雨怀中的狐狸,外出历练还带灵宠,苏雨出来前还在想着,这举动怕是会被师兄师姐们说上几句。   只不过,她看着围在自己身侧,笑得傻乎乎的天轩门天资聪颖的几位师姐,心底算是松下了口气。   宁宴现下幻化出的原型只有苏雨能瞧得见,他人瞧见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狐。   可那双眸子却是未遮掩,因为即便是搭上一副普通的毛发,也防不住毛茸茸的亮眼。   “师妹,你这白狐是从哪来的。”   林话好奇地想戳在宁宴耳朵上,却见小狐狸轻哼着躲了过去,将脑袋埋在苏雨怀里不肯出来。   苏雨瞧见她失落的模样,连忙哄了句。“平云峰捡来的狐狸,他怕生,师姐别介意。”   “师姐若是喜欢。”   面前的少女眸子一亮,“能送给我?我这有好多法器可以换,都是师尊给的,一等一的好。”   “话儿。”柳意无奈唤了声林语,“苏师妹新得的灵宠,自然是珍爱的。你自己收集了那么多,怎么还不够。”   林语许是也知道自己犯傻了,“我这不是还没逮着过狐狸嘛,师妹抱歉,我并非有意强求你。”   她给了台阶,苏雨也自然得顺着下来,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若是这狐狸亲近师姐,我自然也愿赠予师姐,不过他怕生。”   跟前的师姐妹倒是和气了,可怀中的宁宴听的耳朵低垂。虽是知晓不过是说说,但他也不喜欢听这些。   覆在小臂上的衣物被狐狸尖牙轻咬着,却是极有分寸地瞧见吸引了苏雨的注意便收了回去,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故意趁着她走在最后,将尾巴轻扫过她面上。   苏雨正走得好好的,迎面就吃上一口狐狸尾巴。虽说宁宴原型带着股子清香,可愣谁被莫名扑了口毛发都怔了。   指尖在小狐狸耳朵上种种揉搓了几下,“我不气,不过是个狐狸崽子。”   正趴着的狐狸被这一声‘狐狸崽子’弄得又瑟缩了回去,讨好似地在她手腕上舔了舔。   分明变小的是躯壳,怎么他自己倒是越活越过去了。   “再睡吧,昨日废了不少灵,也该累了。”   苏雨浅笑着,也并未计较,将怀中的团子搂紧了些,加快速度跟上了前边的队伍。   天轩门的历练分不同种类,例如这次便是寻常在城中解决些横行的妖兽,难度不大,因而才带了苏雨。再加上她本身天赋异禀,这是也不难。   苏雨御剑稳当地跟着三人来到一处镇子,才刚落地住进客栈,便被哭丧着脸的镇中人请了去,说是家中总有妖兽偷家禽。   这事简单也是件琐事,自然也落在入门派刚不久的苏雨头上。   偷个鸡鸭,也要天轩门的弟子出马,幸亏外出时早藏去了同天轩门的痕迹。   苏雨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是清冷的模样,言语安抚好这镇民之后,将小狐狸放在客栈中,方才跟着去了。   宁宴原是也想悄悄化成人形跟着去的,可体内的不适感徒然升起。雪白的身子趴在窗边,看着那道身影跟着走远,才踉跄着回到了床榻。   他如今灵气不稳,还是不给点点添麻烦才好。   床幔被拉下,床榻上的小狐狸身形微晃,片刻后又变成了那道清风明月的身影。   少年气的面上此时紧绷着,浅白的灵气顺着宁宴的周身缓缓浮现,他掀开眼皮在空中划过在这厢房中布下一道结界之后,才安心调理起了体内的灵气。   一圈一圈,一遍一遍。   宁宴眉头蹙着,那股子亏损的灵力早在苏雨有意无意地照料之下,差不多也补全了。   可之前同魔族相斗时落下的病根还未消除,灵丹处的气息混杂,越是用力越是燥热。   突然,自身的灵气同似是触碰到了被压制的魔气,宁宴胸口一紧,身子猛地向前倾斜去,脸色惨白地支撑在床榻上面,化成的人形也维持不住。   一对耳朵同尾巴冒了出来,耷拉着垂着,彰显著主人此刻的憔悴。   屋子里边的动静全被结界隔了去,可外边的声响宁宴却是听得清楚。   “苏师妹,这么快便回来了,正好我们一同下去吃饭。”   苏雨眼藏疲惫地点点头,“他那里那是妖兽,分明是家中孩子不懂事,偷了鸡鸭去卖钱玩,这次见我去了知晓事情闹大了,才说了实情。”   站在楼上的林语同另一位师姐并肩走下,恰巧听见这么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师妹辛苦了,瞧这累的。你才刚出来历练,这么些个好笑的事以后还得有呢。哪叫天轩门,干脆改叫巡逻门算了。”   她碎碎嘀咕着,在看见柳意瞥过来的一眼后,才禁声摸了摸鼻子。   “师兄,两位师姐,那我先上去了。”   苏雨好笑地摇摇头,摸了摸藏在怀中刚买的鸡腿,加快了步子向楼上走去。   阿宴向来粘她,也不知她离开了几个时辰,小狐狸有没有趴在门口等她。   可刚走到门外,苏雨却突然停下了步子,蹙眉凝神用灵力打探了瞬。   奇怪,分明并未有残留的灵气,可为何她觉着不对劲。   许是有人经过这处厢房,她多想了吧。   “阿宴?”   苏雨撇开思绪,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视线在房中扫了圈。没见着乖乖趴着等她回家的小狐狸,反倒是床榻上连床幔都拉了起来。   感情他倒是睡得舒服。   “阿宴?”   她叹了口气,将买来的鸡腿刚从怀中拿出,一股香酥的味道就传了出来。   可床榻上还没动静。   没道理啊,平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刚听见动静就钻到跟前了。   苏雨抿唇又靠近了些,将鸡腿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直觉略有古怪。   试探着掀开薄薄的纱幔,刚探进去一只手,她就猛地被一股子力道扯了进去。   低沉的声音冒在耳边,一瞬间不似小狐狸的稚嫩,吐在苏雨耳边隐隐惹人心动。   双手将她圈在床头,面色潮红的人缓缓靠近她,像只幼崽般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在她唇侧。   顺着往下。   苏雨瞳孔瞬时睁大。   他这是做什么? 第48章 第 48 章   点火的事宁宴做得熟练, 他半跪坐在苏雨身上,舌尖掠过心上人各处敏感点。   忍着徒然升起贪念的分明是苏雨,可眼前的人每在脖颈间吻一下, 眼尾便红一份, 水眸偶然缱绻地望向她,要落不落的泪挂着委屈得紧。   苏雨一时被扑得不是所措,回过神之时手已经不自觉抚上了宁宴的脸侧,看着他像只狐狸崽子一般蹭着掌心,她猛然咬了一口舌尖强行将自己从莫名的情绪中拉回。   定定望了阵半伏着的人,苏雨艰难将视线移开。狐族莫不是都修炼了媚术, 不然她怎会对自己的灵宠不受控制。   罪过罪过。   她对着眼前的人缓缓施出道灵气, 本想借以捆住宁宴,却没想这道灵气竟虚围在他周身, 也不敢多进一步。   没等苏雨起了困惑, 面色早被桃红铺满的狐耳少年徒然伸长的尾巴飞速想着她袭来,蜷在她腰际接着往回一甩。   苏雨被拽得意识茫然,无奈地抵住抱着她蹭的少年,索性干脆也任由他去了。   “阿宴,清醒点?”   她抚在人身后,想着蛮力不行干脆采取柔和措施。只不过指尖刚落下,被弄得发皱的衣物下边跟着了火似的。   耳边青涩的喘息离得极近,感觉到苏雨不在摸了, 水雾朦胧的眸子掀起, 漆黑的瞳孔亮了瞬,恍惚间似看见了天然琥珀。   “点点。”   他没了法子, 胡乱在被这一眼困在思绪中的苏雨身上乱蹭着。   以往这床榻之事上大多由苏雨主导, 偶有姿势变换也是她护着动, 再加上宁宴现下连清醒都未做到,急得泪珠子都快打湿她肩上了。   “阿宴,你是不是发情了?”   苏雨总算是从记忆中看过的灵宠饲养手册中找寻到了源头,没敢多动只将人紧搂着压制着不让乱动。   垂眸打量起了宁宴,他跟着出来前几日便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又过分粘人,此刻更甚。   想来八九不离十该是如此了。   可问题来了,她要如何帮他?   “阿宴,还能清醒吗?”   苏雨掌心贴在他滚烫的额头,担忧似的在他耳边唤着,却发现他除了会睁着眸子无辜地望着她,没别的响声。   她也是头一回养灵宠,也没什么经验。   “阿宴,要不要给你放出去,找只合心意的狐狸交尾。”   找只狐狸。   交尾。   交尾。   宁宴倏然从这几字中醒来,哽咽地轻颤着睫羽,愣怔的模样让苏雨误以为他想这般做。   虽说心底闪过未名的不舒服,苏雨本着体恤自家狐狸的心思,又重新说了遍。   “你可有心动的交尾狐狸,给你,嘶。”   她不可置信地撑大了瞳孔,摸着被咬出点点血渍来的肩,刚想沉下脸来训斥他几声,却没想宁宴比她还委屈。   宁宴强忍着心底泛起的燥热,轻推开苏雨趴回了床榻上。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发情期提前了。   可她居然说找只狐狸给他交尾!   带着怨念的狐狸叫声细微地从床里边传来,尾巴拖在地上,一副没了生气的样子。   他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妖族的发情期自然也不会困住他。可坏就坏在他还未完全恢复,此刻灵力低微远不及之前,狐族的本能驱使着更是让他只剩下想靠近的念头。   “这是要还是不要?”   苏雨犯了难,“不然带你去泡冷水?”   她正想着,厢房门被轻敲了三下,是林语的声音。   “师妹?怎么还不出来,等着你一同用膳呢。”   她站在门外边,听不着动静又等了片刻,却突然发觉厢房里边似是被设下了一道结界。   苏师妹还未上过结界的课,光靠着在平云峰上埋头苦读便能习得了,当真是天赋异禀。   嘭。   一声似是重物落地。   林语心底咯噔一下,懒散的神情蓦然变得警惕。以往历练时,在客栈中遭遇被怨念吞噬的妖兽或是魔族袭击的事情不在少数。   “师妹!”   她强行打破了结界,也幸好苏雨的结界之数修炼得不算深,只几下林语便踏进了房。   “师姐。”   苏雨头疼地望着门槛处面露惊愕的人,手圈着突然跳在她身上的少年,尴尬地同她对视了几秒。   谁晓得,林语了然地点点头,她说布下结界做什么。   视线掠过宁宴的背影,还有那处勾在苏雨手腕上的尾巴,虽未见面容,想必也是个美人。她懂了,还吃什么饭,苏师妹有更重要的事。   “师妹,你这玩得够花啊。”   苏雨沉默地叹息着,脑中突然闪过道灵光。林语不是向来爱好收集灵宠的,想必这事上她能帮上忙。   “师姐,这是我家灵宠。”   闻言林语的眸子睁得越发大了,“那也不是不可以,咱们门派没这种,嗯,规矩。”   “师姐。”   苏雨愤愤从牙缝中挤出几字,侧过身在怀里的少年背后重拍了下,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又忍不住懊恼。   “师姐,他发情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将人哄孩子似的揽着,边期盼地望向林语。   被给予厚望的人皱眉用灵力探向宁宴,可方才还趴在苏雨肩上乖巧的人此时目光凌冽,不满地冲着她幽幽望着。   林语被他渗人的眼神盯得眉头越发拧了起来。   “师妹,按理来说,灵力低的灵宠发情之时只会寻同类亲近,而且若是想压制只需要同他结了灵宠契约的人渡些灵气,几日也可熬过。”   莫不是因着她还未同宁宴结下契约的缘故,她的灵气对他毫无压制作用。   林语见着宁宴搂着沉思的苏雨,一脸戒备地瞥向她的模样,轻笑着摇摇头。   “苏师妹,头一次见灵宠发情时不去寻同类,倒是一副想与你欢好的样子。”   “咳咳!师姐!”   苏雨被她话中意味惊得面色通红,还没等找话反驳呢,又听见林语走至门槛处悠悠添上了句话。   “这狐狸怕是瞧上师妹了,我见你两一副两情相悦的模样,既未定下契约,手动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门被人贴心地阖上,“师妹,我替你重新加了道结界,你先前那道太脆了,这结束旁人一般进不来。”   苏雨缄默地在原地站了会,抖了抖抱着人泛酸的手臂,干脆将稍微安静下来的宁宴放在了桌面上。   “阿宴,能清醒点了吗?”   昏沉的人双腿悬在半空,垂眸静静地沉在她眸中,过了片刻才迟钝地点点头,狭长的眼眉惬意地眯着。   “点点。”   他轻声唤着,明明只是唤了一下,苏雨却觉着本就跳得极快的心跳,此时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略显慌乱的偏移开眼神,她在心头默念了几遍,他还是个刚化形的小狐狸,是她早早想定下的灵宠。   她不能。   “点点,我年纪要比你大得多。”   他语气糊里糊涂的,跟喝醉了般,苏雨见着他也不像是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模样,随意应付了句。   “我喜欢点点。”   见她没给回应,平日里清醒时冷得跟高岭之花的人,急切地拿脚尖勾她。   “真的喜欢。”   苏雨喉头滚动,头一回觉着母爱要变质了,不敢再瞧他璀璨如星的眸子。   “知道了,知道了。”   宁宴满意地翘着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尾耷拉着开始泛委屈。   “点点,我不想和别的狐狸交尾。”   这是在指责她了。   苏雨摸了摸鼻尖,别的灵宠都爱这样,怎么就你不一样。同修炼了的妖修不同,灵宠大多保留了原型的习性,因而她总觉着连碰他一下都是种禁忌。   毕竟谁与自家小宠黏糊的。   “不交尾你想找谁?”   她这话没过脑,一出口桌面上坐着的人神色突然兴奋起,蓬松的尾巴轻轻晃在她腿边,渐渐攀上了她的手腕,拉拉扯扯地牵向自己。   强行将两人额头相抵,宁宴低沉的话靠在她耳边,让懊恼中的苏雨像是中了媚术,没再抗拒。   他少年气的音色清润,此时还带着几分难言的黏糊,与快要溢满出来的贪望。   “想要点点。”   “点点帮我。”   他眼眸微闪着,早早褪去了蒙在面上的一层漆黑,色如琥珀般的瞳孔中倒映着苏雨的面容。   这一幕似是发生过无数回,苏雨熟稔地将手撑在他身侧,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此刻起了红晕。   “我只是把你当作。”   灵宠。   后边两字还没能说得出口,就被他轻而易举地用唇封住了。   宁宴动作娴熟地撬开她的唇瓣,先是试探见她不抗拒后,才倾斜着身子再进一步。   被搅乱了心神,苏雨却依旧倔强地守着底线。   “不是,我没。”   温热的触感再次袭来,他未免过于主动,勾着苏雨的手往自己腰上揽去。   苏雨趁着空隙,慌乱地把指尖蜷起,想推开但还未触及他胸口时,那道喘息便变成了呜咽。   心头的防线又被破了道。   “不妥当。”   不妥当。   真不妥当。   “点点,你都不肯疼疼我。”   宁宴眼眸潋滟,发丝缭乱地垂在锁骨处,内里粉嫩的雪白耳朵轻轻抖了下后,可怜兮兮地折着。   “你分明也心悦我,想亲近我。点点难道对其他灵宠也是如此吗。”   他晃着尾巴示意苏雨看下去,那根被揉在手心的蓬松。   一瞬间本就不太坚固的心墙土崩瓦解。   他说得对。   苏雨被激得眼尾发红,又是觉着这人不该如此,活像只勾引君王的祸水似的。   尾巴顺着向上,宁宴的话越发低沉,引诱着眼前的人一步步靠近,叫人无法再抗拒。   让她觉着或许她本不该抗拒。   “那现在可以了吗,点点。”   作者有话说:   黏糊的一章 第49章 第 49 章   色令智昏。   苏雨呼吸沉沉, 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宁宴,企图让最后一丝理智将她拉回,但终究是于事无补。   “你想好了?”   她轻抚着眼前人滚烫的脸颊, 熟稔地像做过千百次似的。宁宴平日清醒时都是清清冷冷的, 此时被发情期冲昏头脑说下的话,也不知是他心意,亦或是胡言。   “想好了,不后悔。”   宁宴轻哼着靠近,自觉将双手撑在了身后,脑中虽是昏沉但剩下的唯一念头便是。   苏雨。   他想要苏雨。   想苏雨要他。   尾巴被人无意识挠着, 一阵阵酥麻顺着浮上心间, 宁宴狐狸眼中被覆盖上一层薄雾,衬得原本就潋滟诱人的美景越发跟被雨水打湿一般。   朦胧得让人心碎, 暗藏着引人步入陷阱的幻境。   “点点。”   他黏糊地唤着, 一如既往,却毫无理智。   苏雨喉头滚动,明明刚被轻吻过,唇瓣此时却早已经干涩了,指尖绕着灵活的蓬松,顺着向上攥住。   客栈的台面上光洁又宽敞,正好乘得下一人。   羊脂玉般的面容被同宁宴一样的贪念染红,苏雨倒是不觉着这有何奇怪的, 一向习惯了毫无波动的情绪, 此刻的不受控制倒是让她格外好奇。   她没有迅速再进一步,全靠着零星的意念。她不该趁人之危。   不过这次, 她选择了顺从。   食色性也, 苏雨从不以它为耻。   俯身欺上, 体贴地照顾在眉眼,耳边,以及在各处落下吻痕与咬痕。   在林语的结界中,双眸含泪的狐狸叼着雪白的尾巴,尽数将呜咽同喘息吞入腹中,呼吸起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散落的衣物攥得发皱。   “点点,轻些。”   苏雨爱极了他这幅模样,她似乎是乐于让那张脸上显露出不同神情,好奇着落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这也算是换了种方式,占有了小狐狸。   透明的结界中满是暖色的晶莹,两股或明或暗的灵气交织在一块,偶尔夹杂着几声难言的喘息。   一场酣畅淋漓,小狐狸雪白蓬松的尾巴也被弄得焉耷耷的,上头不知被什么打湿得暗沉。   趁着宁宴朦胧间,苏雨心虚地将掐了个决,将两人身上的黏糊褪去,把累成原型的小狐狸搂在怀中。   “点点,尾巴难受。”   他困倦的眼眸含着艳丽的晶莹,主动将尾巴尖递给了苏雨,指着上边团在一块的毛发,神色恢复了从前的清冷。   “那我给你清理下?”   苏雨认命地将小祖宗换了个姿势趴在腿上,任由他无意识蹭着膝盖,不知从哪拿出件木梳子,指尖将那条乖顺又勾人的尾巴轻轻放在手心。   大抵是她动作轻柔,宁宴舒服地半眯着眼睛,安心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若是弄疼你了就吱一声。”   半晌,好不容易将一条尾巴梳整齐的苏雨,刚想再检查遍。宁宴却恢复了半妖模样,身后漂亮的尾巴轻摇着,不过却是换了个方向。   “点点。”   苏雨沉声收起梳子,默默将床幔放下。   她懂。   可宁宴的发情期来得汹,一连几日苏雨白日同师兄师姐在外历练,晚上回来便在林语揶揄的目光中回房。   几日下来,真像是被妖精吸走了阳气般。   “师妹,师妹?”   柳意目露担忧地看着苏雨,估摸着大抵是这几日事多,历练之外的时间她也是冷着脸。   “噗。”   苏雨没来得及回复,走在后边的林语倒是先说了出来。   “我看分明是被有怪东西,攀着师妹吸阳气。”   “师姐。”   被打趣的人无奈叹息了声,将怀中的小狐狸遮掩了下。宁宴在她怀中还在酣睡,这几日除了晚上,白日里都在客栈补觉。   今日终于待不下去了,眸子静静望着苏雨,她便懂了意思,赶忙将软了腰肢的人抱在怀中。片刻过后就只剩下只白狐狸,在她怀中寻了个好位置趴下来。   “师姐,小声点。”   他面子薄,若是当众被打趣,白日定是连脸都不敢抬起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家宝贝睡觉呢。”   林语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三两步走到柳意身前,本想是给苏雨留足了空间。   只是没想到柳意视线飘在小狐狸耳朵上,眼眸中显露出几分少年气般的好奇。   “我从前跟着师尊去历练时,也曾遇见过一只妖修,是只赤狐。虽是女妖修,但向来随性,每日带着不同的伴侣就没见重复过。”   “难道说狐族中人,向来如此风流。”   林语倒是也跟着点点头,“我见过的狐族妖修,个个貌美绝色,情人无数。”   她神情惬意地拍拍柳意,安慰似的说道。“师兄不用害怕,若是有你日后喜欢上了狐妖,她戏弄了你又去勾他人了,再找只便是,有来有往不才快活?”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柳意无奈地偏开视线,任由她牵着衣角。   “师妹~”   苏雨听着也没觉着有何不妥,但确实是被林语逗笑了干脆也跟着附和了句。   “师姐说得是。”   她说这话时轻松,丝毫没注意狐狸耳朵轻轻抖了下,在听见这话时渐渐耷拉了下去。   宁宴埋在她怀中,闷闷地睁着眸子。这话是她真心的,还是她原就是这样想他的。   因着狐妖的身份,觉着他向来爱勾人,因而也不在意是否情投意合,反正之后能随意丢弃。   还未过发情期的人总是分外敏感的,这般想着他连对苏雨答应给的鸡腿都失去了兴趣。   今日三人历练之后便约着一道出来在集市中逛逛,苏雨也识趣给林语柳意两人让了位置,只推脱了句想单独去湖边赏景便离了去。   许是同宁宴双修的缘故,小狐狸现下的情绪苏雨也略微能感受到些。   她寻了处风景好的酒楼,宁宴用爪子轻轻在她手腕处摩挲了两下,弓起身子一跃而下,厢房中就多了道俏丽的少年身影。   只不过宁宴此时正暗自生着闷气,懒散地倚在靠窗的位置,余光却是一直都停在苏雨身上。   “我点了你爱吃的香酥鸡,这几日也累了,过来坐会。”   苏雨冲着人挥挥手,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般,乖顺地走到面前。可宁宴只是淡然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连半句话都不愿说。   “刚才就见你兴致不高,怎么了?”   她挑着眉,放下手中提着的剑,舒缓了下筋骨走到他身侧,嘴上说着担忧的话面上确实平静得很。   一副怪敷衍的模样。   宁宴见她走来,悄然偏开了角度让她搭过来的手落了空。果然面前的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半阖着眼睛,困倦似的同他一样倚在窗边闭目养神。   “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   他细声问着,少年形态的那张面容藏不住难言的心思,更何况他现在有意为之。   两人虽已经双修,但苏雨也并未提起过要如何与他相处,连一句回应的喜欢都没说出口过。   那他们如今算是什么?   宁宴清澈的眼眸对上苏雨,思索时面色沉似墨,直把闭着眼的人盯得睁开了眼。   “你喜欢我吗?”   这大抵是宁宴头一回这么直接了。可他亦知晓,这招对苏雨有用,与其委婉地旁敲侧击,还不如早些知晓答案。   他想得确实没错,苏雨被这话问得面色有一瞬间空白,懒散倚靠在窗边的身子都被他专注的神色弄得挺直了。   “我。”   我没想过。   在面前人希冀的眸光中,苏雨默默将这句话吞了回去,也随着思索了阵。   可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一句话,她不明白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对宁宴的感觉同对他人时的波澜不惊,确是不同。   因而她总是无意识地包容,连小性子也愿意纵着,只望着便觉着心安。   但这算是心悦吗,只不过短短时日便能有心悦之情?这种感情对她这么个从前只晓得修炼的游荡者来说,未免过于生疏。   不过,有一点,她确实是乐于同宁宴行床榻之事。   只是这话若说出口。。。   苏雨装作不经意瞥了眼望着窗外的人,转瞬又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她还是不要寻事了。   启唇还未出声,宁宴却倏然叹息了阵,低垂的眼尾微勾起,一只手捏着指节玩。   “你师兄方才说的事情并不是对的。”   他话出得突然,一时将苏雨的思绪也打断了。   “什么?”   “狐族并非是多情种,也不会随意勾人。我们向来只想寻一人为伴侣,那些不过世人因狐族之人容貌而有偏见,胡诌的传言。”   “点点,许是我之前未说明白。”   他轻叹着,将苏雨的手拉了过来,掌心温热将点点灵气幻化凝实,浮现在她掌心。   是一颗桃花状的玉石。   “凡人想来爱在定情之时交换信物,盼望着能长久留在心上人身侧,我也信这一次。”   苏雨低头定定望着手心的玉石,心头的悸动随着他诚挚的言语漾开在胸口处,叫人难以忽视。   信物。   “我等你的答复。”   跟前只留下这么句话,紧接着便是一股子酒菜的香气,苏雨再抬起头时房里头只剩下她一个人,同一桌子各色作法的鸡肉。   她讷讷地将手心的物件攥紧,沉声走向了桌边,筷子在被炸得酥脆的鸡腿上戳了戳。   “真是,一桌子肉呢,好歹吃完再走。” 第50章 第 50 章   这招使得突然, 宁宴走出酒楼就后悔了。   眼前的集市上成双成对的少年人从他眼前路过,而宁宴站在酒楼正门口不远处,眼神也不转地仰望着上边, 过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若不是点点这阵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再加上他发情期的思绪作乱,他也不会突然如此直白地说出那些话来。   “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宁宴抿唇闪过一旁人的身影,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步伐端庄地离开了酒楼。   虽说他说了要给苏雨一段时间思索,可他发情期还未渡过,如今与心上人离开片刻就已觉得不适应,连离开的步子都显得勉强。   那边, 苏雨眼见着人离去后, 因着心底带事,连着向来爱吃的香酥鸡都觉得没了香气。   她望着面前叫小二打包好的食盒, 良久轻笑了声。这哪是她爱吃, 分明是宁宴那只狐狸爱吃。   腰间的玉碟闪烁了阵,待苏雨看清上边的讯息时,沉闷的神情霎时被冷凝所替代,只是临走时还不忘将食盒放进了芥子空间。   门被推开的瞬间,苏雨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灵气,她步子走得快,等走出几步才发觉不对劲。   “阿宴?”   她蹙眉望着放在门槛处的盆栽处,语气略带疑惑, 只不过良久也不见人回应。   师兄那边又传唤得紧, 苏雨只瞧了片刻便回过头来,刚打算继续走去, 面前便窜出只雪白的身影, 琉璃似的眸子微闪。   苏雨只觉着怀中一沉, 尾巴尖轻扫过她肩头,又规矩地收在小身子底下。   “你还知道回来。”   她将狐狸抱紧,脚下的速度逐渐加快。   听着这话,宁宴耷拉在头上的狐狸耳朵轻颤了下,委屈似的向两侧偏了些。   他在门外守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出来寻他。方才明明认出了是他,瞧上去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根本不愿意多等他片刻。   她这话说的,倒是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宁宴微张开嘴,将狐狸尖牙隔着衣物在她肩上轻磨蹭着,像是暗暗在生气。   他动作轻,若不是耳边的哼唧声,苏雨都并非能察觉这动静。   御剑而起的风刮在脸侧,苏雨趁着空隙动作轻柔地在他尾巴尖上捏了捏,说出的话险些被风声盖过。   “师兄他们临时受托,现下被恶妖困住。”   她停顿了瞬,也不知是不是宁宴的错觉,这音色越发低弱了。   “你说的那些话,等回去就给你答复。”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的。   宁宴爪子扒拉在她肩头,脑袋紧凑着苏雨的脖颈,侧头瞧着她大抵是被风刮红的脸颊,微光下玻璃珠似的眼眸半阖着。   虽说想着尽快听到回复,可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听说师兄那徒弟之前历练向来是头一个领队完成任务的,这回连着苏雨这么个刚入门的弟子都要唤去帮忙,怕是真出了麻烦。   可点点能应对吗,此举未免过于草率了。   宁宴想着,在苏雨瞧不见的角度,狐狸爪子上悄然闪过一道只由他能看得见的水蓝色淡光。   等缓缓散去后,他才安心靠在苏雨怀中眯着眼睛小憩。   郊外的路程以御剑的速度不过一刻便到了,只是这处林中雾气沉沉,不似镇中的热闹,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苏雨将玉碟摘下,两指并起划过刻着仙鹤的表层,丝丝灵气顺着动作悄然从指下浮出,透过面前的层层雾气穿入其中。   眼前视线全然被浓重的灰色给遮挡住,苏雨只能凭借着玉碟的指引,屏气听着周围的动静,逐渐向前边靠近。   “师兄。”   她低唤了声。柳意发讯息时许是着急,她亦只能靠着传输进的灵气去找寻。   也不知晓这林中是否有其他妖兽,若是打草惊蛇,那倒是不划算了。   可前一秒还是寂静地只剩下脚步声,片刻间苏雨便听得背后一阵似是笑声般的动静,空灵又夹杂着几分明显的恶意。   “师妹,小心!”   眼前的景色一晃,突然出现的透明白雾将她紧紧包裹住,一步步似是想将她吞进。   是幻恶之境!   宁宴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恢复人形将苏雨拉出,身子就已经浮在了半空中,苏雨将他由灵力护着扔了出来。   周身的雾气随着苏雨的消失也消散了去,化作少年形态的宁宴站在原地,盯着她被吞噬的位子沉默不语。   “师妹!”   柳意和林语赶过来时,连宁宴的身影也并未瞧见。   “别担心,师妹心思纯良,幻恶之境未必能将她困住。”   林语轻声安抚着,可眉间却从未松开过,两人腰间原本该坠着玉碟的位置空荡,风拂过时将月白色的衣摆吹起道轻微的皱褶。   *   苏雨再次睁眼的时候,薄雾笼罩的景色早已经变幻成了一座喧闹的集市。   她站在人群中间,似是感觉被推搡着前进。她因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早已经不在思绪之中,只觉地前边有更重要的人等着她。   戏曲咿呀,缠绵的曲调从面前的这座戏楼中传出,苏雨站在门槛处望着这处繁华的景象愣怔了片刻。   “苏老板,您回来了!咱们宁老板可在里边等着呢。”   什么宁老板?   苏雨恍惚着被一股力道顺着扯向了远处的帘子后头,里头一位背对着她坐着的人,珠翠繁杂地插在头上,大红色的戏装披着。   她想要再靠近些,却发现连桌面上的铜镜也变得模糊异常,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点点,你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   苏雨抿唇,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已然靠在他身侧,俯身轻柔地将手心贴在他的脸颊。   紧接着将唇瓣一寸寸靠近,眼见着就快贴上了,苏雨才猛然生出了力道将他推在一边。   “嘶。”   她揉着泛疼的额角,见着他一副惊愕的神情,越发觉着难以思索起来。   过了良久,苏雨才能寻回自己的声线。记忆中虽是一片空白,这处的场景也熟悉得很,但她总觉着这处分明充斥着诡异,还有些没由来的隐秘愧疚感。   她定定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   他眉眼艳丽,还没完全将戏妆卸下的面容神色专注,启唇不知说了什么。   什么?   苏雨试探着想再问句,白日的光却倏然暗淡下来。   紧接着是一处空荡的屋子,连朦胧的月色都不敢轻易透进。   床榻之上昏睡的苏雨正躺着,面容难言疲惫,额头中心的一抹灰色水滴暗暗闪烁着。   滴答,滴答。   将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苏雨下意识想攥着手边的配剑,却摸了个空。这屋子里边空荡寂静,略显得阴森,更别提不远处还有道开着的石门。   隐约的烛火沿着粗糙的墙透进屋子,苏雨双腿跟不听使唤似的前进。   幽幽的痛呼声钻入耳内,拦住了她的步子。   “点点。”   滴答,滴答。   “点点!”   又是猛地一声嘶喊,前方那被锁链挂在墙上的男子,瞧不清面容可眸中期盼的亮色却让她不由自主再次靠近。   苏雨讷讷地呢喃着,伸手触及衣袖下的血色时,心间划过阵揪疼。   “你是谁。”   他眼眉微垂着,大抵月色也比不上眸中之景。   “你在说什么?”   苏雨脚步微顿,恍然意识到眼前又变了景色。   冬雪轻薄坠在桥面,底下的湖水结了层光洁的霜。   冷。   “点点。”   脖颈间的兔毛领子被拉紧,她被牵扯着向眼前之人望去。   芝兰玉树,端得是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幽怨。   听不清。   苏雨被这一遭又一遭的模糊惹得烦躁,可偏生自己只能跟着他的动作配合,连指节曲起都做不到。   “你倒底是谁!”   她厉声质问着,可看的却不是眼前人。   恍惚间脑中一闪而过道雪白的狐狸身影,滑腻的触感还在手心徘徊。   阿宴!   霎时间,苏雨周身的灵气似是暴怒般猛然迸发,挣扎着将自己从如同躯壳般的囚牢中破裂而出。   她面容冷凝,黝黑的瞳孔沉沉盯着冬雪消融后的林子,面前的男子早没了身影。   这妖实在是会迷惑人心,竟然变化出各色男子来诱惑她。   空荡的林子里倏然响起道雌雄莫辨的声音,隐约带着嘲讽的笑。   “所谓正派人士啊,没想到你心中竟有这么多爱的人。”   “可他们哪个才是最爱的哪个呢”   什么意思?   苏雨捏着剑身的手微蜷。书籍中的恶幻之境向来能反映人心底的执念。   “你搞错了。”   她平淡回应着,她的心中怎么只可能是男子,还是不同的男子。   这将她前半辈子的辛苦修炼撇在哪里。   那道声音停顿了瞬,似是从未见过被翻出心底之事还如此淡然之人。   “哪你看这是什么?”   苏雨蹙眉间,树下走来三道身影,都是方才幻镜中的男子,可这面容。   她愣住了。   耳边一道道轻唤清润又掺杂了偏执。   “点点,是我啊。”   苏雨猛得扶着额角,几乎是跌跪在了地上。那些本是被系统掩埋的记忆,竟然让这幻境强行唤起了,脑中如裂开般的疼痛席卷而来。   良久,苏雨掀起眼皮,手心灵气凝结成剑气直冲向那三人之后的一处薄烟。   神色清淡,目露不屑。   “垃圾。”   作者有话说:   苏雨:无语子,不知道这些都是一个人嘛! 第51章 第 51 章   薄雾随着凄厉的嘶吼声逐渐散去, 苏雨倚靠在被放大的剑身旁,紧闭着眼眸屏气将漂浮在周身的怨气驱散开。   被强行唤起的记忆突然袭来,尽管这幻恶之境已然破除, 但苏雨仍是唇色苍白地半坐在地上, 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微沾染上了泥泞。   “师妹!”   不远处两道相同衣裳的青年人目露欣喜地冲着她奔来,柳意怀中还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体内灵气运行了几周,苏雨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在林语的搀扶在勉强站起了身子。   脑中依旧昏沉地厉害,苏雨视线落在他怀中的小狐狸,想起片刻前突然升起的一道熟悉的浓郁灵气, 抿唇对着柳意伸出了手。   “师兄, 给我吧。”   柳意见她刚受了伤还挂念着这只狐狸,点头将焉耷耷的小家伙递给了她。   “师妹, 方才我们亦是被幻恶妖所控制, 也不知晓它竟然会操控着玉碟将你传唤来。若不是师妹你机灵,此番的幻恶之境怕是会折损你全身灵力。”   他字句真切,眼眸中含着同林语一般都愧疚与担忧。   苏雨也只淡淡摇头,指尖轻揉在小狐狸耷拉着的耳朵上。   “师兄师姐不必愧疚,那玉碟中的讯息灵气紧急,再者也怪苏雨初次出来历练较浅,也幸亏没拖累你们几人。”   说着她身形微晃,一副要倒不倒的模样, 将两人吓了一跳。   林语眉眼低垂着, 同柳意一道将人搀扶着带回了客栈休憩。   苏雨并未有这么娇弱,只不过是因着脑中许久未出现的系统声音, 猛然间把繁杂的思绪全然打断, 一时莫名的困倦席卷而来。   【宿主抱歉, 因为修仙世界的构造还未完全建成,现在宿主提前恢复了记忆。】   机械音断断续续的,但苏雨也听出来些名堂。   【你该不会是想现在再一次清除我的记忆吧?】   她周身寒气冷得比之前在幻境之中更甚,望着梦境中那一朵云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哥家开发的系统业务能力这么差吗,她该不会是头批系统的测试对象吧。   苏雨沉默的瞬间,机械音越发微弱起来。   【宿主在这处梦境中,您心里想的东西我都能听见,还是实时反馈给主系统的。】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敢随意再次删除我的记忆。”   话停了瞬,苏雨目光幽幽地盯着它,也没说话只是在心底悄悄说了两句实话。   【宿主您放心系统会更加优化的,这个世界就当是宿主和宁总的游玩之旅吧~】   多说多错,不通人性的系统随着这几个世界的历练也逐渐变得乖巧起来,趁着苏雨脸色还算好赶忙地溜了回去。   她和宁宴?   云团般的梦境渐渐淡去,苏雨的身子缓缓回温,还未睁开眼眸,鼻尖就似是被一道羽毛轻扫着,软软绵绵的,不时带了些痒意。   是宁宴。   苏雨指尖将扰乱的小狐狸尾巴拽住,顺着蓬松的尾巴尖往上,狠狠地摸了一把柔顺的狐狸毛。   原以为睁眼会见到一只趴在她身侧,乖巧等待着的狐狸,却没想宁宴早已经幻化成了人形,正惊愕地望着她。   他冷白的面容悄悄覆上几片云霞,尾巴微动着将它拉出了苏雨的手,他抿着唇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伸手将里边的一床被褥扯了过来,细致地盖在苏雨身上。   “点点,这样可好些。”   她怎么了?   苏雨愣了瞬,想着要从床榻上撑起身子,却发现连指尖都冷得只能从宁宴尾巴上汲取些热度。   分明自己还是个修仙之人,怎会冷成这样。莫不是她方才魂魄离体,去了系统中心的缘故。   她望着宁宴红肿的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大概是把人吓着了。   “阿宴,你方才。”   苏雨自觉将脖颈抬高,把他紧上来的被褥压在下巴底下,周身的灵气同几层被褥的厚度,让她渐渐感受到了温度,面容也随着恢复了点红润的意味。   只不过这一下,倒是把苏雨原本要问的话打断了。   她想问什么来着?方才是不是宁宴在幻恶之境中救了她?   还是,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宁宴的系统有没有告诉他?   她原先想问哪个?   “点点,你幸好没事。”   宁宴褪去鞋袜,扯开些被裹紧的被褥,将自己也一同盖近了里边,双臂圈在她腰间紧紧贴着苏雨。   “之前幻境之中,我寻到了你。”   这话便是回应了,苏雨回握着他的手,没规矩似的将探入他的里衣之中。   “我便知道那是你。”   安心得很   宁宴也不恼,任由她冰凉的手捂在里边,“再睡会,你如今灵气伤得厉害,该要好好休息才是。”   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应付个大妖,纵使天资再聪颖,也未必能活着出来。若不是宁宴感到,即便她破了这幻境,真正战起来只怕她能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想到这,苏雨侧身望向宁宴。他也不过是只化形不久的狐妖,灵力竟然比她还盛上许多。   “你没受伤吧?”   她话中多少带了几分疑惑,宁宴也不知是在心虚些什么,只敷衍地潦草应了几句。   毕竟他也想寻个好机会,风光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苏雨,多少还是想让她惊喜的。   只可惜他现在狼狈得比街头的流浪狗还差些,灵气亏损得练毛发都不似以前光滑亮丽了。   宁宴有意不想让苏雨现下知晓,可越是如此,越是难以遮掩。   临近历练结束,加之宁宴每日为苏雨偷摸着调理体内的灵气,苏雨的伤莫约两日便好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林语他们倒底还是担心苏雨,觉着趁早带回去给师尊看看才好。   “师姐,不必如此着急,况且你之前不是想着要在镇中多逛几日嘛,还不容易从山上下来了。”   苏雨无奈地望着面前左转右转的几人,心头渐渐升上一股子暖意。   宁宴趴在她怀中浅睡着,任由苏雨左摸右摸。   这难得能在小世界中摸到狐狸阿宴,还是带着记忆的,若是出去了她再想见就难了。   也不知道老哥的系统能不能保存以往的故事录像,也好等她出去之后也能再观赏一番。   苏雨随着几人的步子一顿。等等,若是真能录下来,她哥不会早看见了她和宁宴亲密的那些场景吧。   这两个老狐狸,这几个世界下来再不明白她就成废物了。说什么为了历练她,作为苏式集团的继承人之一,必须得远离男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弟弟’。   结果转头倒好,直接联合着宁宴将她买了个彻底。   “哼。”   苏雨低头看着小狐狸雪白的头顶,愤愤地捏了一把尾巴根,直把睡眼惺忪的狐狸弄得触电似的弹开了眼眸,无辜地抬头望着她才算作罢。   “睡吧。”   她面色平淡,也没解释方才为何做出那一举动,只是心底嘀咕着这个世界该如何讨回些被欺骗的利息。   离散回平云峰的时候,林语和柳意两人也跟了一道过来,说是放心不下苏雨。   可几人刚落了地,便遥遥见着天轩门的几位师叔衣冠端正地站在清殿前。   是宁宴的住处。   “师尊是快出关了?”   苏雨同身旁的两人对视一眼。按理来说,师尊出关的日子还有半月,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平云峰灵气充裕,睡得茫然的宁宴耳边醒时只听见几声熟悉的嗓音,等从苏雨怀中探出脑袋的时候,狐狸眼猛然缩了阵。   “师尊,宁宴师叔怎得今日就出关了?”   林语带着苏雨走向前头,好奇地打量着清殿里边的物件。   白衣鹤发的老者微点头,“最近几日大殿中你师叔的识玉石亮得异常,我们几人便想着在外头护着。”   “你们几人历练得倒是快,不错。”   他视线一一掠过面前站着的弟子,却在触及苏雨怀中的狐狸时,眼眸微划过不可见的迟疑。   师弟?   宁宴琉璃眸对上老者,连心跳都紧张得漏几拍,不过大师兄一向会察言观色,即便他现在是只狐狸也应当能知道心中所想。   正当宁宴预备着传道密语给几位师兄,半趴在清殿门口巨石边的青衣男子晃晃悠悠地转醒,刚听到一半的密语,无意识喃喃出了声音,还是对着狐狸模样的宁宴说的。   “师弟?你咋变成幼崽了?”   “你早出关了?”   “怎么还被你徒弟抱着,你知道那是你徒弟?”   句句将宁宴说得面无表情,瑟缩在苏雨怀中不愿见人。   他身旁的玄青色女子趁着空隙把他拉扯了过来,讪笑地面对着跟前的几人。   “你三师叔喝醉酒就爱乱说话。”她转过身对着青衣男子,面色一沉,咬着牙说道。   “小师弟还在里边未出关呢,怎么就你出现幻觉了?”   几位师叔的动静倒是把苏雨给弄糊涂了,她细细打量了阵被捂着嘴的三师叔,沉默地低头瞧向一直在她怀中装睡的小狐狸。   良久微不可见地轻笑了声,手臂半拖着那只耷拉下来的尾巴,慢悠悠地随着几人散去。   呦,她方才想要的这机会,现在不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宁宴:心灰意冷 第52章 第 52 章(完)   “师弟, 你怎会在这里?”   宁宴神情冷凝地站在三师兄跟前,将布下的障眼法散去恢复了原形。   “我不认识你。”   方才蠢就罢了,没瞧见他正待在苏雨院落里吗, 怎么还跟了过来。   “阿宴啊, ”男子刚想再打趣几句,倏然间眉头一皱,“你受伤了?怎么还陪同你哪位小徒弟历练。”   “无妨,已快恢复得差不多了。天色暗了,师兄也该走了。”   宁宴端着副清冷的模样,对着面前这位一向没得眼力见的三师兄下了逐客令。   “阿宴, 你这就。”   他将灵气在宁宴周身绕了几圈, 确实如宁宴所说好得差不多了,刚想再叮嘱几句, 才说出口字又突然吞了回去。   宁宴蹙眉望着他冲自己偷偷挤眼睛都模样, 视线也顺着他给的方向往后边瞧去,身形猛然僵硬。   “点点?”   他不是已经布下了结界,旁人一般进不来的。   “你怎么进来了。”   宁宴眼眸微转,眼底浮现出鲜有的懊恼。他大概是忘了,苏雨身上带着他注有他大半灵力的桃花玉石,进这处结界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方才的那些话点点都听见了?她会不会也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师尊。”   苏雨没应下宁宴对她展现出的亲昵,恭恭敬敬地端着弟子该有的礼节,向着宁宴和三师叔行了礼。   “师尊, 三师叔。”   “师侄不必多礼, 本尊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雨规矩地应了声,瞧着她那位三师叔离去后, 放才将视线转回了宁宴身上。   “师尊倒是不如外界所说的那般苛刻, 弟子初次历练这种小事都劳师尊陪同, 弟子感激不尽。”   她话中字字句句皆是疏离,将宁宴本想着要说的那些话全堵进了腹中,愣怔地站在原地。   “自然,你入了天轩门,就是本尊的弟子。”   宁宴打量着苏雨面容上并不明显的神情,又在看见她手中提着的包裹时,艰难打破了眼前生疏的氛围。   “你这是要去哪?”   “今日组织初入弟子修学符箓课。时间不多了,那弟子就先告辞了,晚些回来再正式做拜师之礼,还望师尊勿要怪罪苏雨。”   苏雨再行了一礼,话音一落便加快步子,头也不回地御剑离了平云峰,也没关身后之人是何神情。   她想着莫约自己现在也算是恃宠而骄了,要换做在之前的现实生活中,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了。   倒是宁宴恢复原本的容貌后,着实让她挣扎了半晌才平心静气地移开了视线。   那人未出一言,身姿挺拔如仙鹤般站着,四周微风拂面倒真像是个仙人一样,一点也不像化作原型在她怀中盘着尾巴的小狐狸。   “他现在确实也是仙人。”   苏雨嘴角翘了阵,如今她的御剑之术经过那次历练已然娴熟了不少,云雾稍少些的时候便放松了身子,左右学阁离这处也不算远。   也不知晚些回来宁宴还会不会在她那处院落中等着她。   只不过苏雨未想过初入弟子修学为期一月,连夜间也要住在这,怪不得她刚落地便被林语拉着去领了好些衣裳。   修学修得连时日也忘了,苏雨头一回觉着自己如此用功过。授课的几位老师见她学得快,在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去时,又把给师兄师姐学的书籍拿了给她。   反正是一天也没好好歇息过,堪比修仙版的封闭式军训。   苏雨轻叹了声,眨着干涩的眼眸将手上的这册书籍合上,眺望着窗外的湖景放松时,正巧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   “师姐?”   窗外的林语对她轻眨了下眼眸,左右望了阵见没人探过来,三两下从窗边跳了进来。   “师姐,门就在前头。”   苏雨无奈笑了声,上前将她晃悠的身子搀扶住。   “这样快些。”林语转身将窗户合拢,放轻了动作鬼鬼祟祟地磨蹭着同苏雨一道坐了下来。   只不过苏雨心头有事也没注意到这些,只沏了杯茶递了过去。   “师姐怎么过来了?”   “我怕你一人在这待得发闷,给你送来个东西。”   苏雨这才看清了她衣袖之下似乎是盖着什么东西,正想瞧仔细些一只异瞳的白猫就窜出了个脑袋,倒也不怕生好奇地仰头望着苏雨。   “怎么样,不必那只狐狸差吧,这可是我花重金淘来的灵猫。你那只狐狸跑了就跑了,左右没结契也没什么损失,不必伤心。”   林语将猫儿往她怀中塞了过去,摆摆手灌下两杯茶。   “说起来,宁宴师尊今日也不知为何久不见身影,以往出关之后学阁的剑法修习都是由他负责一部分的。”   她无意提着,刚想着说上几句,便听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林语身形一僵,动作娴熟地又从窗户外翻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对着苏雨无声打了个招呼。   门片刻后被敲响,这是又要去修学了。   苏雨眉眼浅弯着,搂着新得来的小猫,跟着这几日结识的弟子一道走了出去。   只是她符箓书籍都备好了,抬眼望去便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宁宴早端坐在厅堂前头,在苏雨刚进来的一瞬眼眸微不可见的亮了些,状似不经意地垂眸,等确认将自己收拾得还算端正才放下心来。   前些日子莫约是心头慌张,他在平云峰隔断了外界联系等了两日都不见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初入弟子原是要修学一月的。   到了符箓课的弟子见着宁宴皆是一副惊讶欣喜的模样,宁宴只淡淡瞥了眼,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挥手布下结界。   “你们青师叔有事,我来替他带上几节课。”   他话音微顿,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先前一堂课说是留好了这节课要做的事情,若是有不懂的再问我便好。”   宁宴端的是严师的样子,心底想着的却是方才苏雨抱着猫儿的场景,进来之后更是连看他几眼都不肯。   坐在后排的苏雨没察觉到他隐晦的目光,将灵猫放在腿上,接着翻开了青师叔给她的书籍。   一心两用之下,她还能分出道思绪来回忆着方才瞥向宁宴的场景。   瞧上去像是憔悴了不少。   苏雨心虚地摸了摸猫脑袋,她是不是过了些,不如待会再向他说实情吧。   书桌前散下一片阴影,绣着竹鹤的衣袂清扫过桌角,还未来得及抬头,她怀中的猫儿就被捏着后颈抱了起来。   “师尊?”   宁宴应了声,“以后课上不要乱带灵宠来,至少在我代课的这段时日不准。”   他化汇总意有所指,在苏雨听来还暗藏着幽怨的意味。   把他丢了,转头就换上了新的。   “好好学,学不完下课随我去喝茶。”   苏雨被他这招弄得迷茫,眼见着面前的桌台上又多了本古籍,心底的叹息沉了几分。   这不是摆明了想让她去找他吗。   一上午的功夫哪能再啃一本古籍,苏雨索性将原先的那一本看完后就趴在桌上半遮掩着犯起了困。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偌大的厅堂中早只剩下两人,一个她和坐在她身侧的宁宴。   苏雨迷糊着还以为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宁宴督促着学数学的时候。   “宴哥。”   她无声喃喃着,却又察觉两人身上的衣物以及四周的环境,才猛然抬起头来,恍惚间不知今夕是何昔。   “师尊。”   宁宴早注意了这边,见她从刚睡醒的无意识亲近,变成现在这幅规矩地疏离,抚在灵猫背上的手一顿。   “你睡了一个时辰。”   他话音淡淡叫人听不出其中情绪,“我在平云峰没等到你。”   苏雨还没来得及为上课睡着这举动忏悔,转瞬便瞧见了他微低垂着的眼尾,想稍微靠近他才发觉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件外袍。   “怕你着凉。”   点点倒底才刚刚修炼,还未完全能做到对外界温度无感,他在等的时候就顺手盖上了。   “师尊。”   苏雨这下变得像小时候一般乖巧了,心虚地坐在他身侧,一副等着他发落的神情。   “我之前并不是有意要瞒你。”   宁宴别开些视线,伸手拉住了苏雨灵气悄然浮现,转身转瞬间已然换了个地方。   “之前我受了伤维持不住人形,想着等恢复了灵力才同向你坦白的。”   他话音低沉,清清冷冷的表层下暗含着委屈。“你都不愿意听我解释,这么多天连个玉碟也不传给我。”   “你不是也。”   苏雨下意识回应了声,却又在想起先前因着修学将通讯的玉碟用灵气封闭起,好像是忘了打开了。   左右在学阁也用不到这东西。   “师尊。”   跟前的人周身氛围越发暗淡,“也是,左右不过是露水情缘。”   “咳咳。”   苏雨被他这几字惊得向左右望去,幸亏周边没旁人,若是被人听去了她真是没脸了。   将自家师尊险些结为灵宠,还发生了关系,现在又一副想恢复简单师徒的模样。   苏雨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不像话了。宁宴先前在酒楼对她说的那些话,好像她也并未给过回应吧。   见她沉默不语,宁宴又是气恼又是难过,也跟着沉着脸眼尾却忍不住泛红。   “那就如此吧,今日那本古籍怕是学明白,那就多抄两遍就懂了。”   他几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苏雨愣怔着抬头,眼前的人早没了身影,顺带着将她刚收下的灵宠也带走了。   真要抄啊,她还没说什么呢。   *   晚间月色朦胧,散落在靠窗的书桌上,摊着的那本古籍边趴着苏雨那张面色灰白的脸。   她拿起刚解开的玉碟,将里边的讯息一道道翻找了出来,全是宁宴的话。   说的最多的就是【点点,我错了。】   越看苏雨的背挺得越直,眉间紧蹙着。   她怕是惹人伤心了。   “阿宴。”   听着这声,窗外头忽然冒出两只粉嫩的耳朵,琉璃色的眸子刚探出就知晓了他是谁。   “我并非是来看你的,只是觉得让新入的弟子抄古籍过于苛刻了,就来提醒你不用写了。”   毛发雪白的小狐狸口中传来清润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难见的鼻音,眼眸也水润得叫人心生怜意。   “阿宴。”   苏雨倾着上身将小狐狸抱了进来,动作自然地想将他揽入怀中,却被胸前的两只爪子制止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他现在提这么个要求,未免显得多此一举了。   “徒儿听师尊的。”   苏雨也乐得配合,将他刚放在桌面上。小狐狸那双眸中显露出一丝黯然,接着就背对着只拿那只蓬松的尾巴对着她。   连她想摸一下都被拒绝了,分明是在生气。她还以为真的是气消了呢。   “阿宴,我这几日晚上少了你都睡不好。”   她这话是在示好,可在宁宴听来却并非如此。   想他,和想和他睡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哦,与我何干,旁的弟子都熬夜修学,你早睡了岂不是丢了为师的脸面。”   这话呛人,记忆中宁宴向来都是对外清冷对内温柔的,难得有这么些个爱发脾气的时候。   苏雨也似是找到了乐趣,轻笑着伸手在他的狐狸身板上戳了戳。   “既然师尊嫌弃我这个弟子,不然我拜入大师叔门下算了,也好和柳师兄同门,相互关照,林师姐还会给我逮灵宠玩。”   她几句话句句戳在了宁宴心肺上,差点没将人再气得遁走。   “是,你林师兄说得都对。明天本尊就出去替你找个几个师娘,左右狐族多情。”   这是在怼上回柳意说狐族的事了,他话中有气,竖起的耳朵却是一直关注着苏雨的动静。   没人回应,连骗他都不愿意。   琉璃瞳悄悄覆上层薄雾,狐狸脑袋干脆一低埋在了爪子上,尾巴耷拉在身后任由苏雨怎么弄都不在给回应。   “阿宴,变回人形来。”   苏雨把他提起转向自己这边,揉搓着狐狸耳朵话音轻柔。   “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也跟着幼稚了,瞧瞧那双躲开视线的狐狸眼,水雾朦胧的。   这是要把人气哭了。   “我是喜欢阿宴的,那日说好救完柳师兄回来同你说,只可惜后来便忘了。”   “是想同阿宴结契成婚的喜欢。”   宁宴被未即刻回复,只不过耷拉下来的狐狸耳朵略微抬高。   “你别丢下我。”   他话说得温吞,转瞬恢复了人形坐在桌面上。白皙的身子虚虚被薄纱似的衣裳遮掩着,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双腿半悬在桌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早已经恢复灵力。   怎么还能变不出件体面的衣裳来呢。   “师尊。”   苏雨将这称呼刚说出口,便如被烫了下似的,闭上嘴眼底微显露出些许慌乱。   想起她从前勾着面前的腰肢做的那些大逆不道,苏雨如今是连眼神也不敢多放了。   “天凉。”   她随手将搭在木架子上的外袍拿来披在了宁宴肩上,也全然忘了他早对外界温度无感了。   宁宴如今的面容不同于少年形态的青涩稚嫩,多了几分深邃又清浅的宁静,望着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日子该是同他一块的。   可偏偏他藏于这层‘静’下的,是炙热滚烫的爱意。   “不是说,没我睡不好吗。”   这意味就差没直接说了,不过苏雨敢保证她现在只想搂着人好好睡上一觉。   她微倾着身子将宁宴圈着抱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特地用法术减轻了重量,苏雨只觉着自己抱了团棉花,甜丝丝的又软绵。   古籍边的烛火暗下,床榻上却微亮起了水蓝色的灵气。   宁宴眨巴着眼眸,尾巴一阵阵在她腿上蹭着,似是不敢相信今日就如此安稳。   苏雨睡意朦胧,本是想再安抚人赶快睡下,又突然想起大概以宁宴修炼的境界,他不需要睡觉,此时怕是精力旺盛得很。   腿边被他弄得酥麻,良久才安分了下来。他放轻了呼吸,琉璃色的瞳孔中轻微闪烁着,见着她像是睡了好一会,才将掌心有意贴着她的逐渐十指相扣。   微沉的声音响在耳边,“点点,我不安。”   宁宴也不知晓不安些什么,许是因着这世界苏雨忽冷忽热的态度,亦或是出系统的时间又快少了一个世界,若是苏雨不认账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平生在情爱一事上的勇气大胆,宁宴已全给了苏雨。   “点点。”   他眸中无奈也有,茫然也有,只想轻唤着,就如同寻到了支撑。   指节被一寸寸攥紧,宁宴愣怔地望着面前不知何时睁开的眸子,还未来得及说上些,喉头莫名堵上来的酸涩与委屈快将他搅乱。   她听见了。   “我都在。”   苏雨轻柔把他按在身下,怜爱地轻吻过宁宴的狐狸耳朵,将它惹得不止轻颤后才顺着继续向下,用着言语同动作不厌其烦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这觉是睡不好了。   娇花沾染了晶莹,却依旧颤颤挺着身子向上,用着沙哑的音色倾吐。   “点点,那现在呢,不止是露水?”   他微喘息着,狐狸耳朵轻颤着,弓起身子想要再问清楚。   “对吗?”   “对,不止。”   她早惦记得不行。   心动,心悦,喜欢,爱极都是一人。   ?栤?????龥鴤芠?捊  null 第53章 第 53 章   宫殿繁华, 珍珠玉石流苏挂坠系在床头,用手轻抚开时,映着日光的那几颗闪烁得耀眼。   殿中铺满了绒毯, 苏雨赤足踩在上边时也并未觉得有凉意。   “霖儿。”   她面容张扬, 眸间流光溢彩,即便现在只穿着一身简略的衣裳,也能配得上‘牡丹’二字。   被唤来的小丫鬟动作娴熟地走在她身侧,轻柔地替她梳着及腰的长发。在她听不见的地方,苏雨正在心头对着系统叹气。   【宿主,根据系统中心显示, 这个世界宁总将他的记忆封锁了。】   纤长润泽的丹蔻轻点在额角, 烦闷的情绪压在苏雨心间。   上个世界两人都快修炼到飞升了,相伴的时日也是从前未有过的长, 只不过越是后来宁宴便越是莫名不安。   进入这个世界时, 连以往的记忆都不要了。   倏然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那个世界,宁宴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没。】   机械音卡顿了许久,【修仙界面系统故障,导致宿主强行恢复记忆,因此攻略任务中断。】   这就是说,没有了。   苏雨明白了。   她同宁宴相处得快成老夫老妻了,苏雨自己是觉着岁月静好。可宁宴许那边的系统都还未通报已完成, 再加上自己也早忘了将恢复记忆的事情说与他, 还以为他已经是知晓了。   她还想着这个世界同宁宴两人带着记忆,一同过个二人世界呢。   【系统, 阿宴现在在哪?】   【宿主, 请自行探索。】   机械音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苏雨的投机取巧, 只留下这句话之后便没了声。   阿宴之前也是这样在里边寻了她这么久吗。   眼掠过一道道宁宴在小世界中初见她时的欣喜,苏雨心头似融开了碗糖水。   想快些找到他。   苏雨闭眼任由霖儿揉着额角,思索着该从何处查起宁宴的下落。   系统这个世界给她捏出的设定是深受皇帝重视的天干长公主武艺超群,自幼便在军中历练,战绩累累。可唯有一点,让朝中重臣多次进谏弹劾。   嗯,她沉迷男色。不过她亦有分寸,只是动不动爱强行约美人一道出来游玩罢了,真情实战的念头道是还未升起过。   苏雨再次抬头瞥向镜中雍容华贵的面容,想起进系统之前老哥在她面前故意放设定,旁敲侧击摩挲着她想要的设定,合着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角色。   尤其是这个,不得不说像极了她现实生活中的模样。   “公主,那些公子们该如何安置?”   霖儿见原本懒散半阖着眼皮的人静静盯着花镜,低声提醒着。   “大皇子这回送来不少,都要同之前一般处理吗?”   “打发了去。”   苏雨懒懒地回着,要换她之前还只将宁宴当成邻家哥哥的时候,保不齐还会一天传唤一个陪她吃饭。   眼见着丫鬟领命就要掀开珠帘走出去,苏雨却倏然睁开了眸子。   “等等。”   若是里边有宁宴。   “将他们唤来,我先瞧瞧。”   霖儿是她的贴身丫鬟因病退下后举荐而来的,跟着她的时日不多,但在几位丫鬟中办事效率也算顶尖的,在苏雨用膳后就将大皇兄送来的公子们传唤进了殿中。   她这皇兄的审美倒是不错,苏雨只略扫了眼,都是些貌美的地坤。只是没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也是,哪能这么容易就寻到。   “公主还少了一人。”   霖儿皱眉打量着底下神情恭顺的地坤,“你们既然已入了公主府,身契便是在公主这,连公主府的规矩都不守是想如何。”   她厉声说着,声线低沉面上俨然一副护主的模样,虽也是个地坤,可现下却隐约显露出几分凌然的气势。   “公主,可要我去将人找来?”   “也好。”   苏雨抿下一口茶,瞧着她吩咐着将底下的地坤晒在日头中,随后便领着个小丫鬟一道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这话中意思没错,这几个公子刚进公主府时都端着副矜高的姿态,像是瞧不起她这个武夫一样,连她传唤也是三三两两地来。   不愧是她那位恶心人的大皇兄挑来的。   苏雨指尖在触及被切好的小份果碟,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霖儿倒是个体贴的,也担得起她贴身侍女的之责,就是在地坤之中显得格外高壮了些。   那边,霖儿刚跨进安置着秦公子的院落,便听见里边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身后的小丫鬟瑟缩着怯生生地后退了步。   “霖姐姐,听说这位秦公子向来是个脾气暴躁的,还会打人。”   众多公子中,唯有这位是四公主送来孝敬她的。这位秦公子出身高贵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沦为面首,再加之是个地坤,这性子实在是骄纵。   “我自己进去就好,若是连这点事也做不好,该如何留在公主身边。”   小丫鬟被说得垂下头,心中纠结了好一阵后方才踏出了一步,却发觉面前清冷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门被推开,霖儿进去时,同里边坐在贵妃椅上的地坤对视了眼,走近时顺手将藏在袖口的一封书信渡过去,却没想被秦衣抵着肩按着跪在了地上。   她面无波澜,只是深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晦涩。   感受到手下隐约的挣扎,秦衣冷笑了声,目露不屑地随手又将个瓷瓶摔在了地上。   眼神在她身上兜了圈,方才叹息着嘲讽。“真是个怪物啊,这衣服穿得多好,大公主身侧只留女地坤和中庸,想必你也不容易吧。”   霖儿膝盖下隔着破碎的瓷片,他每按一下就陷入一份,让他疼得唇色苍白。   “不准动,本公子让你动了吗,四公主的意思你该懂,可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神情傲然,欣赏了许久面前之人的神色,才惬意地将那封信收了起来,而后起身也不顾后边人的死活径直走了出去。   外边的小丫鬟来来回回走了几遭,见秦衣终于走了出来,却没见到霖儿的身影,又想起先前房中瓷器破碎的声音,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冒然往房中去。   “秦公子。”   秦衣依旧是将她的话当作耳旁风,“不走等着做什么?”   “走吧。”   正当两人僵持着,秦衣越发暗沉的面色将小丫鬟吓得衣袖都快被拧出花来了,霖儿才从里边走了出来,裙摆处除了有丝丝痕迹之外,并未同进去前有多大区别。   请人的时间耗得不久,可送人的时间却是长。   苏雨在瞧见秦衣娇艳的面容后,心底的失落又多了一分。果然要寻到他并未有那么容易。   只不过她也并未想到在她面前娇娇柔柔的地坤,竟然如胆大,爬床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霖儿!”   她的寝殿是随意什么人都能放得进来的嘛。   进来的丫鬟却不是霖儿而是位娇小的中庸,望见自家公主被秦衣拉扯着衣袖,面上不满云雾时,心底猛然震了下。   “公主,奴婢这就将人带下去。”   她都说了将人遣散,秦衣却还能入她殿中。   “叫霖儿过来。”   苏雨穿着身薄纱外袍,松散着头发端坐在书桌前,笔尖在泛黄的画纸上轻勾勒出一笔。   “公主。”   这声音低哑地将苏雨笔尖都抖了下,她抬头将视线移向面前的女子。   面色虽并未有异常,但眼神却是难忍似的茫然,又带着些许痛楚。   “可是潮期到了?”   苏雨放下画笔,起身向着面前的人靠近了几步,刚着伸手将她身后的铃铛拿起,将外边候着的丫鬟传唤进来。   毕竟她一个天干,对地坤的潮期也不太熟悉。   只不过跟前的人随着她的靠近,猛然往后退了几步,直把苏雨也弄得茫然了。   她并未释放出信香啊。   “公主,奴婢该死。”   女子跌跪在了地上,却在膝盖上的伤口迅速触及地面时,不可抑制地从口中发出声沙哑的声音,听着倒是和男子一般。   “你怎么了?”   她神色痛楚,脖颈处早已经是通红一片,可这面容却还是微透着粉色。   苏雨将手中的铃铛重新放下,方才放松的脸色倏然变得戒备。她蓦然将女子拉起压制在书桌边,浓郁的白茶味信香扑面而来。   “你是谁?”   她摩挲着那人的脸颊边,见着这人棕色眸中的隐忍,恍然间觉着有丝丝熟悉。   等沾了药水的指尖摸到一片皱起的皮肤时,苏雨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果然,这人在易容。   易容面皮被揭的瞬间,苏雨迷茫了。   那张脸无论经历多少事情,化成灰她都认得出。   分明是宁宴。   苏雨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嘴角久别重逢的笑都勾不出了。   不是,她的宴哥哥呢?变女的了?这个世界玩这么大吗?   原以为要接受审判的宁宴,颓废似的撑在身边,自己男子的身份已然暴露,那另一重的隐瞒必然不能叫她发觉。   地坤不处极刑,他怕疼得很。   苏雨的信香一阵阵侵袭而来,脑中,脖颈,身子都疼得厉害。   他沉沉吸了口气,正想着该如何编造些话来解释时,口中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略带娇气的闷哼,伴随着腰下传来的动静让他愣住了。   苏雨安心地收回检验的手,长舒了口气。   “还好是男子。” 第54章 第 54 章   “公主。”   宁宴被她压着抵在桌边,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白茶清香,如透明的薄雾交织着向他笼罩而来。   他虽服了几倍的清心丸,可脖颈后的肿胀之处敏感异常, 上等天干的信香针扎般地刺入, 使得他从喉头溢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喘息。   眼前之人的神情他早已顾不得,他忍着天干之间的天生相斥,趁着两人间的空隙屈膝猛然跪在了苏雨跟前。   “公主,奴隐瞒男子身份,罪该万死。”   宫殿之内虽被铺了层绒毛薄毯,可他磕在地上的并不轻, 这一跪下去怕是膝盖都震僵了。   宁宴低垂着眼脸, 月白色的衣裳罩在他肩上,隐约勾勒出他不同于女子的轮廓。他双手撑在绒毯上, 还未等伏下身子, 双肩便被紧扣着止住了前倾。   面前之人容貌张扬华丽,可眼眸却覆着细雨般的朦胧,似是藏着他未懂的复杂。   他只沉进去一眼,就垂下头来不敢再看,生怕再让那双眸子再瞧出些什么。   “你。”   苏雨不晓得该如何化解此刻的情形,纵使她想即刻将心中的话问出口来,依着宁宴如今乔装的身份也未必能如实相告。   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还平摊在两人身侧,难得苏雨还有闲心回忆着宁宴女装的面容。   “公主。”   一声轻颤着的哭腔再度将她的思绪拉回, 苏雨搀扶着跌跪在地上的人, 目光扫过他面容上的红晕,鼻尖也随之钻入一股清香。   说不上名来, 这香气越是靠近越是明显。   头一次苏雨感觉到了陌生, 却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宁宴现在想必便是进了潮期。   “你,需不需要标记。”   这话刚说出口,她便觉着唐突了。宁宴片刻前才被她拆穿身份,眼底的惊恐无措还在面前,若是她这么说难免让他觉着自己对他有不轨的心思,还是差人将地坤用的清心丸拿来才好。   可苏雨指尖刚触及摆在桌前的银铃铛,便被宁宴轻拽住了。   “奴愿意。”   宁宴恭顺地跪在她身侧,仰头间眸中带着故意流露出的媚色。   未入公主府前长期的训练早已经将他的信香用秘药压制住了,除非是服了解药便是潮期也不必担心被人发觉。   苏雨已然起了疑心,不过在瞧见他面容的那瞬却平静下来不少,想必外界的传闻是真的。   “公主。”   这些虽早被教导过,可以天干之身匍匐于天干之下,这个念头无端让他心生战栗,喉头似涌上一阵酸水涩得他再难说出话来。   苏雨并未晓得他如此繁杂的心思,他一向善于隐藏心事,更何况两人现在还只不过是个陌路人。   相较于面前之人的忐忑,苏雨眼眸亮得出奇,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想即刻凑近的冲动。   “你当真愿意?”   她就说即便宁宴是忘了她,也会不自觉靠近她。   “你。”   宁宴去面具之后的面容如冷玉般清冽,大抵上带久了面具周身也多了份朦胧的阴郁,沾染上潮期的焦躁和渴望时,又破碎地惹人生怜。   她掌心贴近,回忆起记忆中天干标记地坤该做的事情,搭在宁宴腰际的手臂缓缓收紧。   “别害怕。”   周身的白茶香被悄然释放出,担心地坤难以承受她的信香,苏雨刻意控制着。   可即便如此,怀中的人依旧颤得身子绷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侧,低沉又撩人不自知。   天干本不是用来被标记的位置打上了苏雨的烙印。   不能再近了。   宁宴霎时失了力道,脖颈后的剧痛激得他眼前发黑,天干间的相斥使他抗拒着苏雨的亲近,却又无意识得依赖。   相反的两种情绪险些把他刺激得暴躁,连唇瓣被咬得出血也没感觉。   他表现得过分异常了。   地坤发情之时,天生地渴望天干的安抚,除了用清心丸抑制下去便是自己生生熬住。   苏雨还是头一回见,在潮期的地坤这么抗拒天干安抚的,想来他之前必定是用多了清心丸,才会对天干的信香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托着宁宴的腰肢向自己凑近,低头就瞧见他苍白憔悴的面色,和唇瓣上淌下的血红。   “别咬。”   怎会如此。   苏雨慌乱地将指尖分开他紧扣着的唇瓣,茫然间将周身的信香往回收了去。   “这是怎么了?”   方才不还好好的。   “公主。”   气若游丝的轻唤响在苏雨耳边,声线还轻抖着,分明只有两字却听得人心颤。   他眸中被水雾润得朦胧,玻璃珠子似的瞳偏向苏雨时,脆弱得仿佛只要她话音重了些都能将之振破。   “奴想要公主垂怜。”   还未等苏雨回应,身上的重量便又多了道。鼻尖浓郁腻人的香气随着眼前人的昏睡,猛然间替代了她残留在空中的白茶气味。   过分刺鼻了,倒像是劣等地坤的信香。   “阿宴。”   苏雨凝着呼吸,轻将宁宴搂在怀中打抱起,眼神担忧地从他病恹恹的面容上晃过。   幸好指下的脉搏不算紊乱,想来应是潮期受了刺激。   那人褪去了庸俗面皮后的清冷面容多了几分深邃,分明人如松柏,可他的信香却混杂刺人。   更何况,她还以为依着两人的关系,高低该是天作之合的天干与地坤,未曾想两人间的匹配度如此低。   宽敞奢华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人,苏雨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视线在宁宴面容上兜了圈。   地坤也不轻啊。   宁宴再醒来的时候,便听见耳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睁开的眼眸正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再对上他时凝着的面容倏然漾开一层暖意。   既明艳又晃眼。   苏雨见他良久没给回应,还以为他还受着潮期的影响。   “冒犯了。”   说完,手心便贴向他被睡出印子的面颊,顺着又扶上额头。   她试探着将自己的信香放出,藏着一丝心思。却在瞧见眼前人又苍白几分的面色之后,迅速收了回去。   两人间沉寂了片刻。宁宴确是不晓得该如何应对面前的情形,被褥之下的指节被攥得发白。   “公主,您,要如何处置奴。”   他拉扯着袖口靠在床头,低垂的眼眸静静盯着从腰上解下来的玄青色荷包。   潮期的不清醒叫他也失了几分理智,之前想得未免天真,现下他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说他能继续安然无恙待在苏雨身边,便是痴儿也要笑两声。   “处置?”   苏雨刚被他一口一个‘奴’听得蹙眉,转瞬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按照这天干地坤之道,她昨晚算是已经标记了宁宴,也该给个身份了。   这事急不得该从长计议。   苏雨轻咳着,面容又柔和了几分。“不着急,等你好了再说。”   她并未注意到眼前人隐藏起的异常,顺手将早放在床头的一碗汤药端了过来。   “这是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药你先喝了,虽是有些苦,但对你身子有好处。”   “太医?”   宁宴眼睫轻颤了瞬,刚放下的心又猛然被揪起。   他现在伪装的样子也不过是个劣等的地坤奴仆,按身份是不配被太医医治的。那公主请太医来,难道是心中早起了疑心,想要查验他的身份,亦或是他早被识破了天干的身份。   虽说那些药物能将他身上属于天干的气息掩去九分,连一般的郎中也能糊弄过去,可若是有万一呢。   他心中思绪繁杂,可唇瓣上被磨蹭着的温热唤回了他的注意。   “来,张嘴。”   苏雨心中并未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宁宴的身份她已经派人去查了,人她自然是要留在身边的,至于宁宴是不是那几位派来的暗子。   她半张着嘴跟哄孩子似的,将一勺汤药趁着他愣怔的片刻,撬开唇缝喂进他口中。   眼神无意掠过他微红的耳垂和与之相违背的平静面容。在心底忍不住叹了声。   那还用说嘛,十有八九是。   宁宴不敢反抗她的动作,只得乖顺地由着苏雨喂药。   “公主不必费心请太医来为奴治病。”   耳边传来阵轻笑,“你睡着时不肯让人近身,只扯着我的袖子不让走,那太医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险些没给你气着。”   宁宴被这弄得思绪一滞,也不晓得是该为太医似并无发现异常而高兴,亦或是为了苏雨的调笑而高兴。   毕竟看着公主现在对他还算好,那不如坐实枕边人的位置,继续在她身侧藏下去。   只不过,还未等他将昨晚的事细细捋清,苏雨又随口问了过去。   “打个商量,能告诉我为何隐藏身份吗?”   她语气轻松,仿佛这问题同寒暄并无区别。   “奴贪恋钱财,公主府向来只收女地坤或中庸做贴身侍女,奴便想着。。。”   苏雨搅动了两下碗中的汤药,随意听着耳边宁宴的解释,含糊中又掺杂了几分清晰。   “公主,奴并非有意欺瞒。”   没一句真话。   “我信。”   她看着宁宴缄默着将最后一口汤药咽了下去,而那人眼眸中难得显露出明晃晃的迟疑,只不过转瞬即逝。   宁宴张了张嘴,心底打着鼓也不敢多说。只是面前没一会又进来了一位侍女,托着碗褐色的汤药,一旁还装着碟蜜饯。   “这是?”   苏雨刚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就见着又多了一份。   “公主,这是管事送来的,避子汤。”   小丫鬟盯着两双压迫性的视线,头低垂着也不敢抬起。   “这给谁喝的?”   恍然有些茫然的苏雨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天干与地坤潮期那档子事情,她虽未经历过,可这点常识她还是晓得的。   “端下去。”   面颊被烫得绯红,一时间苏雨也不敢太看宁宴的眼眸。   可倒底还是好奇,半晌后被挡在两人中间的书籍轻缓放下,她瞥了眼似是睡着了的人,轻声嘀咕着。   “你真能生孩子?”   作者有话说:   天干:A 地坤:O 中庸:Beta   信香:信香素抑制剂:清心丸敏感期:潮期 第55章 第 55 章   原以为公主对他不过是一时新鲜, 等不耐烦了再从他口中鞭打出几句想听的话来。却没想一连数日,苏雨除了白日出去办事,晚上恨不得都将他搂在怀中睡。   床榻边的小厮恭敬站着, 面露为难地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宁宴, 将托盘放在了矮凳上。   “公子,把这药喝了吧,对您无害的。”   宁宴同他僵持了片刻,还是妥协地将药碗端了过来。   “公子,齐管事叫我叮嘱您,公主身侧的位置即便是小侍也应当是世家公子。”   这是在敲打他不要贪心了。   他微微点头, 面色平静地将那一碗避孕药喝了下去, 后又随手将残留着些许药渍的瓷碗放回原处。   虽说苏雨将他日日留在寝殿,可两人并未发生关系, 更何况他一个天干怎么能生。   寝殿外侧的窗外掠过一道身影, 宁宴缄默着将视线收回,对上面前即将离去的小厮,规矩地应了声。   “奴知晓。”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珠帘便被掀起阵清脆的声响,苏雨蹙眉望着僵硬在面前的小厮,视线落在他端着的空碗上,再瞧了眼神色阴郁的宁宴,眉头又拧紧了一分。   “知晓些什么?”   那小厮还未回应, 宁宴便一副要起身的模样, “未有何事,不过是些滋补的汤药罢了。”   苏雨狐疑地瞥了眼低垂着头的小厮, 感觉到衣袖被人轻扯后, 方才将威压似的信香收了回去。   “以后这汤药不准送来。”   眼见着那小厮松了口气, 应声退出后,苏雨才忙跟着坐在宁宴身侧,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过后,除了潮期过后的虚弱之外并未有其他异常,才安心下来。   能再她寝殿中差人进来送药的,除了齐管事也未有他人了。   “齐叔自幼在我身边照料,是个古板的中庸,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大抵是怕宁宴误会她是个不负责的天干,苏雨从怀中拿出只嵌着碧玉石的木镯,刚想给人戴上,却见被捏着的指尖瑟缩着退了些。   “你放心,我身边只会有你一人。这木镯是我母妃年少时亲手做的。”   是要给未来夫郎的。   这后半句话苏雨并未说出来,还不到时候。宁宴向来谨慎,即便是她现在再如何真心实意,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做派罢了。   “公主,奴,宁宴不配这木镯,太贵重了。”   宁宴虽是这般说着,却也知晓要是苏雨真想让他戴上,自己也并不能拒绝,不过是该做的恭顺而已。   世家贵族打发小宠便是这般,在兴头上便宠着赏着,蜜似的话往外倒。   不过苏雨在他潮期却并没碰他,除了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该回避之时亦是一副君子作态,倒是在意料之外。   宁宴望着不算白皙的手腕上即将挂着的木镯,上头还带着苏雨的温度。   “多谢公主。”   苏雨没应声,他面上虽无波澜,可一贯的相处让她早知晓面前之人的心情不佳。   便将还未完全戴上的碧玉镯褪了下来,用小帕裹着重新放在了他手心。   “你先收着,我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   见着眼前人空白了瞬的神情,苏雨才微翘起些唇角。   “这几日在府中也闷了吧,今日带你出去走走,你先收拾我在殿外边等你。”   小帕的一角被轻掀开,宁宴将望向那道身影的视线收回,把那木镯捏着静静看着,沉如深潭般的眼眸闪过别样的色彩。   他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苏雨并未等许久,刚同方才所提及的齐管事交谈上几句,就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动静。   “齐叔。”   她无奈地再唤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迎上了刚走出来的人。齐管事的面色从对着苏雨的和蔼,转瞬便得冷然。   “公主,齐管事。”   宁宴身段修长,即便是穿着侍卫服也显得俊朗冷清。地坤一惯带着的面纱增了份撩人朦胧,更别提那双瑞凤眼,微微低垂着不敢看前边的两人,无端显露出几分无辜的内敛。   在苏雨看来是副美景,可换在中庸的眼里,便是地坤的小伎俩。   “公主还是应当小心。”   齐管事沉声丢下这话,向着苏雨行了一礼便先行撤了下去。   苏雨舒了口气,转身带着宁宴一道出去,余光却是一直在宁宴身上。   她差人备了那么多衣裳,这人也只提了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侍卫服。   可视线中的身影越走越偏,原是被拽着并肩同行的宁宴,下意识跟在苏雨身后。   “你走这么后做什么?”   倒真像是一个侍卫的做派了。   宁宴被将得身形微顿,在她清澈的眸中抿唇刚走上两步,手腕就被眼前人捏着往前拽了些。   “到这个位置来,我好瞧得见你。”   这话说得含糊,虽是她无意说的,可配着手上无比娴熟的动作,一时间将宁宴的思绪都搅乱了。   苏雨倒是没察觉,她指尖顺势向下直到十指相扣,一如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般,根本没意识到有何不妥的。   “公主。”   宁宴不适地想往一旁移去,想将两人之前的距离拉开些。掌心的温度炙热,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他如此亲近。   许是想到了什么,宁宴面上不显,耳尖越发显得红润。当然除了那次不算完整的标记,分明是疼的但他却在下意识靠近时连自己也惊了一跳。   正想着,两人面前就堵上了一位俏生生的公子,地坤对天干的天然相吸引,让他直勾勾盯着苏雨,连说出的话也格外大胆。   “这位小姐,可否去茶楼喝杯茶?”   苏雨动作迟缓地将眼神移到她同宁宴相扣着的手上,心里嘀咕着这位小公子真是不爱看脸色。   “抱歉,陪家夫出来闲逛,怕是没空同公子喝茶了。”   青衣公子蹙眉打量着宁宴同苏雨两人,刚想问上几句,便被苏雨打了岔。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公子也不必多问,日后自然会知晓的。”   那公子倏然呆愣在了原地,原先信誓旦旦想要将人拿下的气势全然散去,羞红着脸僵硬地转身离开了去。   同样愣怔着的还有宁宴,这下别说是耳朵了,即便是带着面纱也能隐约瞧见下边的绯红。   “主子。”   他刚想再说两句‘不妥’,就将话收了回去。经她方才这么一解释,任由他说什么话都觉着格外奇怪。   “走吧。”   苏雨见着麻烦解决了,晃着两人相扣的手,轻笑地望着他腼腆的反应,也没再继续逗弄他。   “嗯。”   宁宴略带僵硬地回应了声,飘开视线任由苏雨牵着往前走去。   街道上地坤并不算少,可多是白皙娇弱的公子小姐,倒是先得宁宴像个异类了。虽说他如今是装作地坤,可还是会无意识显露出天干的姿态来。   “阿宴?”   苏雨瞧他也不看自己,只望着一旁出神。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探去,三三两两的地坤从商铺中走出,再往上瞧去,她懂了。   “可是喜欢那些衣裳?”   是她疏忽了,宁宴这个世界是地坤,之前她备下的那些衣裳都是暗色的,大抵地坤都喜欢款式新颖的亮眼衣裳。   宁宴不知是怎么走近这间成衣铺的,里头多是地坤在挑选衣物,当苏雨领着他进去时,宁宴步子都沉了几步。   他方才就不该随意敷衍,谁晓得她会上心,真想给他当场买衣服。   他实在是弄不清苏雨的心思。   苏雨递了块玉佩给候着的掌柜,就跟着去了清净许多的二楼,一贯有眼力见的小厮跟在她身后介绍着新款式的衣裳。   “可有喜欢的?”   她凑近些,微热的呼吸触及在他面颊上,惹得他说出口的话都抖了瞬。   “主子不必破费。”   “可有喜欢的?”   她略微点头,将画册又掀开一页摆着,倏然似是看见了什么,猛然侧过些脸试探着说道。   “这个怎么样?”   太近了。   宁宴心跳霎时漏了拍,指尖被攥得发紧,根本没再瞧一眼那衣裳的款式,只晓得跟着应和。   “好,多谢主子。”   两人间沉寂了片刻,宁宴正奋力恢复着突如其来的心悸,不知是猜忌被打断的心慌,还是因为她的靠近。   他出神了片刻,眼前又多了道十指相扣的场景。   “还要拉着吗,你该去试衣裳了。”   苏雨眸间漾着笑意,掌心的细腻下一刻便松了开。   小隔间中,稳住步子逃离的宁宴恍惚地望着面前挂着的衣物,过于粉嫩了。   他指尖揉搓着滚烫的面颊,可那双明艳的眼眸仿佛还在眼前,手心残留的香气在他冷静下来后被细腻地用小帕擦拭去。   这不过是一场常见的小宠游戏,等新鲜劲过去了,他又能活多久。   这般想着,心头无端升起的一丝波澜被压在心底。   正如这衣裳,不过是新鲜好奇而已。   半晌后,宁宴由着小厮替他整理着衣物,视线在厅中转了几圈,也没瞧见苏雨。   “她呢?”   还未等小厮回复,屏风外边走出到俏丽的身影,身上穿着和他相同款式的衣裳,眼眸澄澈地款款向他走来。   “瞧,多配。”   作者有话说:   天仙配 第56章 第 56 章   幼稚。   宁宴眼底闪过细微的笑意, 闭眼间脑中那道粉色的倩影还是消散不去,分明人前端着的架势十足,跟在他身前却又是一副灵动姿态。   耳边并未有动静, 他提笔了许久也未在信中上落下一字。总领叫他暗中传递长公主府的消息, 可。   静坐着的人睫羽轻颤着,眉头微蹙。这几日他陪在苏雨身侧的时候,不是被黏糊着就是吃喝玩乐。   她在防着他。   不知为何想着这些,宁宴竟觉着心里松了口气。也只随意在密制的信纸上落下无痕迹的一字。   窗前的铜镜中,烛火朦胧似是铺上了层薄雾,他面容清浅但那沁人的暖意却是难以忽视。   宁宴将一旁的窗户打开, 晚间的冷风拂面吹醒了他近日新生的妄念。浅粉色的衣袖中隐约露出信件的边角, 指尖摩挲在上边,良久他才将窗棂合上。   秦衣已经被长公主找了由头遣回了四公主府, 那位的意思是想让他取而代之。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装作地坤久了, 他们也忘了这重身份,亦或者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轻扯嘴角,眸中零星的光亮逐渐淹没于尘埃之下。这才是他该做的,生来就是蝼蚁,连天性也要压制着匍匐于他人之下。   “公子,您要的水已经备好了。”   苏雨揉着额角回来时,步子原是向着侧殿去的,可今日同两位同窗叙旧之时, 染上了难闻的信香, 还是清洗过后再去才好。   只是寝殿前的珠帘刚被掀起,里头竟然也传来了阵不同于挂坠上珠翠相碰的清脆声, 更像是银铃的声响。   一步一动, 萦绕在殿中的还有股子甜腻浓郁的桃味信香。   苏雨面色瞬间绷紧, 刚想厉声将人逐出去,里边就传来了道低沉的声音。   “公主。”   脆铃声停了下来,苏雨微愣着走进去,便见着宁宴跪坐在绒毯之上,刚沐浴完的面颊还染着红晕,双眸也噙着薄雾正仰头望着她。   任君采撷。   苏雨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后退了半步,闭上眼眸缓了瞬。   她瞧见了什么?   阿宴前几日不还同她保持距离吗,许是她太累了有幻觉,她怎么如此想阿宴,这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公主。”   又一声轻唤将她思绪拉回,宁宴攥着肩上披着的薄纱,清透的衣裳之下原本不算白皙的肤色现下已然光洁滑嫩,许是跪了有一阵,起身急了本就酸疼的身子猛然软榻。   “当心。”   苏雨屈身将他揽入怀中,从夜里带来的凉气全被怀中的炙热驱赶。   虽说他是穿了层衣服,该遮的也遮掩住了。可欲说还休的情调在这衣裳上体现得鲜明,若是再靠近些,苏雨怀疑她快维持不住端庄的形象了。   使不得,使不得。   苏雨随手从一旁拿来件衣袍,未免显得过于羞涩只好板着面容,手上系衣带的动作不停。   “你不必如此,秋日寒气重,这么穿,会着凉。”   这话说得磕巴,可系着系着,眼前人不知何时又贴了上来,柔弱无骨地倚在她怀里。   “我想公主了。”   “我,亦是。”   苏雨也不再推脱,只将人搂着安抚。   耳边被低下的发丝轻蹭着,宁宴竟觉着这怀抱格外暖和,连身上的疼痛都缓去了几分。   只是,一缕若有似无的信香窜了出来,不是宁宴伪造出的地坤信香。   是别人的。   宁宴还未来得及将莫名的酸涩感按下,身子就蓦然一空,被苏雨抱着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   “我先去洗漱,方才同人应酬之时,她们带的小侍味道重。”   莫约是怕人误解,苏雨还昧着良心再补上了句,“半点也没你好闻。”   见着宁宴乖顺地点头,脚踝上的银铃轻晃出一段撩人的声响,苏雨轻咳着偏开了视线,转身走出了寝殿。   她喜欢这样的?   宁宴嗅着被特质的草药熏出的劣等信香气味,缄默着躺在榻上低头看着苏雨外袍上的银丝鹤纹。   可都过了一个时辰了,苏雨还踌躇着不敢再踏进殿中,许久如此亲密地看过宁宴,此刻竟然生出了一股子胆怯的意味。   不过,想来这几日她的真心实意有打动到阿宴。   “不行。”   他肯主动接近,这是件好事,若是宁宴误会了她,再变回往常那般小心谨慎那就不好了。   将思绪捋清之后,苏雨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将后边跟着的侍女遣散了下去。   “阿宴。”   她再次进了寝殿,这回没了刺鼻的信香。宁宴披着外袍,还维持着她走前的姿势坐在塌边,空洞的眼眸在见着她之后,才恢复了片刻光彩。   烛火落在他身侧,将他一面的身子陷在了阴影之中。   “阿宴。”   这幅栖于暗处的场景,让苏雨不自觉再唤了他一声。   “公主。”   宁宴脚尖落地,脆铃声轻晃着等她走来。   “怎么不开心?”   苏雨坐到他身侧,盘腿将脚尖塞进了垂落在榻上宽敞暖和的外袍中。   她话问得宁宴茫然了瞬,思索时下意识替她盖住了露在外边的一截小腿。   “可是待在府中烦闷了?”   苏雨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变换,伸手将他微凉的掌心叠在一起,心底无奈叹了口气。暗卫虽未完全将宁宴的身世调查清楚,不过猜也知晓他从前过得不算好。   卑躬屈膝的模样,半点不像是她认识的沉着稳重的少年郎。只有她偶尔靠近,亦或者是逗弄时,才能显露出几分纯粹。   宁宴企图将手收回,却见眼前的人无辜地睁着眸子,唇边噙笑愣是不肯松手。   “阿宴?”   他也学着苏雨盘腿坐在贵妃榻上,偶有肌肤相碰,都让宁宴脖颈间泛起一阵细腻的红。   “得公主宠爱,我很开心。”   撒谎。   苏雨缄默着注视了他一阵,本是斟酌着刚如何探进他心底的晦涩,可望着眼前之人同之前确是不大一样了。   指尖在他手腕上摩挲了阵,似是更为白皙细腻了,连原先他指尖粗糙的茧子也褪了不少。   “你用了药?”   方才她只顾着飘忽视线了,连这么明显的事她都没发觉。   “是。”   听见耳边之人肯定的回复,苏雨脸色越发暗沉,捏着手腕间的力道也轻了不少。   这秘术她亦有听闻,早年间宫中后妃层为了争宠所用。以药入浴,可要是身子娇弱些只怕是还未得宠便死在这药物之上了。   “你倒是对自己狠。”   半晌,她冷然一句。心头升上一股子闷气,天干的天性使得她越发烦躁。   “为何不多爱惜自己?”   向主献媚,本该是如此。   宁宴将心间的话刚咽下,就听得耳边响起阵不冷不热的回应。   “想讨好我?”   他抬眼正对上面前人紧绷着的面容,可她为何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   宁宴又是一段茫然,心底的躁动安分了下来。莫不是长公主能读懂他的心思。   苏雨被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弄得又气又好笑。她还能不知晓么,那就当真是白瞎了这几个世界的相处了。   “我爱惜你。”   话刚说出口,眼前的人深邃眸中藏着的情绪越发迷茫了。   苏雨总算是知晓前几个世界,宁宴嚷嚷着喜欢她,她还觉着人家别有用心是何滋味了。   不过,一遍不够她乐得多说几遍。   “我心悦你,自然想你也爱惜你自己,可知晓为何?”   知晓他回答不出什么悦耳的话来,苏雨干脆继续说了下去。   “我心疼你。”   她指尖轻按在宁宴手腕上,顺着抚在铺着薄红的面颊上,不算得软乎却是她喜爱的。   “疼吗。”   轻叹声响在两人耳边,“以后不必做这些,只要是你我都欢喜。”   宁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意弄得无措,过于陌生的情绪酸酸甜甜地涌入心头,连带着鼻尖也是酸涩的。   分明从前任务中,这类情话听得就让人生厌。可眼前人是苏雨,却又叫他难以回应,只喃喃着,“为何?”   “谁晓得呢,我就栽你手里了。”   素来厌恶世家子弟的虚情假意,可宁宴眸中此时却不受控制地氤氲着水汽。   大抵是她神情过分认真,亦或者是抚着他面容的手过于温热,暖意也随着一阵阵飘进未名之地。   “公主,奴不配。”   瞧着委屈的。   苏雨见他情绪流露,倏然有种见得崽崽会走路了那般欣慰。   “你都和我睡一张榻上了,方才穿那么少想扑我身上的是谁,粘着不肯走的是谁?这会子来说不配了,我看你心底不是这般想的吧。”   “胡说。”   她一张嘴颠倒黑白的,他哪有做出如此黏糊的事情。   宁宴偏开些视线,却仍将指尖蜷在她腿上,轻搭在她手边似是舍不得收回。   “得公主喜爱,我很欢喜。”   这话算不得假,只是也掺杂着几分下意识的讨好。   半晌,他才温吞着回复。“我并非不开心,只是向来习惯了。”   自幼生在暗处,过多的神色反而会显得他格格不入。睁眼是黑昼,向来见不得太多的光亮。   每日存活在命令中,也不知道为谁而活。   “公主。”   他暗淡的眼眸倏然睁开,眼前身影璀璨。片刻后干涩的唇瓣上落下柔软的一吻,不夹杂任何风花雪月,只有爱抚与怜爱。   他想,已经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苏雨: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宁宴害羞:公主,那我是霖儿的时候,您就瞧上我了吗?   苏雨望天 第57章 第 57 章   “哎。”   苏雨指尖捻着颗白玉棋子轻落在棋盘上, 面上神色平淡但口中叹息接连不断。   棋盘中碧玉棋子胜势已定,苏雨却也跟没瞧见似的,刚想再落下一子, 手腕便被人拍了开。   “皇姐这是作甚?”   对侧坐着的女天干眉宇间同苏雨有几分相似, 只是脸色憔悴,多了份病美人的气质。   “皇姐今日心思不在这棋上。”   说话间气息微弱,捂嘴轻咳了几声,面色苍白可一双同苏雨相似的瞳孔却亮得精明。   苏雨自知敷衍,老神自在地将棋子放入玉石罐中,抿了口茶水也不再看这棋局。   “朝堂局势已定, 便是有人想再搅乱棋局, 也是于事无补。”   若是没瞧见她方才走神的模样,苏雪或许还会再应和一段, 她闷声轻咳着摇头。   “皇姐倒是一贯会忽悠人, 就是不晓得这嘴能否骗得到皇姐自己的心上人。”   苏雪意有所指,两人一母同胞的姊妹,皆是玲珑心思。见她点破了心事,苏雨也不恼只是端去茶杯遮掩后的面上透出几份桃红。   “小妹。”   苏雨长舒了口气,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前些日子,宁宴还企图亲近她,可经过上回这么一番倾诉,人是挺感动的, 只是将这份情谊干脆变成了感恩。   想起他第二日, 身着侍卫服带着面罩,身子挺拔地站在侍卫队后头小心守护的模样, 心底就一阵梗塞。   早知如此, 还不如当日干脆将人抱上床再诉说心意了。   苏雪正洗耳恭听着, 难得她这位向来不正经的皇姐有了心头归宿,可只听见她起了个头便没了下文。   “皇姐?”   “你不懂。”   苏雨叹息着幽幽收回思绪,眼神掠过远处窗外的景色,郊外湖边碧水远山,倒是一处闲游的佳境。   “等你安定下来,我就在这处建个小别院,你日后有事也别来找我,嫌烦。”   没想到她话转得极快,苏雪被她面上嫌弃烦躁的神色弄得喉头一梗。   “皇姐当真无心那个位置?”   她话中语气似是遗憾,直听得苏雨抿唇瞥向她那张看上去都命不久矣的面容,欲言又止了几次。   “行了,你也注意身子,也让母妃知晓些情况,她近日老念叨你。”   “好,我见皇姐心头有事,不如先回去?”   苏雪收敛起眉间的打趣之意,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拾入玉石罐中。   身侧之人并未应答,但起身间早将褪下的外袍重新披了上去,步履急切地往外走着。   “小妹你先收拾。”   素色布帘刚被掀起到细缝,苏雨便猛然神色一凛,躲闪间一道匕首顺着她脸侧擦过,直往正中间的苏雪飞去。   “小妹当心!”   玉石正中匕首,涌入的黑衣人同迅速围上来的侍卫厮杀在一块。   “有刺客,保护两位殿下!”   匆忙中苏雨接过苏雪抛来的剑,刚将面前的一人挡了回去,方才还面目狰狞的刺客依然当在了乱战之中。   “公主。”   面罩之下低沉的音现在两人间,他棕瞳明亮丝毫不遮掩对眼前人的担忧。   耳边刀剑相碰之声不断,身后有苏雪的侍卫挡着,苏雨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人,手中的剑提起又落下,入过战场的刀剑头一次没了用武之地。   宁宴身形轻巧,虽是一手护着苏雨,可动作却半点不逊色,每一招落下的位置都是致命的地方。   苏雨被护得严实,他望着面前之人的被高束起的青丝,背影同往日并没什么区别,却又同样让她安心。   跟前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苏雨指尖摩挲,再一次对宁宴的功力有了新的认识。   四皇妹倒是真的愿意将这么个宝贝送到她身边来,以宁宴的手段,若是他真愿意,自己一人只怕也抵挡不来。   宁宴一时间也并未想多,只是在见着苏雨面上的红痕,心头似是被揪住那般,突如其来的狠戾与愤怒是他从未有过的,连藏拙也顾不上了。   只是今日边湖之外的刺杀是在意料之外,苏雨姊妹也并未想到其他的几位会在皇帝即将寿辰之时将目标对准了她两人。   她乔装着暗中来探望在山庄养病的皇妹,连府中替身都还摆着,出来亦只带了贴身的几人,连苏雪亦是今日才知晓。   究竟是她这边的人离了心,还是那几位手伸得快极。   苏雨思索着,刚抬眸却已见宁宴提剑的那只手臂鲜血混杂在破碎的衣物中,看得人心惊。   “疼也不喊一声。”   她沉声说着,唇瓣抿着两人的位置调换,触碰间生怕再弄疼了他。   又怕他多想趁着打斗的空隙,苏雨按压着火气别扭地安抚了句。   “我没这么弱。”   宁宴面罩之下的面容苍白,他为主子身死也是应当,可被挡在身后的一瞬,被划破留下疤痕开始疼起来。   分明刚刚还不疼的。   “公主。”   苏雨心底有气,这人还调着角度仗着比她略高些不让她瞧见伤痕。   “自作主张。”   说完就懊恼了,苏雨将剑身刺入另一人背后的刺客,见着被涌入的黑衣人已然所剩无几,抬眸接过苏雪递来的帕子缄默了半晌。   “留下两人,带下去拷问。”   苏雪站在棋盘一侧,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冷凝,等侍卫将那两位来不及咬毒自杀的刺客带下去,才回过头来骇人的目光一一掠过殿中的几人。   先前跟在苏雪身侧的侍女接过她手中的帕子,面上波澜不惊。   “殿下,已吩咐将消息散开传回宫中了。”   她颔首示意,转身又望向苏雨,“皇姐。”   被唤到的人随口应了声,攥着洁白的帕子替宁宴擦拭着面上手上的血渍。   “殿下。”   他细微的声音显露出几分无措,却并没换来苏雨的回应。   片刻后,她才蹙眉打量着宁宴身上的伤痕,血色早被黑青色的衣裳掩盖。   “小妹,这剑上无毒吧。”   等了半晌,心底早将那几位的名字念了几遍的苏雪,轻叹着看了眼被摘下面罩的宁宴。   就这面色好不好,看不出来吗?   不过这个侍卫倒是没见皇姐带出来过,面生得很,看皇姐的样子还分外宝贝着。   “皇姐,没毒,我差人叫太医过来了。”   苏雨听完抬眸幽幽望了宁宴一眼。   “你先下去上药。”   宁宴并未向从前那般恭顺应下,他不晓得该做什么,只知道此时他该陪在苏雨身边,即便是候在外边也好。   “公主,伤不碍事。”   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   “留下来也好。”   苏雪见着她不开口,目光在宁宴面上打量了几圈,眼神微转。   “皇姐身侧这侍卫倒是面生,能得皇姐如此宠爱,你亦是头一个。”   她话风一转,“只是不晓得,这心在不在皇姐这处。”   苏雪话中意味明显,连唇边噙着的笑都冷了几分,   他本就身份特殊,再加之今日苏雨暗中只带了两人,另一位侍卫护主已死,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他。   这话只怕是越描越黑。   宁宴此刻想着的却不是证明清白,而是先抬眸向着苏雨望去,浅棕色的瞳仁中映着她的面容,攥着剑的手不断缩紧。   分明往日思绪清晰,此刻也只能白着唇,眼神暗淡地对着盯着棋局的苏雨道一句无力的话。   “公主,不是我。”   “长公主府的近身侍卫向来都是由齐叔层层把关,俱是身世清白的天干,何时来了这么位武艺极高面,招招致命的侍卫,还是个地坤。”   那张同苏雪面色相似的面容上隐约显露出同她相似张扬气势。   宁宴本是想跪下,但手肘被人暗中拽着不动,只得按压下心中复杂酸涩的情绪,强撑着冷静下来自证清白。   可他一没同总领断了联系,即便是每日传信都糊弄过去,也抵消不了他做这事的痕迹。二则是他的身份确实存疑,迄今苏雨也并未强迫他说出实话。三则是他如今地坤的身份。   太多,太多。一时间,宁宴喉头似被堵住那般,只字也响不出来。   这局无疑是死局,即便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不破也罢,自己留在她身侧,也未必是好的。   “奴是四公主派来的。”   原本还在沉默的苏雨被这话气得面色越发暗沉,拽着他的掌心逐渐松开,语气也变得凉如霜雪。   “终于肯承认了,那就带下去吧。”   身侧响起一声跪在地上的碰撞,苏雨也没去看,眸中风雪涌动,面上也只是将散落的棋盘摆回它原来的模样。   “奴,谢殿下。”   苏雪望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心虚地眨着眼睛,总觉得自己坏事了。   “皇姐的意思不懂吗,差人带去老李那边好好拷问。”   果不其然,宁宴刚被带走,苏雨便抬头向着晃动的布帘处望去,眉头紧蹙着。   “皇姐放心,老李是我府上的医师。”   苏雨收回视线,瞪了捂嘴轻咳的苏雪一眼,面色微转。   “我稀罕吗,活该让他多跪会。”   “皇姐是真信他?”   “我倒是想让他信我。”   她轻叹着,眉宇浮现上懊恼的神色。   棋局已然被摆成了先前的模样,半晌后又被收拾近各自的玉石罐,空荡的棋盘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叠无题的信件。 第58章 第 58 章(一更)   宁宴原以为会被直接带去审问, 却没想苏雪身侧的侍女将他带入了一处清幽的别院。   没有满墙的刑具,没有骇人的鞭打声,连一滴血色也未出现在眼前。   前院站的一位老者正扎着衣袖, 抬眸正对上宁宴黯然的面容, 轻哼着将刚摘起的草药小心放入箩筐中。   “一个侍卫也要送到我这来?”   宁宴身侧的侍女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等将宁宴安置在里屋中后,又在他耳侧轻语了几句。   “地坤?”   那人嗤笑了声,掀开眼皮瞥向身子霎时僵硬的宁宴,眼眸微转着将碗中被捣碎的草药放在一旁。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告诉那两个丫头, 这是要加钱的。”   宁宴略显无措地坐在木椅上,身上被刀剑划出的痕迹早同衣裳融为一色, 明明身姿挺拔却无端显露出几份衰败的落寞。   公主。   “坐这来, 别再叫那丫头了。”   李老将净完手的帕子放在一侧,望着耷拉着耳朵的人,刚想再催促声,就见他跟个木头似的站起又坐下。   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只是这脉象。   李老长叹了声,蹙眉打量着宁宴,半晌冷笑道。   “可知晓长公主为何将你送我这来?”   他原是想助那丫头一臂之力,也好劝说着让宁宴爱惜身子,别他刚医治好转身又自己去服药了。   宁宴闻言呆愣着偏开视线, 室内草药瓶罐众多, 公主为何要将他送往这处。   “是想处置我。”   “咳咳。”李老不可置信地抿了口茶水,天干的思绪都是如此不寻常的吗, 实在是叫他一个年迈的中庸难解。   “对, 我这正缺个药人。”   他这话刚落下, 就望见院中多了道身影,想着再瞧清楚些那人已经藏在木窗后了。   “自己先上药。”   随意将一瓶白瓷罐丢给了宁宴,李老便向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走去。   苏雨神色懊恼地蹲在窗下,逶迤拖地的竹叶鹤纹衣裙沾染上了泥泞也不知。   脑中闪过宁宴方才落寞的身影,眼神空荡易碎,以往连只鸟儿靠近都戒备得不行,这回她如此明显的动静他都没看过来。   “哎。”   跟前落下一片阴影,“在这蹲著作甚,不进去瞧瞧?”   苏雨捏着微麻的小腿,攀着身后的墙晃悠着站起,把人拉从门边上拉远了些。   “他如何了?”   “刀伤无碍,只是体内的毒倒是挺多,还有。”   李老胡子一抖,眼眸微转间将原先的话咽了回去,安抚似的轻拍在她肩上。   “放我这调理几月便好。”   眼神飘忽着向里边探去的人未能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才道完一句谢,身后倏然传来一道力,将她推搡着直撞进了屋里。   “我先走了。”   门被人阖上,苏雨一时间被门槛绊住,身形不稳险些要往前摔去。   “公主。”   她扶住一旁的木柜,刚抬头就对上宁宴稍微有些神色的面容,神色自然地搭上他方才伸出想要搀扶住她的手。   “上药了没?”   宁宴方才的衣裳还没褪去,有眼睛的都知晓她问了句废话。   “未有。”   一来一回,这话也就断在这处了。   苏雨轻叹了声,望了眼他干涩的唇,手心微松想着去给他倒杯水来,却不想反被人拽着不能动弹。   “公主。”   他声线轻颤着,压抑着难言的冲动,只两字却似用尽了力气。   “公主。”   酸涩同委屈一时混杂上心间,宁宴也不知为何慌乱,只晓得他该留下眼前这人。   “哭什么?”   她又不是把人丢下了。   想起这人之前重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连向她求助也不会,活跟个木头似的。   她都舍不得弄疼他,他就不肯多信些她吗。   “之前不还是准备好了赴死么?怎么现下。”   苏雨略显无措地用指尖抹开他挂在眼角的水珠,发觉说出的话却还带着气后,望着眼前人无助的模样又静默不言。   宁宴没再逃避,头一次他极为专注地望进了苏雨的眼眸,里边没有算计或蔑视,纯粹地只盛下他一人。   他汲取着苏雨手上的温热,将她靠近自己。即便是虚妄的路途,他也想试一试。   腰间被人环住,宁宴难得依赖着靠在她肩上,略有些突然了。   “阿宴?”   苏雨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想带着人坐到中间的竹榻上,却被腰间骤然收紧的力道弄得去了这想法,只轻轻抚在宁宴背后。   “别怕,我在。”   良久,宁宴额头相抵,清冷中暗藏一丝委屈的话响在耳边,“公主,方才那位医师说要将我练成药人。”   苏雨愣了瞬,感受到怀中人略紧绷的动静,匆忙解释道。   “李叔胡说的,我怎么舍得。”   “公主方才还说不要我了。”   苏雨明了,宁宴这是在向她告状诉苦。   “公主还不信我。”   怎么还倒打一耙。   他每说一句,苏雨眼眸中的朦胧就散去一分,漾开的清浅笑意如暖阳般耀眼,给宁宴苍白的面容上也抹上了些许亮色。   “我信你,只是不晓得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苏雨也没想着要他回应,如今他能走出这一步已然是意料之外了。   “是真心的。”   宁宴向来习惯了沉默寡言,此刻说出的这几句话倒是让他不适应,面上略铺上些薄红。   分明臊得慌还怕苏雨不信他,仓促间又说了遍。   “是真心的。”   这回轮到苏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憋着笑将人拉到里屋的床榻上,关窗时背后那道视线似是黏在了她身上,片刻都不肯停歇。   “我先替你上药。”   宁宴应了声,指尖微蜷着放在腿上,小心翼翼探向苏雨几番欲言又止,却见她正专注地打量着面前的瓶罐,也没分出些眼神给他。   她还没回应呢,也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再信他一次。   “公主。”   苏雨手中捏了瓶白瓷罐,身上的外袍早解下搭在宁宴肩上,凑近瓶罐轻嗅后才抬眸对上宁宴。   “唤我点点,这是我的乳名,我只给亲近之人叫的。”   亲近之人。   是在说他吗。   宁宴心底刚暗下盏灯,瞬间又亮起了颗璀璨星。   “或许会疼,疼要同我说。”   矮凳上放着盆温水,一侧搭着块洁白的帕子。苏雨低头将剪子洗净,宁宴身上的衣裳有些都同伤口混在了一块需得剪开。   因着之前泡过秘药的缘故,宁宴的肌肤比之前都脆弱不少,即便是细微的伤痕也瞧着骇人。   苏雨不自觉间连呼吸都凝住了,抿着逐渐苍白的唇,将药轻敷在伤口处,边用温热的帕子擦拭掉干涸的血渍。   “疼吗?”   不疼。   以往每一次上药都是敷衍了事,总归还会再伤的。宁宴从未享受过如此温柔的对待,将仿若他是被人惦念爱惜着的,不是身在暗处的独自一人。   “点点。”   他唤得些许生涩,唇瓣微翘着,让这两字在喉头绕了几圈方才试探着说出声来。   “我在。”   苏雨轻柔又快速地上完药后,许是过于紧张连鬓角也沾上了水汽。   地坤向来都是被各家宠着,世家那些亦是娇生惯养的,他也合该被人细心对待着。   背后传来阵收拾东西的动静,宁宴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僵硬的脖颈才松动了阵,就打算转向有苏雨的方向。   “让我看看前面。”   这下彻底僵住了,方才上药时还是坦然的模样,可正对着苏雨时,没了衣物遮拦的白皙脖颈上漫上潮红,对上那眼尾的好颜色,惹得原先一本正经的苏雨都觉着自己仿佛是在做什么不轨之事。   “点点,我自己来就好,胸前也没伤几处。”   他话虽是这般说着,可坐在床榻边上的姿势挺拔,除了面上暗暗羞涩之外,根本瞧不出想抗拒的意味。   又是一阵功夫,等终于将宁宴包裹好,穿得严实地坐在床边,苏雨才舒了口气。   “可有好些,还疼吗?”   李医师这药药效极佳,敷在伤口处片刻便缓解了大半疼痛。   只是,   宁宴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面色平淡地合拢了衣裳向她凑近。   “点点,还有些疼。”   “我曾在外狩猎时,见过受伤的舔舐伤口的孤狼。”   苏雨这话说得莫名,略有些心虚地正对他坐着,视线晃悠着落在他因着干涩而裂开血渍的唇瓣。   “还有这处伤口未曾处理。”   她为自己讨个福利不算过分吧。   茫然间他睁着眼眸望着面前不断接近的面容,身子下意识向着她迎合而去。   “点点。”   苏雨轻声应和着,单手托在他脸侧,亲啄在他唇瓣上,刚触及的温热还未停留就撤离了去。   “宴哥哥。”   她在片刻乖顺的眉目后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张扬。   她在等他主动。   宁宴随着她的轻唤,红透了的耳尖热得发烫,心底酥酥麻麻的,却又感觉分外熟悉。   就像是他们本该是这般亲密。   合该再做些更为亲近的事情。   “点点。”   宁宴没再犹豫,轻颤着的睫羽缓缓下倾,闭眼间再次将伤□□给了他的伴侣。   亲吻着,亦是在疗愈着。 第59章 第 59 章(二更)   因着宁宴需得治病的缘故, 苏雨同苏雪商议过后,将之后的事情索性都抛给了苏雪处理,也乐得陪着在山庄上陪人一道过段逍遥日子。   宁宴刚泡完药浴出来, 这数日调理面色已然红润了许多, 此刻正被裹着严实地坐在榻上等着李老施针。   “点点,若是有事,你也不必在这陪我。”   他仰头望向苏雨,还氤氲着水汽的眉目间化开一段柔意。   “况且,小殿下尚且年幼。”   苏雨剥开一瓣橘子,趁着他说话间塞了进去, 见人安静地睁眼望向她, 眉眼也不自觉跟着弯了弯。   “放心,父皇那我已告了假, 说是在府中养伤。至于小妹, 她才比我小上一岁,你怎么不心疼我年幼。”   她嘴里衔着橘瓣,眼尾耷拉着控诉,刚想再钻进他怀中顺势取个暖,在门外候了半晌也不见两人出来的李老脚尖一抬直接将门踹了开。   自从那日宁宴将身世告诉苏雨之后,本就心疼的人连片刻都不肯离开,若非他再三推拒,只怕连药浴之时她都要跟着一道。   李老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是看多了也觉着碍眼。   那边宁宴略显羞涩地偏开他的视线, 却依旧将已经伸出双手的人揽入怀中。   “呦呦,才不过几日面皮就一样厚了。”   李老将托盘放下, 重哼着点亮了一盏烛火, “雨丫头一刻不离的, 这是怕我把你心上人换了不成。”   老人家小胡子轻抖了下,眯眼瞥向面露柔色的宁宴,眼神微转。   也不知道这小子将他天干的身份告诉雨丫头了没。   “是得看紧点,别到时候新婚之夜地坤变了天干,还以为是我治出来的。”   他话中试探意味明显,苏雨只以为在打趣,从怀中出来时自然也没注意到宁宴的片刻僵硬。   “哼。”   这就是雨丫头所说的‘早已互诉衷肠’?   假得很。   李老收回视线,反正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他也乐得看这丫头吃亏。   竹榻边苏雨早备好了矮凳在榻前坐着,正对上宁宴略显无奈的眼神后,视若无睹地又凑近了些。   “你要是疼了,信香紊乱了,作为你的天干自当是要在场的。”   本是胡诌的话,可宁宴眼神却无意识轻颤了瞬。   “说起来,你我二人还未正式。”   标记。   苏雨还未说完,面前之人已经将脸埋进了臂弯,只剩下只隐在发丝中红润的耳朵。   也对,这事不该摆在人多的地方说。   只是苏雨也没能多在这待一会,苏雪便满脸疲倦地站在了门外。   “皇姐,有要事。”   她音色不似往常装病时的沙哑低弱,沉寂中掺上了几分克制的怒意。   宁宴抬眸望去时,门又被阖上,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是好的,更何况两人间的交谈并未特意避开他。   他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能不能听这些,可心中牵挂之意早让他忘了这些原本的规矩。   皇帝病重,派长公主前去拜访如空大师为天子祈福,另有天师相伴为之祷告。这节骨眼上将苏雨差出去,名为彰显天子对长公主的重视,是何居心怕是只有龙椅上那位知晓。   “皇姐,此去凶险。”   苏雪疲倦地坐在木椅上,指尖摩挲在杯盏边沿,茶香沁人她也只觉得苦涩。   “既然父皇从始至终,从未真心待过母妃,待过你我,不如。”   她盎起头来,眼眸中怒意同理智相对峙着,零星抖落的茶水散在衣裙之上,将粉莲的颜色打得鲜艳。   “这趟得去。小妹,不可操之过急。”   苏雨望着猛然垂下头的人,想必苏雪这趟入京亦是多了不少心酸苦楚。   温热的掌心轻抚在她头顶,同儿时一样叫人安心。   里屋的人照样听得清晰,苏雨进来时便瞧见宁宴衣冠整洁地站在屋中间,唇瓣上咬着习武所用的绷带一头,将手腕绕紧之后沉寂的神色才透进了几分光亮。   虽未言语,可苏雨知晓他的意思。   别丢下他。   皇帝圣旨传到公主府,再到苏雨几人入义静寺不过三日。   义静寺偏远清幽,如空大师早候在殿前,身后站着排寺庙中的长老,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便被苏雨虚扶着站了起来。   “如空大师,许久不见。”   “大公主亦是。”   两人并肩一道走着,苏雨余光轻扫在他脸侧,“想必如空大师也知晓我等此次的来意了,苏雨别无他求只望父皇早日安康,长命百岁。”   “大公主之心,会有回应的。”   *   在寺中的日子也算清闲,只不过略有些反常罢了。   苏雨白日跟着如空诵经,晚上便抄写佛经,平日里对着天师还有意无意抹上两滴泪来,数日下来,连院中的小和尚也跟著称赞起了她的孝心。   只是这寺庙虽清幽,却也孤僻。虽说她早将身边出挑的几个暗卫给了苏雪,自她进这寺庙以来,零星半点的消息也未曾入耳。   她便真像个潜心礼佛之人一般,进了这‘围城’不问世事。   “点点。”   苏雨笔尖微顿,台面上被放下 一盏泛着热气的茶水,冰凉的手背被覆上一缕暖意。   她侧身正对上宁宴的眼眸,“怎么还不去。”   “我想陪着你。”   他语气平淡,话中却是难掩的担忧。   风平浪静一日,他就心惊一日。守着苏雨睡时,都要先看着她合上眼眸才算安心些。   “我无碍,你先去取药,回来正好陪我一同用膳。”   苏雨轻咳了两声,来寺庙这几日着了凉,幸好李老将东西准备得周全,毕竟在外用他人的东西怎么都不算安心。   她将喉咙中的痒意按了下去,头抵在宁宴肩上靠了阵。   “寺中人多,不如不喝药了,反正这也是小病。”   宁宴将她按在木椅上休息,“得喝,我亲自去熬药才放心。”   “草木皆兵。”   身前的人轻笑了声,指尖捏在他手心磨蹭着,“去吧,我得把这本册子抄完,给母妃祈福。”   还未至午时的日头照在背脊上也暖得了片刻,宁宴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迈向寝殿时,外边的亮光多了些暗淡的灰尘。   南边的位置。   “起火了!快去救人!”   是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宁宴瞳孔骤然缩紧,瓷碗坠落在地上溅起的褐色汤药打湿了鞋袜,他脑中思绪混杂,只能凭借着潜在的意识只奔向前方。   “点点,点点。”   火势涨得极快,宁宴来时眼前的厢房早没了之前的清雅。整个院落都被笼罩在烟雾之中。   院外苏雨带来的侍卫早没了身影,只剩下手足无措站着扑火的和尚。   宁宴屏气刚要偷潜入院中时,背后猛然被劈上一击手刀,鼻尖涌入莫名的气味。   他下意识将腰间的匕首刺入背后之人,接着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冷。   沁入骨髓的冷,却又分外熟悉,就像是他未遇见苏雨之前日夜栖息的地方。   “也该醒了吧。”   秘牢阴暗潮湿,宁宴意识昏沉只模糊地瞧见跟前之人的身影。   “总领。”   跟前的男子带着面具,双眸皆是白色,他掌心捏着鞭子恭敬地站在一位女子身侧。   “倒也还认得主。”   这女声娇媚,若不是她身上萦绕着的天干信香,但看那张昳丽面容难免会以为这是个地坤。   是四公主。   宁宴心底蓦然间沉了下来。   “你昏睡了三日,我那位长姐。”   她眼尾微挑,上身倾斜着探向宁宴,尾调拖得绵长。   “也昏睡了三日,也不晓得还撑不撑得过第四日。”   宁宴低垂着的眸子轻颤了瞬,又强忍着冷静了下来。若是点点已然遇难,四公主又何必浪费在他这么个闻所未闻之人身上,还特地叫人把他抓来。   一个貌似同长公主相处甚密的人,能换来的价值只有作为筹码。   “宁,宴?你知道我的规矩,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背叛我的人。”   “你觉着我是留的是位叛徒,还是个忠心执行任务的人。”   空荡的地牢中飘荡着这几句话,天干的信香随着音落向着挂在墙上的人袭来,宁宴下意识想要反击,他咬着舌尖将腺体的疼痛强忍了下去。   天干本能的反击被自己压制,他不能再这一刻显现出反抗。   额头青筋被忍得凸起,宁宴抑制着喘息将锁链攥得发紧,朦胧间他眼前出现的身影还是苏雨。   他突然想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能再见她一眼。   四公主观赏了阵他憔悴的面容,听见锁链声敲击在墙上,懒散地捂嘴犯困,便随意摆了摆手。   “你知道该怎么做。”   白眸男子恭顺地应了声,地牢的铁门合上时发出阵刺耳的声响,他静静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捏着鞭子转身。   “长公主对你倒是好,想来以天干之身匍匐于他人之下,倒也是配你。”   “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只是你需得记住是谁的人,还有长公主她是否知晓这些。”   “你说呢?宁侍卫?”   这是在许诺他,亦或者说是威胁。   宁宴唇瓣被咬得渗血,他隐忍喘息着将眸中的情愫藏起,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一贯爱看的低顺与麻木。   “奴知晓。” 第60章 第 60 章(全文完)   苏雨眉头紧蹙着望向远处, 手心被微短指甲嵌入,留下几弯红痕。   那日静原寺起火之后,厢房内涌上数位刺客, 招招对她下死手。   而她的人早不见踪影, 苏雨心越发沉了下去,幸而如空大师出现带着两位弟子,将她从火场中救了出来。   刚迈出寺庙的那一刻她便撑不住昏倒在地,一身灰烬夹杂着泥泞草屑,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昏过去的那瞬,她只是想着, 自己又丢下他了。   母妃对如空有恩, 只差人接应她到苏雪原先的山庄便回了寺庙。   思绪收回,身侧的侍女将她手中递过来的折子捧在手心, “禀殿下, 已然布置妥当了。”   “走吧。”   局势已然明了,只是,宁宴。   苏雨这几日派人去打探,却连个影子也没摸着。想来是四公主将他掳了去,如今朝中已被她二人掌控,唯独剩下这四妹仍不肯停歇,溃败之后也不知龟缩在何处。   “阿宴。”   她轻唤着,此刻算是体会到他往常的担忧同挂念。四妹生性同刚死了的老头一般残暴, 阿宴落在她手上。   苏雨眼底闪过丝冷凝, 连快走过苏雪时,才堪堪停了下来。   面前同苏雨面容相似的脸上浮现出隐约的愉悦, “皇姐, 她终于肯出现。”   “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比预想的要早上些。”   苏雨淡淡回应着,因着心中记挂着宁宴,这几日脑中昏沉得厉害,也没注意苏雪看着信件面上霎时僵硬的神色。   “皇姐。”   “是阿宴吗。”   苏雨轻拨弄着腰间的流苏,听得回复后方才恢复了平静。   四公主特地写了两份请柬,邀苏雨苏雪二人一道赴宴,席间觥筹交错,院落之外却是各派相对峙着。   座上那人面色难掩憔悴,衰败之势分明就在眼皮底下。可她面上淡然,眼神扫过苏雨时,倏然勾起一抹笑来。   既然她得不到这位置,倒不如争个鱼死网破,看看这两姊妹之间,究竟选权还是情。   “敬皇姐一杯。”   她高举酒盏,眉宇间隐约透露出一股子兴奋,可对面坐着的人丝毫不为所动,连酒杯都未曾碰过。   “皇妹不如直说。”   苏思似是没听见她苏雨的话,“皇姐一人来赴宴,雪儿怎得没来。”   “你还不配见她。”   “也对,也怪我。怪当初母妃心软,未能干脆将雪儿弄死在腹中,还留到今日,怪碍眼的。”   她话音未落,苏雨腰间匕首已然出鞘,直冲着她桌台上的果盘飞去。   苏雨身边的小厮似是被吓了一跳,险些倒在苏雨身上。   一声叹息响起,侧身击掌间,一人便被带上了殿中。   “皇姐瞧瞧,在寺中落下了谁。”   那人双膝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睑麻木冷漠,棕瞳无神地望向苏雨。   苏雨喉头似是哽咽着,“我不认得。”   “皇姐来了,这说法我可不信。”   苏思唇瓣的笑越发张扬,“让我想想该如何和皇姐讨要些东西。”   座下苏雨一侧的护卫已然拔剑相对,视线聚集在她的位置,只等着一声令下。   “哎。”   这回轮到苏雨叹息了。   她身侧跪坐着的小厮突然起身,腰间的匕首顺着指尖飞向跪在殿中的那人,切下一缕长发。   “只可惜不能陪你演着一出戏了。”   说罢,宁宴撕下乔装的面皮,挡在苏雨身前护着她一道离开了殿中,只留下两波人厮杀在了一块。   殿外少了许多声音,可此刻苏雨只能听得到眼前人的呼吸声,凑近时的心跳声。   一点点,似是在她心中涌动。   “阿宴。”   她攥紧着眼前人,薄雾朦胧间早将他涌入怀中。   “幸好。”   “幸好。”   宁宴原本早做好了苏雨要询问的准备,谁晓得她将自己带回府上之后,连只字也不提,一脸泫然泪下的委屈模样看着他。   “点点,我没受伤。他们习惯了将人视作蝼蚁,自大便是最大的罪,逃出来后我便藏在府上,知晓你今日回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   苏雨也不说句话,视线在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上转了圈之后,又顺着转到他脖颈上。   “点点。”   宁宴茫然间倏然被扑在了床上,身上的重量猛然多了道。   “我先检查一遍,你向来受伤了也不同我说。”   “真没。”   苏雨现下可听不进去,她指尖划过衣领,用了些功力轻而易举地解开衣领,衣裳上解不开的地方便撕开。   被扰得无奈的人,也不退缩着乖顺地躺着,等着人为他验伤。   难得苏雨还贴心地将床被褥盖在了两人身上,一刻钟之后觉着验伤突然变了味的宁宴轻颤着不让她再动弹。   “点点,该好了吧。”   沉闷的声响从被褥之下传来,“宴哥哥,我们成亲好不好。”   *   成亲之事苏雨早有准备,这最后一个世界,怎么着也得体面地让两人举办场婚宴。   更别提她这身份皇帝亲姐,是新帝亲赐的良缘。成亲之日办得格外浩大,先帝昏庸无道,如今新帝贤良,同胞王君亲近,百姓也乐得观望。   京城的红街铺满了巷子,苏雨也算是体验到一回少年意气风发是何模样。   地坤原本是应当坐在轿中,可她想让宁宴同他并肩好好将这一幕记在心底。   这日闹腾地直到夜深,苏雨才终于能入洞房。   她手心湿濡着,口中酒气未散,却依旧谨记着成亲的步骤。   床榻边的人盖着喜帕,端庄的宛如大家出来的地坤。苏雨看着看着,倏然笑出了声。   这幕等她出了系统,定是要让她哥给拷下来的。   宴哥哥戴喜帕,乖巧地等着她掀,想着就叫人略有些不好意思,人生何德何能有这一回。   “宴哥哥。”   轻挑开喜帕之下的面容,比她意料中的还要惊艳,接下白日面纱的人依旧面容清冷,只是那双眸中波光流转,全心全意地仰望着眼前的人。   “点点。”   这是她的宴哥哥。   交杯酒入口,说完吉祥话,苏雨终于能在那道被抹上薄红的唇瓣上轻品着香甜的味道。   “宴哥哥,我们圆房。”   宁宴被轻放在床榻上,原本该是喜庆的时候,他却紧张地连呼吸都不稳起来,睫羽轻颤着不敢看身上的人。   “点点。”   他的身子早被调理好了,若是苏雨要进行完全标记,他天干的身份必然会暴露。   他会被厌恶嘛。   脖颈间被人密密麻麻地吻着,宁宴意识逐渐涣散,不自觉地顺从眼前人的动作。   “宴哥哥,放松些。”   苏雨将手搭在他劲瘦的腰肢上,便用言语安抚着仍紧绷着身子的人。   “点点。”   她刚想继续,耳边就传来阵夹杂着哭腔的低唤。   这是怎么,她还没开始呢,这么就哭了。   苏雨神色迷茫地抬头,正瞧见宁宴将小臂捂在湿润的眼眶桑,隐忍着抽泣的模样。   瞬间面上红润的酒气都散去了大半,她匆忙撑起了身子,却不妨撞上床角的扶手。   “嘶,怎么了?”   这动静算不得小,宁宴匆忙放下手,半撑起靠在床头,面上还掺着泪痕地探向苏雨。   “撞到了。”   明明话都说不清,“为什么哭,我弄疼你了。”   她之前亲亲而已,连信香都还没放出来呢。一早知晓两人间的匹配度极低,苏雨原是准备压制着信香圆房的,可是这怎么还没开设呢。   “点点,你别厌恶我。”   这话说得重了。   苏雨也知道许是出了问题,挺直着身板乖巧从宁宴身上下来,坐在一旁心底惴惴不安的。   莫不是他心底早有了别人,不情愿和她成亲。   “其实我是天干。”   还好,不是有了别人。   “还好。”   苏雨冷静了会,又突然反应过来。身子探上前去轻嗅着他微显露出来的信香,眉头霎时间蹙起。   确实不同于以往的刺鼻味道,是清淡却凌人的竹柏味道。   在宁宴小心翼翼的眼神中,苏雨又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腰肢,眼前的人发出阵低微的喘息,手心紧绷的地方缓缓软榻下去。   这不是也挺软的呀。   “我知道了。”   她安心将床幔放下,“你就是你,我只爱你。”   不得不说天干之前的结合,   痛又快乐。   系统进入倒计时的时候,苏雨已经习惯了是从床上开始的,她望着双眸微肿的人,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等着我,宴哥哥。”   (本世界完,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就先到这里啦~么么看到这里的各位小可爱~番外我会在隔壁开一个短篇写,咱们番外和下一本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